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意了。
之前我就一直觉得奇怪，新闻社之所以能成为被学校认可的组织，全是新学生会的功劳，从林原的立场来看，她是无论如何也不希望林璐被剥除会长之职的——毕竟新会长上位后还会不会保留现在的社团制度可很难说。
“肯定不能吧。”
江涟在桌上摊开一张白纸，开始在上面画示意图。
“澄空学院能有现在这样宽松的社团制度和学校拨划的数额不低的社团经费，大概是因为会长是董事长的继承人吧？”
“应该是这样没错。”
看着虽然陈旧却被收拾得整整齐齐的社团教室被弄成现在这幅模样，我的眉头皱的更深。
“既然新闻社长依然热衷于整垮学生会，那必定是有人对她许下了足以令她背负可能受到林璐报复的风险也要得到的好处。”
江涟将白纸上以学生会为中心的几个关键人名字上画上圈。
“可以从中获利并且能让林原相信自己有能力推动新闻社发展的人选么……”
昨天傍晚，在当事人拒绝配合的情况下决定找她朋友帮忙的我在学生会室门前遇到了应该在备考复习的高三学长、监察部部长关卓，那时的他刚接受代理学生会长林琦调查学生会财政亏缺的任务，而调查目标则是身为文学社社长的我。
在关卓带人来清查文学社之前我都没注意到这件事对文学社来说有多可怕。
文学社有很多存书。
或许是因为入社开始就存在了，我下意识就将这些书籍当成了文学社的一部分——毕竟是文学社，没有摆放书籍才显得奇怪吧？然而这被我们当成理所当然的事现在却成了致命毒药。
学校其实有自己的图书室，虽然规模不大，却也有上千藏书，足够学生们日常翻阅。
对于一所拥有图书室的学校而言，文学社的藏书便是没有必要的。之前数任文学社长用学校划拨的经费买下的书籍，现在成了文学社的地雷。
这本是一件可大可小的事，若在女王被停职前大概三两笔记录便能带过去，可在她因为财务疏漏而被停职、一大笔资金去向不明的现在，文学社没有记录的书籍便随时可能将众人的视线吸引过来。
或许我早就察觉到其中的危险，只是没想到，那个被林璐承认过的副会长林琦居然会主动让监察部调查至少在外人眼中和林璐关系匪浅的文学社。
“如果新闻社的动机和我们推测的差不多，那导演了这一系列事件而让林璐不愿意配合我的人选，只可能是……”
“代理学生会长，林琦。”
“也可能是人家根本懒得理你啊。”
“……”
“还能不能好好讨论了？”
“对不起。”
把江涟手中的白纸抢过来，上面井然有序地罗列着可能和这件事有关的人物。
“不过……我就算了，你为什么会答应和我一起调查这件事？”
这个疑惑这两天一直围绕着我。虽然是我开口提起的，可文学社因校刊事件而卷入危机时还能说江涟是想报答我曾经帮助过她而还人情，这次又为什么毫不犹豫就跳进这潭浑水里来？
“呃……”
握着圆珠笔的女孩瞄了眼社团教室内的书籍，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毕竟我也是文学社社员了，总不能看着它被毁掉。”
“倒是符合你个性的理由呢。”
“我的个性吗……”
江涟低声说到，似乎想反驳，张了张口，终究没能说得出话来。
虽然还有些在意的地方，不过现在不是管这个的时候了。我抓了抓头发，继续提议。
“要不要尝试接触学生会书记？她应该知道些什么……”
“风险太大。”
江涟直接否决了我的提案。
确实，既然作为林璐左膀右臂的林琦可能就是幕后主使人，那另一个学生会成员也很有可能和他站在同一阵营。
“不然我直接去逼问林原。”
“想进局子吗？”
——也对，虽然我和林原有一点交情，不过我可没自信能从她嘴里翘出什么情报来。
“那果然，只能从那个女孩身上下手了。”
隔天放学后，离学校不远的一家咖啡厅，我和财政部唯一部员易雪相对而坐。
“想问我的是什么事？”
摆着一副了然于心表情的同级女生边喝牛奶和糖都没有加的恶魔风味咖啡边向我提问。
“当然是学生会长的事。”
对于不了解其性情的对手，我打算单刀直入——其实我也不怎么会绕弯子套话。
“听说学生会长之所以被停职是因为被人匿名举报了。”
“是我哦。”
轻描淡写地承认了。
“……哈？”
答案就这么轻易地摆在我面前，让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你想听的不就是这句话么？”
“……”
“附带一提我只是掌握了那份账单，寄出去的是学生会副会长。”
短短两句话，给了我想要的答案后这个女孩便以最快的速度喝完咖啡消失在街角。
太顺利了。
顺利到异常。
林琦那张脸再次浮现在我心中，总是微笑着的短发眼镜副会长，那副笑容下面到底藏了多少刀刃？
处心积虑地将林璐推到学生的对立面，登上会长舞台的他，会这么轻易就让我抓到马脚吗？
然而我并没有时间将所有事都考虑到周全了。
自林璐被学校暂停职务已经过去两天，大概是觉得突然被停职很可怜，这两天班里对她的声讨弱了一些，可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总是跟在她身后的女生们没有回来。
几天前，几乎全校学生都在声讨女王大人时，她们没有选择落井下石——这一举动大概在不少人眼中都是友情的表现，然而我很清楚，这只不过是谨慎所致。
在确认女王大人彻底无法翻身之前，她们都不会有所行动。
就如她们在确定林璐能回到昔日地位之前不会贸然拉近关系，暂时停止声讨的学生们也只是在观望。
一旦林璐在这几天无所作为，他们便会认定昔日的女王已经无法翻身，随之而来的肯定是毁灭性的攻势。
简直和我那时候如出一辙。
心惊胆战地绕过人多的区域，我将整理好的纸袋放在林璐桌上，轻声开口。
“这是调查结果。”
抬头看向我的眼神就和平常一样满是不屑，只有脸上的傲然变得弱了几分。这样看去，简直就是个普通女孩。
那时的我心底虽然隐隐觉得不太对劲，可依然相信将答案交到林璐手上，她便能以女王的气势强势反击，击垮背叛她的友人。
然而，我还是失算了。
自以为是的我终究没有记起，剥除了加诸在外的众多光环，林璐这个曾经的女王大人也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这一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