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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0 故人相逢(120)

镇郊。

务农青年席地而坐,借着树荫避暑,双眼微微眯着,享受携着淡淡稻香的微风拂过沾有泥土的面庞。

提着水壶的老汉敲响敞开的院门,嘴里嚷着“走了走了,下田去”,屋里的中年夫妇一齐探出头,看到来人便忙说“这就来”。

花沁镇的郊外频频受魔兽、魔物的侵扰,镇郊的百姓们无论是下田还是收工都会同行,虽说光天化日之下鲜有魔兽、魔物出没,但结伴而行纯粹就是图个心理安慰。

老汉又连着敲响了几扇破旧的院门,招呼了好些人。他也没等,敲了门吱了声就往田头去。

老汉途径一户,这户人家坐落于田头不远处,此时院门紧闭,院门上贴着写满扭曲符号的黄符和白条。他手才抬起便猛地惊醒,收回了手,略过了这处人家。

他冲树荫下的青年吆喝了两句,青年睁开眼,拿起空空如也的饭盒,对老汉摆摆手。

“嘿,还挺勤快,都忙到在田头吃饭休息了。”老汉笑了笑,他看了一眼身后的路,看到三三两两的人从家中走出,便顺着夯实泥道走向黄绿相间的田间。

院门后的年轻女人听闻脚步声走远,绷紧的身体微微松懈,松了口气,但神色却愈发焦急。

女人回身钻进屋内,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供台前。供台上空空如也,桌面上却覆着薄薄的香灰,还有几处被香灰围起的洁净的圆形。

她俯身检查起楠木箱,视线快速扫过厅堂的各个角落,又快步进入卧室,这儿瞅瞅柜子,那儿翻翻抽屉,嘴里念叨着“带了,带了,带了……”

女人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的家翻腾了一遍,随后她确认没有遗漏后回到厅堂,再一次检查起楠木箱。

她看起来是要出远门的样子,缝补过的粗布衣物寥寥数件,精美的棉纱裙则统统都带上,其余的物品无外乎就是一些饮水进食的杂物,以及一把老旧却精美的匕首,刀柄上镌刻的铭文是一个男人的名字,但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粉却还在原处,更为贵重的首饰盒则被放在了身旁,里头不仅有珠玉项链与手链,还有金银质地的头钗与戒指,这些贵重物没有被好好码整齐,反倒是很随意的用棉布包起隔开,随意地堆放在一起。

女人从楠木箱中抽出了几件衣物,随手仍在了椅子上,看起来没有整理的打算。

她望着楠木箱中的匕首思考了片刻,随后将匕首取出塞入怀中。

“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还没来吗?”女人坐在椅子上,忐忑不安地倾听着屋外的动静。

任何一丁点声响她都没放过,每每车轱辘转动的声响靠近都会让她变得极为紧张,好似会有坐满恶鬼的马车停在家门前,当声响远去,她想象中的恶鬼车夫才变回人类的模样,她会去猜测那是谁家的马车,又是谁牵着马儿,车上载着的又是什么,可能是熟粪,可能是秸秆。

有人敲响了院门,女人猛打了一个激灵,她脚步轻盈却迅速地凑到院门后,没急着抬起门闩。

外头的人又敲响了门,女人这回打开了门,打开的瞬间她吃了一惊。门外站着一位美艳的女性,但她知道眼前这女人已经是四十又二的岁数,即使不施粉黛却也仍旧年轻貌美,仿佛时间格外怜惜这个女人,不舍得在美丽的朱颜上留下斑驳的刻痕。

“好久不见,颜红雪。”

“好、好久不见,还、真是很久没见了。”颜红雪支吾地说,“靡花姐,怎么、这么突然。”

颜红雪有想过都会有谁来敲门,尤其是今天,但唯独没想到是夏靡花。自从十年前刘一方下葬后,她再也没跟这个女人有过任何来往。

“来看看你。”夏靡花微笑,“顺便来祝贺你,恭喜你成为祀姬。”

颜红雪一愣,旋即挤出笑来,“那还真不好意思,让你特地从镇西北跑来镇西南来。”

对于眼前这个女人,颜红雪曾无比信任,直到刘一方死的那一天,她便开始对夏靡花感到了恐惧。她仍记得那一天刘一方推开夏靡花,叱骂夏靡花是个肮脏的怪物,当然,这还不是她对夏靡花态度转变的原因,当时她也和不少人一样,认为刘一方疯了,可她又有些矛盾,觉得刘一方说的是事实,后来刘一方在雨夜里敲响了她的门,简明扼要地说明了一切。

她又怎么能不相信呢?面如死灰的男人从棺材里爬出,挤出让人不需要担心的淡笑站在门外,大雨都刷不去他身上的泥泞,腐朽的话语在曾经涌出鲜血的口中蠕动。

这个疯狂的男人活了过来,在电闪雷鸣的雨夜里穿过令他绝望的故乡,来到门前递给你一把匕首,然后告诉你,“保护好自己”。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夏靡花的眼睛微微向一侧一飘,随后又将视线投在了颜红雪的脸上,“这天气在门前说话还挺不方便的。”

颜红雪迟疑了一会儿,给夏靡花让出了进屋的路。

关上门时她隔着衣物摸了摸怀中的匕首,随后放下门闩。

夏靡花迈过不足一拳高的门槛,先进了屋,她第一眼就看到了楠木箱。

颜红雪倒也不避讳,示意夏靡花落座,她满上一杯淡茶推到夏靡花面前,“家里没什么可以好好招待的,请见谅。”

确实没什么可招待的,过去是刘一方联系着颜红雪与夏靡花,颜红雪一家才能得到夏靡花的帮扶,自从与夏靡花断了往来后,这个家又回到了贫穷的困境中,靠着一亩三分地的粮食过活。

可能是时运不佳,魔兽和魔物闯过了安全线,颜红雪一家与其他几户人家都遭了殃,颜红雪活了下来,但左手却有些使不上劲,务农也变得极为艰难,实在困难时只能变卖一些首饰给镇南的老李头,才勉强能熬过一段日子。

后来老李头走了,颜红雪才知道那些首饰确实还值点钱,但老李头却故意多给了,想来也是拜刘一方所赐,也好在老李头走前给她留了些钱财,够她一个人熬了好些年。

“靡花姐来探望我,不止是祝贺吧。”颜红雪转着手里的茶杯。

“我来这里确实只是来看看你。”夏靡花抿了一小口茶,不轻不重地放下茶杯,她瞥了一眼一旁的楠木箱,“你打算走吗?”

颜红雪心里咯噔了一下。虽然已经不在乎被夏靡花知道,但夏靡花放茶杯的动静像是在警告一般。她警惕地把手挪到了桌边,以便能更快地抽出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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