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俊回到家发现自己真的没有什么用处，连父亲越来越难忍的疼痛都不能消减半分。他所能做的，只是尽可能多地陪伴父亲。
父亲坚持生活自理，努力维持着最后的自尊。下到沙发和祝俊又下了一次棋，中间几次中断，手拳头狠劲顶着肝部，浑出满身大汗。祝俊无能无为，拿着最柔软的毛巾伸到父亲衣服下面擦汗，触到突出的肩胛骨和鳞起的肋骨。
这是父子两人下的最后一盘像棋，和棋。
祝父话不多，催着让祝俊回学校，下个周末不要再回来。
祝俊周日下午回到学校，接下一周，他将发明的程序制作完成，起名叫“小虎”。上幼儿园时小区里有一只黄色的流浪猫，祝俊喊它叫“小虎”，每天下午放了学，回到家先找馒头剩饭拿出来给小虎吃，有火腿肠和肉的时候，更是叫得欢快大声：“小虎、小虎！看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来了！”
这样过了两三年，忽然有一天飞虎就消失了，再也没有见到过，祝俊难过地哭了好几天。父亲说天冷了，飞虎扒上火车去南方了，过几年它就会带着老婆孩子一起回来。祝俊想像小虎带着一大堆猫再回来的情景，不再哭耐心等待。第二年下雪时还问：“小虎咋还不回来呢？”父亲说：“小猫还没长大呢，出不了远门。”再后来祝俊就忘了问也忘了这回事。
不知为什么现在忽然又想起了小虎，橘黄色矫捷的身姿，亮晶晶警惕的眼珠，一阵岁月酸楚的痛疼。
祝俊将“小虎”的功能、用途、展示说明，做了一个PPT发到网上两个论坛。第二天上网看，一个只有寥寥十几个点击，另一个点击还不到十个。祝俊有些灰心，自以为了不起的发明，在大神眼里或许只是幼稚的小玩艺吧。
不行写小说算了，听说有人仅凭写网文一月就有几万几十万的收入。也只是极少数人吧，自己根本没有写过小说，对网络小说既不了解也没有兴趣。再找兼职打工，祝俊想起了邹爽，当初跟着她走就对了，赚钱才是第一位的，如果自己有足够的钱，最好的医生最好的护理最好的药物，父亲的痛苦能减轻一些吧，母亲也不用那么劳累，钱啊钱，这个世界全是金钱推动运转的。
之后两天，两个贴子都被冲到了后几面，只多了几十个点周击，有两个留言。一个留言点了赞，一个说看不懂。
祝俊快要放弃不抱希望的时候，他收到了一个邮件。发件人是赤兔马网络科技有限公司的张总，网件说对祝俊的“小虎”程序很有兴趣，想更详细了解一些，并留了电话。
祝俊中午拨通张总电话，张总非常客气，聊天小虎的潜在应用非常内行，得知祝俊还是一个学生，连声夸赞了不起，要祝俊发过整个程序，看看是不是像PPT展示的那样运行流畅。
祝俊知道一旦将程序源代码发过去，就好像把小说的全稿发给了出版商，如果对方拿走了创意构思或者改写出版，他是毫无办法的。他网上搜索了赤兔马网络科技，确实有工商登记，就在北京西城，注册资金一百万元，但是公司网站页面打不开。
“张总，如果小虎让你满意，你愿意支付什么价格？”祝俊问。
“你心中的交易价格是多少？”张总反问。
这让祝俊很为难，他根本没有经验也不知晓这种小程序发明该卖多少钱能卖多少钱，报多了怕把对方吓跑，报少了又怕吃亏。最低价位多少自己愿意卖呢？
“如果独家卖给您，付款及时的话，五万元一次性付清。”祝俊说。
张总那边沉默的。
祝俊心咚咚直跳，生怕张总挂电话。如果对方说“价太高了”，他会马上说“价格还可以商量”。
张总终于说话了：“看你是学生，我喜欢有想法才气敢尝试的年轻人，我也是痛快人，不还价了，就这么定了。”
耶！祝俊兴奋的挥一下拳头，五万块，五万块就要到手，可以再买一个月的药物，可以再付护工一月工资再加点奖金，可以暂时不再动用乔侨给的信用卡！
张总说：“我让助理给你发一份电子合同，你看一看，没有问题就打印签字。”
“好的，张总，等你邮件合同。”
下午下了课，祝俊接收了赤兔马公司的电子合同，关键处一是将小虎发明属名权、版权、使用权全部独家卖给赤兔马，小虎从此和祝俊再无任何关系，更不能再做销售和使用。版权使用权都没有问题，但是发明属名权也不属于自己，这让祝俊有点别扭。
第二点将小虎源代码发过之后，赤兔马公司进行运行验证之后，一月内支付五万元。这意思就是说，小虎给了对方第三十天才能拿到钱。这个祝俊等不及。
放在以前，祝俊会去赤免马公司跑一趟，现场看一看，再给张总好好谈谈。但是现在没有时间，直接拨打张总电话。
“张总，一个月支付时间太久了，程序好坏你运行便知道，能不能先付一半，发给你后一周内再付清另一半。”祝俊商量着说。
张总呵呵笑了：“一个月不算长了，这是公司流程规矩，和百度腾讯交易也一样，你不会这么着急一个月等不了。放心，赤兔马正规公司，现在每月流水大几百万，不会亏你这五万块钱的。”
祝俊很想说他真的很着急一个月都等不了，确实也担心对方拿了程序不付款。“张总你看这样好不好，您先付三分之一，剩下的您一月内付清。”
“你还是不信任我，好吧，我就给你破个例。你给个帐号，我先给你三千定金，程序没有问题二十天之内支付全款，这下可以了吧。”张总说。
“好吧。”定金虽然不多，多少让祝俊安心了，“我马上打印合同两份，签字后寄给您，您盖章签字打款，我收到后就把‘小虎’发给您，快的话到明天都能完成。”
“到底是年轻，干确利落，我喜欢。”
“张总，赤兔马网站打不开啊。”
“哦，那个啊，功能太简易暂时停了，我们正在做一个垂直专业网站，月底你就能看到试用版了。”
祝俊将合同文件拷好，带着U盘去打印社，路上远远看见曾奕，举起手打了招呼。
曾奕从外面逛街回来，看见祝俊说：“去哪里？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祝俊说：“小虎卖了，五万块！”
曾奕问：“小虎是谁？”
祝俊说：“就是前些日要把我逼疯的程序软件，我做了PPT挂到网上，有家公司买了，五万块！”
曾奕兴奋地问：“是不是真的，这家公司告谱么？”
“靠谱，挺大的互联网公司，先给定金，二十天后付全款。”
曾奕想想说：“五万块不算多，想想你那段日子怎么过的，我可以帮你再问你几家。”
祝俊说：“不用了，一女不能嫁二夫。你放心，钱到帐了分你一万，不能白用你的公寓。”
曾奕笑：“这是我做的最划算的生意了，请问您什么时候再次入住？”
祝俊嘿嘿笑了。
“要不要庆祝一下？”曾奕问。
“好，你到小食堂等我，我打印完合同就过去。”祝俊说。
“我跟一起去。”
一起来到打印社门口，祝俊手机响了，祝俊拿出来一看，下意识又瞟了曾奕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