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小玉看着易燃不说话。
易燃倒是越说越来劲，犹如名侦探附体。
“我们在山顶上能看到游轮的位置，比火柴盒大不了多少。不管是在白天还是黑夜，朝天空释放信号弹，从游轮的视角来看，顶多只能看到一个小光点，根本毫无用处。求救装置安装在我们的定位手环里，等救援的直升机飞到之后，再使用信号弹发出更精准的引导，这是信号弹真正的作用。但那天晚上的情况却是先发射了一枚信号弹，过了一会救援直升机才赶到。发信号的人为什么会犯这种错误呢？后来我想了一下，那个信号弹并不是发给直升机的，而是发给你的。”
古小玉还是不说话。
“你记得吗，当信号弹发射之后，你问我的第一句话是谁会是第一个倒霉蛋。”易燃说。
“我没觉得这句话哪里有问题。”古小玉说。
“话是没问题，但结合后面你说的减员计划，反而提醒了我。”易燃说，“对方是四个人，假设按照正常的顺序，先是直升飞机飞过来，接着是信号弹升空，那么谁都无法判断，四个人究竟是哪一个或者哪几个人受伤退出。反过来说，故意先放信号弹，恰恰就是你们制定好的暗号，目的是在告诉你，你们原定计划中的某个人已经被放倒。你这边的进度应该加快速度。这也是为什么你后来那么笃定，出事绝对不会是洛饶云，因为你早就知道出事人是谁。”
“……”古小玉。
“我之所以猜测你们制定了计划，是我要说的第二个时间差，产生于刚上岛的时候。”易燃说，“我们一上岛六个人就发生了分歧，我决定单独行动，于是先走一步。而后你追上来，要求跟我组队。这一前一后，产生了你和另外四人相处、但我不在场的一个时间差。仔细一想这就很微妙，既然你要跟我组队，说明你也不赞同洛饶云的想法，那么为什么不和我同时离开？你留在那里，那么短的时间内，你们之间又说了什么，导致你后来要与我来组队？这个时间差的破绽未免有些太明显，你追上我要求组队难免会让我怀疑，所以你第一件事就是表达自己的坦承，从而迅速换取我的信任。这样一想，事情从头到尾都连贯起来了。”
“你是个怪物吗？”古小玉说。
“你觉得呢。”易燃反问。
“我觉得你不仅是个怪物，而是还是一个非常可怕的怪物。”古小玉说，“所以这几天我们在一起，你脑子里一起就在想这些事情？”
“我们有在一起过吗？我怎么记得我们的关系就是临时组队呢。”易燃说。
古小玉听出易燃在故意挖苦自己，她心里不仅不气恼，反而有一种事实真相终于可以公开的解脱感。
“整件事的全部几乎就跟你分析的完全一样。”古小玉说，“拥有测谎能力的人是萧南伍，他可以通过听别人的心跳，来判定一个人是否在说谎。”
“那他岂不是地藏菩萨的那头名叫谛听的坐骑？”易燃说。
“……”古小玉。
“你继续，我不打岔。”易燃说。
“问题的根本还是出在你身上。剑芯分天资、地资、人资。其中以我们这次的天资最难，各大家族派出的皆是族内好手，偏偏你们易家派出的却是一个名不见传的易青森，所以我们就怀疑，你这个易青森恐怕是冒牌的。然而谁都无法确定，毕竟隐而不发、一鸣惊人的例子不是没有过。或许，易青森真的就是易家藏着的一张好牌也说不定。但问题是，你跟萧南伍和洛绕云起了冲突。”
“明明是他们先挑衅的我。”易燃说。
“对，他们是故意的。”古小玉说，“从而逼你出手，探探你的底，只可惜被那一声兽吼打断了。但他们还是有了不小的收获。”
“什么？”易燃说。
“你当时说了一句让萧南伍和洛饶云一起上。”古小玉说。
“我是这么说了。”易燃说。
“萧南伍测出了这句话是实话，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你真的有自信能一对二。放眼鬼门同龄之中，论单打独斗，萧南伍和洛饶云都不是最顶尖的，但是顶尖之辈中也没有谁有自信凭一己之力把这两人一起打败。盛名之下无虚士，反过来说，一个人的本事大到一定程度，也根本没有可能被隐藏住的。除非，他是鬼门人，却不在鬼门生活，同时又有巨大潜力。这个人只有一个，你，易家的传说，易燃。”古小玉说。
易燃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是自信出卖了自己。
“后面的事情，就如你说的，我们知道你的能力可以复制别人的能力，怀疑你很有可能复制了萧南伍的测谎能力，所以我在你面前尽量保持说实话。”古小玉说。
“可我没惹着你们的吧。”易燃说，“你们为什么要致我于死地？”
“树大招风，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古小玉说，“更何况，如果你从小到大不管做什么事，多出色，即便成为全族最优秀的人，但你家里的长辈、鬼门中的长辈全都在警告你，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就是比你强，永远比你强，从出生开始就比你强。当你有一天有机会除掉他的时候，你会不会动手？”
“……”易燃似乎有点理解了。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给我留下一瓶解毒药剂。”
“因为我蠢。”古小玉说。
“……”易燃。
“虽然愚蠢如我，但我还是想知道，到底是哪一个举动让你对我产生真正的怀疑。毕竟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你的分析，我的坦承是因为我真的坦承，我扯到你师父和父亲，是因为我健谈话多，至于你说的两个时间差，信号弹说不定是真的失误，而我也可能是跟他们发生争吵，才跑来跟你组队。”古小玉说。
“你后面说的都对，但前面说错了。”易燃说。
“什么地方？”古小玉问。
“并不是你有什么举动让我从信任你变成怀疑。”易燃说，“而是从一开始，我就没有相信过你。我的两条胳膊可不是白断的。”
古小玉听不懂。
她当然听不懂。
因为这是李骇在十日修行中教给易燃的最后一课。
“永远不要毫无保留地相信人，任何人。”
李骇的手段虽然粗暴，但是有效。
做到了真正意义上的刻骨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