晴凰帝国有五座最高学府，分别为容山中院、平阳东院、吉岭西院、沁河南院与兴川北院。其中容山中院离王城最近，位于晴凰最为繁荣的中心地带，规模最大，是当之无愧的五院之最。
唐岚就在容山中院里任教乐技，时年三十九岁，已经在此居住有十九年。
所以当他到达分崩离析的容山边界时，心情很复杂。
曾经风光无限的中院，就在天石到来的那个瞬间归于虚无。
“以后再来吧。”柳昭建议道。
“啊，是，现在得先去找新地方落脚。”唐岚点头。前往中院的道路已经被山体碎石埋没，就算灵师体力惊人，也得花费好几日才能跑回王乐领地，更别提挖出自己在乎的宝贝得耗多大力气。
“天石砸的？”无间询问。经过这几日修养，他已经能走路了，并且被塞了不少东西吃而重了几两，站在地上稳稳当当。
柳昭解释道：“是被震碎的，天石落在更远的地方。要是天石直接落在这里，一定什么都没了。”
无间是知道天石的。两月前，天空出现了一颗明亮的星星。从那以后，那颗星星变得越来越亮。一开始只有晚上能见到它，再后来，白天的光线也无法抵挡它的光芒——
直到地震发生的那一刻，他都难以置信天上的星星竟然会坠落。
苍澜的土地下沉，沿海边界没入水中。
随后就是水族的入侵。
一只蓝色的大灵雀从远处飞来，在他们上空盘旋两圈。唐岚抬手，灵雀乖巧地落在他手指上，蓝光消失，只剩下一个白色小卷轴。
“意远的信。”唐岚打开卷轴，扫一眼后告知他们，“我们去西院。”
柳昭惊奇：“乐主带弟子去西院了？”
“对。他还说西院很挑剔，只招收了最有资质的那批人，剩下的只能分散去北院。”唐岚上马车，对他们笑道，“柳昭学识好，入西院没问题，无间也……”
无间面无表情地看着唐岚，实在让唐岚维持不住自己的笑容。
“能打，没问题。”柳昭说道。
唐岚问：“多能打？”
柳昭笑道：“从苍澜逃出来，你说多能打？”
“倒是。”
唐岚上马车，无间却站在原地不动。
“上去。”柳昭推他一把，无间突然跪在地上。
他双腿膝盖结结实实地同时撞下去，连个缓冲动作都没有，发出令人窒息的一声闷响。柳昭自己都禁不住这么一跪，心想自己是不是刚刚推得太用力把他推倒了，连忙拉他起来。
无间却结结实实地跪在地上，双手触摸地面，俯身把头磕在地上。
柳昭拎不动他，惊愕地看着。
唐岚也沉默地看着他，想等他说点什么。
然而无间没有说话。
无数情绪把他包裹，任使他再想开口，一口气却堵在喉咙里，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
他已经给这两人添了这么多麻烦，如果继续跟他们走，只会添更多麻烦。虽然他还没有报答他们的恩情，也想要继续跟他们走，但他不能容忍自己成为一个累赘。
要离开的话，眼下最好不过。错过了这个时间点，他之后会更加痛苦。他茫然，他害怕，他不知所措，这两人对他越好，他越是喜欢，就越是想逃。
柳昭一开始只以为他想说点儿感激的话，但时间拖延久了，看无间因为激烈的情绪而开始发抖，意识到他可能在想走与不想走之中挣扎，便蹲下去安慰他：“我们绝不会丢下你，跟我们走就是。”
唐岚把身子探出车厢，告诉无间：“你先过来。”
“……”
柳昭再告诉他：“让你过去。不知道怎么办的话，就听我的。”
“……”
“起来！”柳昭突然呵斥。
无间竟然很怕他的呵斥，立刻颤抖着起身：“对不起。”
“上去！”柳昭把他推上车。
唐岚在里面拉了他一把，把他搂在怀里。无间很介意地往外看：“……有没有生气？”
唐岚笑道：“没有，他吓吓你的。”
无间沉默一会儿，点头。
经过竹林时，唐岚叫停马车，带无间走进去：“我给你找点事情做，你不该闲着。”
他挑选了一株粗细合适的竹子，挑选了其中没有疤痕的一截，抽出破空剑水平斩过去——
此时无风，被破空剑斩断的竹子一时竟然纹丝不动。唐岚劈出第二剑，过了好一会儿，上半截慢慢地向左侧倒下去，裂口出现时，他从容地伸手取出自己截取的那一段，上半截这才突然失去重心，轰然坠地。
无间惊奇地眨一下眼。剑术竟有如此高的造诣！
唐岚再领着无间上车，柳昭笑道：“该让我来的。”
“给无间的第一件东西，我来送。”
马车重新启动，唐岚用小匕首在竹子上钻孔。无间看他手指的动作，忽然开口：“我要学。”
唐岚笑道：“我会教你吹笛子的。”
“我要学砍竹子。”
“……到时候看看西院有没有竹林，有的话就去砍。”
“谢谢。”
唐岚把做好的竹笛交给无间：“来，要吹出声。”
柳昭担忧接下来的路途会魔音灌耳，不由得感到害怕。然而接下来的三天，他没有听到这根竹笛发出任何一丝乐声，唯有漏气的微弱“噗噗”不断在耳边萦绕。
唐岚安慰道：“没事，先去西院砍竹子。”
无间表情麻木、心存感激地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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