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1日 小雨
都说时间如水，一去不复返！
可时间真得像水，却不只是一路东去，不回头！
————————
“哗哗！”
水声，这是水声，水声的淡淡，有种默默的轻柔，轻柔的感觉，似乎永远不会成为噪音。
水龙头下，水在“哗哗”地流，流淌到盆里，冲击在揉成一堆的衣服上，水面升腾，漫过了陈旧的衣服，浸润了等待许久的脏垢。
这些污垢，总能被水洗去，再难洗的痕迹，也会一步步的淡去，就如同这条被洗的发白的牛仔裤，那喇叭口的裤腿，已是被磨搓得裂了数个缝隙。
水就是这么厉害，无物不容，无物不克！
水就像一头什么都吃的饕餮，来者不拒，污垢会一点点被刨去，或许再加点动力，比如那滑溜溜的泡沫，就会让这水的贪食更饕餮了。
水里什么都有，有着汗液的盐渍，有着死亡的肌理，有着漫天的尘埃，有着腐朽的气息……什么都有，什么都能带走！
都说时间如水，逝者如斯，不舍昼夜！
时间真的如水，却不只是一去不复返！
“嗯嗯！”修来了几声喃咛，也甩了几下头，甩去了一团乱七八糟的念头，却是发现盆里水满了，塑料的盆，被压得变形了，满盈的水，顺着变形的凹口肆意地往外逃逸，流到了盥洗台上，流到了地面上，那一股子欣喜的势头，很是惹人烦！
“唉，洗衣服，真是……”修叹了口气，伸手关掉了水龙头，又是倒掉了一些水，加上了洗衣液，搅和了两下，便是搁在那了，“先泡个十五分钟吧！”便是走了，又回到了桌子旁，拿起了刻刀，拿起了思绪。
洗衣服是一件烦事，很烦很烦的事，修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你得先要闻到衣服上的汗臭。对的，夏天，那闷热的天气下，那潮湿的黄梅天里，汗，一直都在，流得像坏了的水龙头，不快，却从来不会停，在脸颊上划过，牢骚你的神经，你都仿佛能听到那“滴答滴答”的汗滴落地声。
夏天的T恤，就是这样吸饱了汗的，然后就着体温，一点点的酝酿，直到有了生命，直到生命再逝去，于是就有了死去的恶臭！
闻得到恶臭的人，是与死亡相排斥的人，都是还活着的人！
修还闻得到……所以，一个小时前，他就不得不放下了刻刀，咂了两下嘴，站起了身，烧起了热水器的冷水，翻起了小衣柜的干净衣服。
对的，还得翻衣柜，还得挑衣服！
好在挑衣服是件很简单的事，不挑剔的人，总不在乎衣服的搭配。
随手拿起一件T恤，是黑色的，“黑色的耐脏，就这件吧！”
再挑起一套裤子，却是蓝色的，“蓝色的耐看，就这个吧！”
这之后，还须等待个半个小时，等待着水热，再去关了热水器，去洗个澡，得擦干身子，才能换上衣服，而到此刻，才刚刚要开始洗衣服……
“洗衣服，真是一件麻烦的事！”修坐在了桌子前，瞄了眼脸盆，埋汰了一句。
“修！”一旁的若，还是坐在那，坐在桃屋前，看着修在那来来回回地走来走去，依稀斜着腿，似乎那姿势永远都不会厌，“洗衣服？我也要洗衣服！我也要洗！”
若终究是走了过来，走到了修的手指边，走到了修的眼前，拍了拍修的手指，轻声轻语，也是，她也说不响，“我要洗衣服啦！”
“你的衣服又不会脏，为什么要洗衣服？”修刚刚摸起的刀又是停下了，呆呆地看着若，看着她任性地摇着自己的手指。
衣服不脏，就好像记忆空着，不需要清洗，不需要遗忘。
衣服不脏，根本就不用洗！
“我不管，我不管，我要洗衣服！”若也是渐渐摸清了修的脾性，二话不说，强硬地任性起来了。
修的嘴角抽搐了两下，突然感觉有些吃不消，登时傻傻地看着任性的若，竟是一时当机了，只是傻傻地看着，下巴都掉下来了。
“为什么，你一定要洗衣服啊？”修终于是吐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只得为若找来了一个瓶盖子，小小的瓶盖子，为她倒了点清水，只是清水。
“以后，可以帮你洗啊！”若兴奋地跑到那瓶盖旁，看着硕大的脸盆，开心地摇摆了起来，竟是跳起了舞，“修，你不是一直说洗衣服是一件麻烦得事吗？”
若的头发，短短的，只是到了耳际，随着她的摇摆，在一颤颤的抖动，脸色有些昏黄，却是透着娇艳，那就是黄昏时刻的红艳晚霞，有着别样的感觉。
额头有些宽，脸颊有些瘦，那一张永远笑着的嘴一直在笑，即便在那任性地耍着“脾性”，也是笑嘻嘻的，笑眯了眼，笑出了一脸的淘气。
可偏偏穿着一套白衫，白白的，有些淡漠，再是纤足玉手，一步一履间，有了些缥缈的孑然，有了不食人间烟火的雅致，也的确，若本就不食烟火。
“……”修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看着若，看着那拇指大小的若，看着在那舞蹈的若，看着，还在看着，嘴唇动了动，没有说出声，却是在心中一点暗语，“原来，你是，长这个样子……”
修见着若已是走到了“脸盆”旁，也是哑然一笑，“对了，若，你又没有换洗衣服！”
“笨蛋修！我早想到了……”若白了一眼傻傻的人，伸手抓住了自己的白色长衫，轻轻一扯便是蜕了下来，只见得一阵金白色的光晕，若已是一身翠绿色的短衫短裙，还缀满着白金色的细小斑点。
“笨蛋……”修的嘴角抽动了两下，眉毛一掀，便是噎住了，只是尴尬地看着若半蹲在“脸盆”旁，看着她将衣衫放入清水中，看着她揉搓那洁白的纱缕……
或许是累了，汗渍流了下来，或许发梢乱了，毛糙糙地扰乱心神，若半挽起手，正准备抚过额头，却是见得那手湿漉漉的，眉间一皱，便是别过了手腕，只是卡着腕骨摆过了额前的发梢，擦过了汗涔涔的额头。
“……”修只觉得心脏跳了一下，登时放下了手中的刻刀，直接从椅子上蹦起，慌乱地冲进了盥洗室，像在逃命一样，“我也洗衣服去了！”
“哦！”若笑了笑，看着修的那副狼狈样，却是耸了耸肩，嬉笑着，继续浣纱，只是若的眉宇间，却有着一缕缕的思虑，“为什么我的衣服不会脏呢？”
外头，窗外头，下着小雨，淡淡地，化作水流，冲刷着大地的表面，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洗刷，一直持续了千万年，可这地面依旧是脏的，依旧是灰尘漫漫……
世上会有不会脏的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