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侨虽不热衷唱歌，也兴趣勃勃地问：“附近哪有唱歌的地方？”
史晓语说：“酒店里就有，像你这样的富家公子，应该对娱乐场门儿清才对啊。”
乔侨有点羞愧，好像有一门选修课被导师打了个D，他本该门门拿第一才对。
乔侨环顾左右说：“你对这家酒店很熟？在几楼啊？”
史晓语笑着说：“看来你真的和他们不一样，富二代里也有清纯乖乖仔。我第一次来山水大酒店，不过我知道，一般上规模的酒店，地下一二层肯定设有桑拿浴室按摩间，里面小姐排队任人挑选；大厦中间比如十三、十五层，会开有发廊美容台球健身厅等等，客人可以选女孩配对一起娱乐；酒店顶层呢，大多有酒吧KTV舞厅小影视，玩得更讲究和更调情一些，总之一座楼里海陆空搭配齐全，只要你有这方面的爱好，肯定有一款能满足你。”
乔侨听得又新鲜又惊奇，对自家酒店他都没有过这样清楚了解，忍不住问：“这些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史晓语说：“因为我在酒店做过啊。”
乔侨惊诧到无以伦比，你，做过？不会吧？？
瞧见乔侨友邦人士莫名惊诧的表情，史晓语笑道：“傻瓜，我不是做小姐，是在酒店上班。”说完，起身拿菜去了。
乔侨不好意思了，自己怎么能往那方面想呢，人家那么通达可爱的女孩子，真是的。同时好奇心愈发加重，等史晓语回来便问：“你毕业两年，都做了什么工作？”
史晓语将盘子放下，除了烤肉烤肠之类，她还为乔侨取了一小杯热牛奶，乔侨接了说了声谢。
史晓语把香肠切成小块，蘸了番茄酱吃下，“有句话说，别看小孩腰杆细，闯过江湖卖过艺。离开学校两年多了，今天你这么一问想一想，我竟然正经打过四份工了。”
乔侨捧着杯子小口喝着牛奶，牛奶热烫味道寡淡，进入喉咙肠胃却很舒服，可以肯定是国外的脱脂奶粉，国产奶粉不是带有腻腻的腥味，就是重剂量的香醇味。
“师范毕业不都进学校吗？”乔侨问。
“有背景的进政府进银行，谁愿当孩子王啊。就是想当孩子王，好的学校重点中小学没有门路你也进不去，像我这种没背景没门路没有工作经验的社会小新人，只能去城边上的一三本小学，我妈还挺高兴，好歹是事业单位啊，我也就认了，劝自己干一行爱一行，行行出状元。”
“后来呢？”
“后来发现真爱不起来，孩子皮家长刁倒没有什么，这都属于正态分布的个别分子，学教育的人有心理准备。受不了是同事，一眼望到头的丁点大的地方，为个芝麻粒大的年级教学组长也要勾心斗角明争暗斗。”
乔侨说：“一个学校风气好不好，关键在领导。”
史晓语说：“这点你说对了，我们的校长更是个奇葩，顶着个不知哪搞来的硕士头衔，一门心思都放在捞钱上，基建盖楼有没有贪污没有证据我不敢乱说，但我看见知道的有，收一个片外民工孩子入学要五千，保送一个毕业生进重点初中收一万，最可不容忍的是这两年雾霾严重，上面拨了经费给全楼加装净化系统，他就敢把这笔钱挪到小金库，指示班主任号召家长自费聚资买净化器，一个班放上两个！”
乔侨将杯子顿在桌上说：“这校长胆子太大了！”
史晓语说：“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就把净化器这事有事实有证据整理好资料，给区市教育局都发了邮件，还留了电话，真是傻透了！”
“教育局怎么回复的？”
“回复个屁！就像一根针投入了淤泥池，秋天都快过完了，从上到下一点声响没有。不过从校长到组长大伙对我的脸色全变了，学校小金库虽然校长拿大头，但毕竟人人都有份多少能分点，我这么举报这不是当叛徒么。我被要求停课，班主任也撤了，调到图书馆去管理图书，图书室就一间教室，里面有一两千册书吧，清闲是清闲，但津贴完全没有了，等于工资降了一半。”
“你可以再向上举报！”
“举报什么呀，我就是举报到中纪委，学校领导一锅端，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反正教育口我是呆不下去了，自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放了寒假领了工资，我就再没开学，从此与学校无缘了。”
“太便宜那帮混蛋了！”乔侨几欲拍案而起。
史晓语嘻嘻笑道：“他们也落好，放假前我将净化器和学校其他一些坑蒙拐骗的事儿一并发到家长群，群里顿时炸窝了。我胆子小没战斗力，但是家长有啊，几个百家长里面有的是能闹的主儿，事情捅到网上捅到上面，怎么搂也搂不住了，调配组下来，正副校长皆受处分，一个调走，一个降职，好歹有了个说法，也算给我出了口闷气。”
乔侨感叹说：“你还挺有正义感的。”
史晓语说：“上过大学受党教育多年，谁还没有点正义感啊，关键是这点正义感你能维持多久，反正我就给推了半年多一点。我算想明白了，与其改变社会，不如改变自己，把自己水平提高，多赚点钱，让爹妈有面子一起享享福比什么都好。”
“大部分人都这么想吧，后来你做什么了？”
“学校逃出来，我想进私企，至少私企的老板不会贪污，一般来说还会赏罚分明。看过美剧《广告狂人》吗，我就被那电视蛊惑，不想当总统就做广告人，怀着扑扑跳的小理想应聘进了一家广告公司，一边看着大卫·奥格威的自传，一边从写文案练起，一遍遍改稿、无休止加班，但那段日子真不觉得累，同事间开开玩笑，老板季度放点奖金，小日子过得还挺充实，一年之后我升了到项目主管。”
“这不挺好么，为什么不一直做下去呢？”
“我想啊，但我们老板是出事了。老板是个能人，有能力也有关系，立志五年内将公司业绩做到本城第一，挺有希望的，没想到晚上陪完客户酒后驾车，一头扎进大海里，所有梦想嘎然而止。”
“这、这真是不可预测。”
“老板走了，老板娘和其他两个合伙人撕B不可开交，业务停了奖金没了工资也开始拖欠了，我呢也不能饿着呀，和其他人一样，扛上小包再次进入社会觅食。”
这种生活和状态，乔侨从来没想过，他的未来前途，似乎都已经预定好，要么继续读书留学深造；要么尽早进入乔森集团，熟悉业务执掌大权；再或者，就是拿着资金“独立”创业，从来没有想过应聘和跳槽的事。
“再后来呢？”乔侨握着空杯子问。
“再后来，继续找工上班了。有朋友介绍，进了本市一家著名的酒店，名字我就不提了，灯红酒绿长了许多见识，不过只做了半年多。”
“这次又是为什么？”
“直接原因我膝盖顶了保安经理胯下，差点将他蛋蛋顶碎。”史晓语说得如卷培根一样轻松。
“啊？！”
“保安经理就是个混子，但仗着是老板小舅子，披套虎皮耀武扬威，对酒店里女员工动手动脚，对小姐就更不用说了，一次把我逼到死角躲无可躲，我就抬腿给了他一膝盖。”
“该！”
“这算闯祸了，我跑到外面找同学玩了半个月，琢磨着该去北京还是该去上海，家里来电话了，说事情摆平了，通过一位道上大哥请了一顿饭，于是我又回了青岛。”
乔侨也不清楚北京是不是比青岛更好发展，反正省城虽然是省会，但无论从经济规模还是发达程度，都要比青岛弱一些，他不意思邀请史晓语去省城。
“青岛挺好的，本地人更有优势。”乔侨说。
“是呀，我也不想离开家，回来后宅在家里两个月，好好思考了事业人生，有句话打动了我：当你不知道该做什么时，就去赚钱吧。现在什么行业最火最赚钱？房地产啊！于是网上看到乔森地产招聘，我迫不急待地发了邮件又打了电话，初试面试一路通过，就这样又成了人人痛恨的地产人，正集体进行业务培训呢，经理又给我派了个特别加班的任务，现在就陪你在这时吃饭喽。”
史晓语将盘里食物吃干净，摊开刀叉说：“我的故事讲完了，我去拼水果盘去。”
乔侨听得意犹未尽，跟着站起来：“我和你一块去，你才讲了上班工作这条线，还有其他呢。”
史晓语抿嘴笑：“你这人好贪心，想让别人精神上赤裸裸啊。”
乔侨听见“赤裸裸”三个字有点脸热，安晓语注意到了，想说什么又没说，领着乔侨去了水果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