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离死别，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很久以前听到过这样一句俗气到连我都没好意思跟风说的话。
不过现在的我对这句话多少有些理解了。
倾盆大雨中的三个人，在两把黑伞的隔绝下站在同一个世界里。
然而江涟怜悯的神情和陈荧步步紧逼的质问完全没办法传达到我心里。
从江涟拿出退社申请书的那一刻开始，我好不容易在林璐的扶持下振作起来，重新一笔一笔画出来的小世界彻底崩溃了。
现在的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既然如此，又怎么会因为她们的怒骂或者怜悯而心生动摇？
“……啪嗒。”
当走过冷冷清清的商店街，已经快到河岸边的小路上时，齐整的脚步突然被中断了。
江涟双手握着伞柄一言不发地站在雨中。
察觉到这件事的陈荧也随之停了下来，
当我转过头时，对上了江涟平静的目光。
“我喜欢雨。”
“因为它带来天空的味道。”
没头没尾的话令我一愣，等回过神来时，江涟已经悠然一笑，三两步走过我和陈荧身边，独自一人朝河岸的方向走去。
即便回到家，雨也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
我将食材放到厨房，看了眼门没有关紧的浴室，隐约可见的浴缸让我回想起母亲服下安眠药剂的那个下午，听到浴室里龙头没有关紧的水声，我还以为会见到电视剧里为情所伤的少女在浴室里割腕自杀的情景。
“真是讨厌的地方。”
我突然理解了父亲为何在母亲去世之后搬离了这个家。
虽然对他的事情一无所知，甚至连年幼时看到的，和他亲吻的女人是谁都不知道，不过我依然能感觉到他对母亲的爱。
他讨厌的只是我罢了。
从母亲去世之后就更是如此。
“果然等雨停了就离开吧。”
我低声嘟囔着回到了客厅。
跟生着闷气的陈荧还有抱着本书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江涟打了声招呼，正打算转头回我自己房间时，陈荧突然开口。
“到现在你还是决定明天就离开吗？”
“嗯。”
我毫不动摇地回答。
方才在雨中的那番话，大概就是她最后的劝说了吧。
当我作出肯定回答的那一刻，陈荧眼中的光芒变得暗淡了一些。
——这下相信了吧，我是认真决定离开。
我为自己像小孩一样为陈荧的失望开心而感到羞愧，这份羞愧却又更加坚定了我必须将自己说出口的话执行的念头。
似乎感觉到我的坚定，陈荧叹了口气，说：“说出去的话我肯定会做到。”
“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劝说你留下来了。”
我舒了口气，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以为事情就此告一段落时的我躺在床上缓缓入睡，等再次醒来时，外面的路上已经打开了路灯，从光芒照见的地方依稀可以看到雨还在下。
我慵懒地伸了个懒腰，走出房间，正打算去客厅叫江涟过来整理行李时，在楼梯转角处遇到了似乎打算过来叫我起床的陈荧。
“我想既然明天你们就要离开了，作为你们文学社曾经的荣誉顾问，我就给你们开一次欢送会吧。”
“……”
于是二十分钟之后，带着大包食材来到陈荧家的我呆呆地站在陈荧家客厅里的开放式厨房前。
“这几天我爸出差，家里正好就我一个人，今晚你们就在这里留宿吧。”
这么说着，陈荧将手中的菜刀扔给我，喂喂，这种东西你倒是好好递过来啊！
我险之又险地接住刀柄，结果站在我旁边的陈荧指着我身后的那些橱柜，说：“这里面放的是调料，这里有料酒，生粉放在下面一个格间……”
“你干嘛急着给我介绍啊？”
当感觉到不妙的我开口询问时，陈荧笑着说：“当然是让你来下厨咯？”
“……”
正常来讲，开送别会不应该是主人下厨来款待送别的人吗……
不过真让陈荧下厨我也不怎么放心。
初中那会这家伙曾经趁家人外出的时候把我带回去，那时候吃到的料理都已经让我下意识想要封印在记忆深处了。
时隔两年来到陈荧家，这栋比我家大了不小的房子并没有如同电视里的豪宅或者林璐家的别墅那样高级，不过看起来依旧比我家华丽了不少。
依稀记得第一次来的时候我们还是恋人关系，现在我却把私奔的对象都一起带过来了。
想到这里，我不由自嘲一笑。
说是私奔对象，我和江涟现在更像是难兄难弟。
“但是这些食材要怎么解决啊？”
因为忘我购物买太多的关系，今晚的食材已经足够吃一天。
我看着陈荧家塞满了的冰箱，如果这些东西今晚不吃完，就只能留到明天早上带回去了。
不过就算带回去，早上就要离开的我和江涟也没有什么用处。
“吃火锅吧。”
趴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的陈荧建议到。
……好像确实只有这个办法了。
如果不吃饭的话，应该可以把这些菜给解决掉……
“我去买火锅料。”
陈荧说着便转身出了门，只留津津有味地看着书的江涟和切菜的我。
看了眼沉浸在书海中的江涟，我不由思考她白天说的话。
在陈荧一边说我一边规劝的时候，这家伙始终都带着一副怜悯的神情看着我，除了一开始的“小夏白痴”便再没有说过话。
直到离开商店街她才突然停下脚步，有了那一番谜一样的发言。
“天空的味道……”
我低声喃喃着，心道，天空莫非有和灰尘一样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