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兰宫在这注视下，宛如没穿衣服似的羞耻，脸色微红，转身上车不理。
杜萦回揣着手欣欣然跟了过去。
马车从侧路上山，先送杜萦回。到了地方，杜萦回下车还没转身，却见他也跟着下来了。
“你不去天君殿了？”杜萦回还有点高兴。
“马车太颠，坐不住了。”蒋兰宫扶着腰把伞往他手里一塞，“走着去。”
-
天君殿前坪上，雨雾朦胧中，远远便见一白一红两个身影，宛如两颗宝石，镶嵌在长长如玉带般的阶梯尽头。
白的三七挺直身板跪在天君殿正前方，灵剑银麟和拂尘净世摆在膝侧，浑身湿透，嘴唇冻得发白，却纹丝不动，毅然平视。
红的连翘撑着一把伞站在她身边，弯着腰帮她遮雨，咬唇愁眉不展。
“君上今日不来，你就要一直跪下去？”连翘有些急切。
“君上来了我也要跪。”三七低声道，“把伞拿走。”
连翘微怒：“哪能总是这么淋着！”
三七神色不改：“我活该。”
“没用的东西。”连翘虽骂她，语中还带着心疼。
杜萦回与蒋兰宫合撑一把伞朝天君殿走来，正见到这景象。
三七连翘见到他们都发了发愣。三七蹙眉收敛目光，继续面朝天君殿。连翘犹豫了一下，将伞合上，退到一边站着，和跪着的三七一起淋雨。
蒋兰宫见到了她们，步伐态度分毫未改，杜萦回纳闷归纳闷，却也只得跟蒋兰宫一样慢慢走去。
到了近前，蒋兰宫停下问：“所为何事？”
三七道：“三七请罪。花会失职，未能保护好君上，且监管叶南城不力，自罚天君殿前跪候，听凭君上发落。”
连翘随即也“啪”地跪在雨中，道：“连翘同罪。”
杜萦回诧异地看着这两个姑娘，平日跟着自己的时候觉得不过那样，现在这样一见，却有些可怜。
蒋兰宫的二位供奉，地位想必炙手可热。却为这么点事，冒雨跑到天君殿前罚跪。
杜萦回疑惑，不好插手。
蒋兰宫抬起手在她二人头顶摸摸，微笑道：“下不为例。”
三七跪了许久未改脸上肃穆平静，却在蒋兰宫的手抚上来时，渐渐绷不住了，眼中泪珠滚滚。
“都起来，该做什么做什么去。”蒋兰宫说罢走上天君殿。
杜萦回收伞进殿，蒋兰宫挥走旁人，领他往玉阶那方走。
“她们这样自责，是否有些小题大做了？”杜萦回边走边问。
蒋兰宫道：“若花会魔化的并非亚父，我与众仙首此时或许已经丧命，这样还算小题大做么？做从属，就要履行好自己的职责。”
杜萦回于道理上能够接受，却于情分上感到不解。
蒋兰宫十分懂他，解释道：“其实今次已经无事，本不用这样向我表态的。我对她二人也一向宽容，只是三七这个孩子，总有些太过紧张了。”
“她紧张些什么？”杜萦回问。
蒋兰宫叹气苦笑：“她对我担心太过，凡是对触犯到我的事，都容易紧张。”
杜萦回道：“我听说，她本是倚阳门传人。”
蒋兰宫点头：“嗯，我接手宿星阁后不久，途径云梦，将她救下，从那往后，她一直跟着我。”
杜萦回想到三七的性情态度，确实有大家之风，少不了幼时在两名门下的耳濡目染。
之前并未觉得她对蒋兰宫的情分和别人有什么不同，甚至不如连翘的表现鲜明。可今日所见，再听蒋兰宫一讲，杜萦回觉得这孩子或许是有心思的。
他们进正殿，蒋兰宫上玉阶落座。杜萦回没急着上去，而是左右环顾了一下，再次踏上天君殿，感觉分外微妙。
杜萦回忘不了他刺蒋兰宫的那一剑。
伤虽然愈合了，痕迹却一直在，每次宽衣解带都能触碰到。杜萦回一直觉得伤痕不算什么，可那在蒋兰宫身上，就不是一回事了。
话在嘴边，却始终未提，怕蒋兰宫多想。
没有朝会，殿上又没有什么人，蒋兰宫伏案闭眼小憩，然而总被那目光居心不良地盯着，怎么坐都不得劲。
“没什么事就回去，我这过一会儿便要忙起来了。”蒋兰宫又开始冷冰冰的。
“嗯。”杜萦回还在回想重见那时。
蒋兰宫觉得他有话憋着，便主动找话引他：“亚父可还记得第一次来这时，是怎么对我的？”
居然想到一块儿去了，杜萦回欣慰，他主动提就好办得多。
“下手重了点。”杜萦回说。
“依你那时对我的恨来说，不算重。”
“我并非只为了泄恨。”
“哦？”
“我想要确认一件事情。”
蒋兰宫听后狐疑道：“有什么是要捅我一剑才能确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