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可以看见头顶挂着一支老旧的吊扇。这东西有气无力地旋转着，缺油的磨擦声周而复始，倒显得房间里异常安静。
他抬起手，的确是熟悉的黑皮，牛头怪出品质量保证。这么说代理机器人真的没被拆，还好心地重启了脑波连接。苏暮觉得很疑惑：难道真遇上了特别慷慨的贼？或者善良的特工蜀黍？世界上有这样的人吗？
环顾左右，房间里竟然一个人也没有。他不觉心生疑惑：这里是什么地方？
“有人吗？有人吗？”苏暮叫了两声，不见回应，又提高嗓子叫道，“有没有人——”
“找我？”
牙齿白亮的陌生肌肉男应声出现在病房门口，抱着膀子，支着牙，一脸怪笑。
苏暮倒吸一口凉气，本能地一个鲤鱼翻身跳下床来。他摆出搏击的架势，喝问：“你！你想怎样？”
陌生人一言不发，盯着苏暮看了足有一分钟。苏暮被他看得脊梁骨直冒冷气，十根指头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陌生人看苏暮尴尬，笑笑也不解释。他摸出纸烟和打火机，把烟丝在打火机上墩平了，然后给自己点上。
淡蓝烟雾缕缕缭绕，陌生人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苏暮。这家伙不会是个GAY吧！苏暮忽然觉得很晦气。
这是个坏人，想要对白薇不利。他潜伏在她的房子附近守株待兔，我太傻了，竟然冒冒失失地闯进去，正好掉进他网里。他肯定想从我这里挖到白薇的线索……
怎么办，代理机器人落到黑帮手里了，要不就是政府特工。
苏暮脑子里转过无数种可能，个个结局都不是很好。他盯着陌生人亮得发眩的牙齿，总觉得这恶魔下一秒钟就可能爆发。政府特工做事向来不择手段。为了得到线索，拷打都是轻的，最惨的话……苏暮想起一些网上流传的可怕视频：受拷问者被强迫注射大剂量毒品，精神错乱，生不如死。与之相比，黑帮都算温柔的。
幸好是代理机器人，要是本尊落到这步田地，真不如死了来得痛快。
陌生人的烟越抽越短，病房里死一般的沉默。
苏暮紧张地四处看。铁窗栅锈得不成样子，估计掰下来也没法用；床头柜上的台灯是塑料做的，当武器是不要想了；自己穿的病号服根本连口袋都没有，手枪更是不知去向……总之，没有任何可以一搏的本钱。
“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
情急之际，苏暮听见自己开口说话了。那嗓音太古怪，干涩嘶哑，连他都不敢相信是自己在说话。
陌生人笑起来，把烟掐灭：“随便说说，就说你为什么要来找白薇吧。”
“白薇？你搞错了吧，我不认识什么白薇。我……小时候住在那片街区，怎么说、嗯……和、和一个小女孩是邻居。那时候，我经常跟她一起玩。后来，我爸爸找到了新工作，我们就搬走了……不过，临走之前，她给了我一个地址。她说，她们要搬到23区的欧泊市去。当时我也没在意……”
苏暮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开始编故事。没影的事情，硬被他吹得有鼻子有眼的。人给逼到了那份上，果然无所不能。连他本人都没想到自己还有撒谎不眨眼的天赋。
陌生人双手一抱，饶有兴趣地听着。苏暮看他听得专心，慢慢胆气也壮了，舌头捋得是越来越顺溜：“我也不瞒你，后来是这么回事。上周我收到一封信，就是从欧泊市那个地址寄过来的。她说几十年没回去过了，想念老家的景色，想拜托我拍几张照片寄给她。受人所托，我也是没办法，所以才来了。这样吧，你要是答应放我走，我就把地址告诉你。其实我根本和她没什么关系……”
这厢说得白沫横飞，那陌生人也不插话。等苏暮说累了，这家伙突然贱不啦叽地一笑：“你是苏暮、还是苏芳？”他竖起一根指头，“不用回答了，看你这菜鸟样，绝对是苏暮。”
当时苏暮心头就突然一咯噔：不好。这王八蛋根本就是在耍我。他什么都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
心情一紧张，不自觉就捏紧了拳头。他下定决心：只要这家伙敢靠近，立马就抡起拳头拼死一搏——拼了这代理机器人不要，今天豁出去了！
剑拔弩张之际，门口忽然传来清脆又熟悉的一声：“苏暮你没事吧……诶？等一下，你们在干什么？”
苏暮一看，差点眼珠子掉地上：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大声公的女儿会站在门口？
大约刚从哪个便利店买完东西回来，艾米莉左手拿瓶水，右手拎着个塑料袋。她示意陌生人让开，而对方竟然真的乖乖坐到窗边去了。
这是幻觉吗？虚拟实景做到这么逼真也不容易吧？苏暮疑惑地看着艾米莉走过来，心头一万个疑团风起云涌。她怎么会和政府特工搅在一起？不不不，绝对不可能是她！这货一定是忍者化装的吧？精致的人皮面具下面，其实是个胡子拉碴的猥琐金鱼佬吧？
“代理机器人修好了，一直开着等你连线，还以为你不敢连过来了呢。”艾米莉一脸阳光，似乎挺开心。她的红发轻轻摇晃，连鼻尖上的雀斑都在笑。
“真的是你？”
“是我啊。”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样的情形？”
艾米莉瞪了苏暮一眼：“你拿一支手枪顶在我额头上，逼我说投降。没错吧？”
这下容不得苏暮不信了。但他还是一肚子疑惑：“你怎么会跟特工混在一起……”
艾米莉看看那陌生人，小声说：“李麦克是个好人，你不要误会。他是跟我们一起的，不是什么政府特工。”
“别乱发好人卡啊。我就一小混混，什么好人。”
陌生人哈哈一笑，露出白亮的牙齿。
听艾米莉把他断线之后发生的事讲了一遍，苏暮才明白来龙去脉。原来这个牙齿白亮，名叫李麦克的家伙竟然不是特工、也不是黑帮打手，在巷口堵截他的几个壮小伙才是。那天他正要上车，突然挨了一颗电磁手雷，差点被抓。是李麦克及时赶到，一通厮打，生生把人抢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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