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俊站起来四周巡视一圈，回头问：“张盈，休息好了，你准备游向更远的礁石呢，还是回海滩和大伙汇合呢？”
张盈没想到祝俊这么能沉住气，好像她刚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今天天气真好，哈哈哈”，她真看不懂眼前这个帅气大男孩了。
“如果有你保驾，我就一直游下去，游到天涯海角。”张盈头发一甩歪着头说。小小挑逗一下。
祝俊目光无邪，笑着说：“那要请专业人士了，水手或者船长什么的。我呢，顶多游到下块礁石，就泥菩萨过河了。”
听到“船长”的称呼，张盈心有所动，收回挑逗的念想，改而正经地说：“我们游回去吧，别让他们等久了。”
祝俊提醒说：“你活动活动，按摩下小腿，跳下水先浸一会儿，能预防抽筋。”
张盈心头一热，这小子心还挺细，一边弯腰伸腿活动，一边捺不住好奇问：“祝俊，我刚才说的话，你一点儿不好奇？”
祝俊做着热身运动说：“因为你说的是‘如果’。”
“如果没有如果，是真的呢？”
“看看，你又叠加了一个‘如果’。”
张盈自己也笑了，问：“你是不是有‘如果’洁癖？”
祝俊说：“听说过苏格拉底吧，他对学生讲过一段著名的话：‘你有话想对别人说时，先要想一想，你要说的话是不是真实的？是不是善意的？是不是重要的？如果哪一个都不是，这话就不必说了。’ ”
张盈双手抱拳弯腰：“苏老师，我错了，以后我闭嘴决不乱说了。”
祝俊抱拳还礼：“说笑话呢，我哪能跟苏老师比，更没有什么‘如果’洁癖。只是，只是有些事情最好不要假设。”
张盈还想说，祝俊走到最陡峭的大礁石边缘，高声说：“我先下去试水，为你保驾护航。”扑嗵一声跳了下去。
海水约有四五米深，几秒钟之后跳水点前方十米外水面浮出一个湿漉漉的脑袋，笑着冲张盈扬手：“海水不冷不热，放心下来吧。”
暖男一枚！本想小帮他一把，却想不到他还躲躲闪闪，不愿还是不敢面对呢？当初站在食堂门外大声呼喊人家名字的勇气哪里去了，真是好生奇怪。
“我来啦！”张盈欢欣向前跑跳，凌空伸展四脚，如一根直直的筷子，插入大海琼浆之中，溅起几片小小的浪花。
数百米外的海滩上。
望着深海中奋力搏游的祝俊和张盈，乔侨问许欣最担心哪一个？
许欣说都担心，反问乔侨为什么这么问？
一团火在心里烧，乔侨再忍耐不住，直接问：“如果我和祝俊、猴子三人落水，你会救谁？”
这问题太露骨了吧？旁边猴子光头听了，都没有闲心开玩笑，等着看许欣怎么回答。
乔侨不管了，张盈昨晚透露的消息，让他一整夜都没有睡好，从无数个角度反反复复猜测、揣度、判断、论证、确定、怀疑……
好不容易睡着了，梦里又在电脑上分析许欣和大家聊天的每一个字，猴子忽然跳出来笑：“哈哈，我有三分之一可能！”老大说：“不是每人三分之一，而是一和两个零。”
“我是多少呢？”乔侨问许欣。
许欣顺手写下一道题：“解开就是答案。”
乔侨马上拿笔解题，可是这道题实在太难了，涉及极限函数、数据编程、空间建模、古代汉语，还有东西方哲学！乔侨解得满头大汗，依然一脑袋浆糊，连解题思路都没有理清。
鸡叫了，要收卷了，从来没有遭遇过如此窘迫，乔侨急慌慌大吼一声，睁开眼睡衫都湿透了。
窗外天色已经发青，空调数字显示25度。
纯爱不是纯幸福。尤其在未确定之时，思前想后，患得患失。回想一颦一笑，如升欢喜天；猜测种种不能，又如陷地狱之火，百念百味翻转之间，几非少年所能承受。
乔侨再不能忍，他必须要当面问清，要知晓答案：你，许欣，到底喜欢谁？
听见乔侨问出大名鼎鼎的“落水先救谁”的问题，许欣不觉笑了，笑意如夏日流云般顽皮：“我谁都救不了，以我目前的游泳技术，我只能自保。”
乔侨马上说：“你乘直升飞机在天上，海里我们三人漂游已筋疲力尽，你手边有一个救生圈，你会投给谁？”
许欣说：“我会垂下软梯，丢给最近的人。”
乔侨步步紧逼：“以你为圆心，我们三人均处在同一半径圆线上，你会……”
猴子看不下去了，摆手说：“请不要再考虑我，我自愿沉海底得了。”
除了乔侨都笑了。
光头说：“乔侨，别难为女孩子了，这类傻问题不是用语言回答的。”回头又对许欣说：“政委，你也别让乔侨在油锅里烹炸了，给他个痛快，玩一次‘心有灵犀’得了。”
“心有灵犀怎么玩？”猴子像闻到一根多汁多肉的大骨头，直感接下来会很好玩。
大副退到沙滩干躁处坐下：“这种游戏最好少玩儿。”
“光头说笑的，哪有这个游戏。”许欣说完，逃跑似地游向水深处。
越这样猴子心里越痒，扯住光头把耳朵凑过去：“小点声，悄悄告诉我一个人就行了。”
光头肚子里存不住两句话，何况这类大家都天然有兴趣的男女暖昧题材，他适当压低声音，保证五米外乔侨听清每一个字：“去年有一位比许欣大一届的哥们儿，还是你们老乡，对小师妹许欣表现出超级热情。这人不算坏，品学兼良吧，就是热情过份、神神叨叨，黑夜写情诗，白天堵女生楼口，说同乡是缘份，同校是缘份，遇见是缘份，晚上遇见更是缘分，把政委许欣惹烦了，说有没有缘份试一试就知道了。”
乔侨猴头一起问：“怎么试？”
光头说：“你闭眼站直了，左胳膊转三圈，向前水平举直；右胳膊转三圈，也向前水平举直，左右掌心相对，两食指向内弯曲90度，两臂慢慢靠近。对，就这样，看看两只食指能不能对得上。”
光头一边说，猴子照着一边做，闭眼伸臂弯曲食指，慢慢靠近。唉，上下差了一公分，两只食指交错而过。
光头大笑：“猴子，你的左右手都没有心有感应。”
“我试试。”看了猴子演示，乔侨自觉这不算太难，站直了闭上眼睛，一番规定动作之后，两手掌慢慢靠近，嘿！左右食指不高不低、不左不右刚好对上，指尖牢牢顶在一起。
乔侨得意睁开眼睛，强抑兴奋之情：“心有灵犀，我做到了！”
大副坐在沙上说：“你玩的是左右互搏，不是灵犀一指。左右互搏训练几次，大部分人都能做到，而心有灵犀，是两个人的事。”
果然，猴子极不甘心一直不停地练习，第五次时，勉强将两根手指逢皮碰上，高兴地一跳三尺高。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猴子得意地说，“心有灵犀怎么玩？有没有人成功过？”
光头遗憾地摇摇头：“包括船长在内，有幸参与过游戏的寥寥两三人，没有一个能够通过测试，故而此游戏又得别名：追求者粉碎机。”
乔侨根本不以为意，笑着摆手：“那都是无缘无能之辈，当然通不过了。你快说怎么玩吧。”
大副想说什么，笑了笑阖上眼睛假寐。
光头正中下怀说明：“听好了啊，男女二人距离十米面对站立，各自闭上眼睛，每人原地左转三圈，右转三圈，向前伸展两臂，伸出食指，迈步前行。如果两人能够遇上，而且两人食指能对在一起，说明两人心有灵犀，果然有缘。如果错过和对不上，说明两人无缘。对不起，大家都是文明人，以后这类问题就不要再纠缠无趣了。”
猴子惊叫：“这不可能！除非两人天天练，练成马戏团演员，否则指尖绝无可能对上！”
光头拍腿说：“所以才说缘份难得！要是容易的话，小师妹早就男朋友一堆了。”
猴子说：“多试几次可以吗？”
光头说：“不可以！能有一次机会就谢天谢地吧。当初我们一起帮着央求，政委实在磨不过，才答应船长试了一次。”
“结果呢？”
“结果，从那以后，船长待政委相敬如宾，绝口不再提此事。”
猴子咂咂舌，闭上眼睛左右急转了三圈，头好像晃大了一圈，早已分不清东南西北，直直地瞎走下去，腿下的水越走越深，没过腰的时候，脑袋忽然被人拍了一下，睁开眼正看见许欣嗔怪的笑脸，一时看呆了。
“游泳要看路，小心撞到礁石。”
猴子忽然大喜：“我和她遇上了！我们心有灵犀啊！”
许欣掬起一捧水撩到猴子脸上：“喂，清醒一下！要是在游泳池，你这样闭眼乱撞再胡说八道，想想什么后果吧！”
光头说：“早把这只色狼捶成二维的了。”
猴子说：“许欣，我知道怎么玩了，咱们来一次心有灵犀吧？”
许欣脸颊微红，捧一大片水再扬过去：“猴子，你怎么还胡说八道！”
光头说：“青春如樱花一样短，假期像我头发一样短，请玩个痛快吧！”
猴子说：“太对了！相逢意气为君饮，锦瑟年华与谁度？许欣，你还犹豫什么，世界这么大，和谁心有灵犀，还不赶快把他找出来！”
所有人目光落到许欣身上。
她会同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