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衣店有一个隐蔽的后门，它的存在让我们不用直接面对一大票脑残粉就能进入。老店里除了一排排衣架和年代各异的旧衣服外，地上还有瑟瑟发抖的粉红怪一只，睡墙角抿着嘴的小蘑菇一朵。顶着无处不在的尖叫声，梅梓利落地给前门上多一道锁，抬手擦了擦额角汗水。我想了想，在门上贴多几张黄符，隔音加固还辟邪，好了，说正事。
“莫小言？解释一下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我以手扶额，麻烦怎么总是聚在一起啊喂，特别是这种疑似“上司女儿被古怪明星诱拐绑架”的情景，在下搞不定啊！！[……]
“前辈，珅先生好像不太对劲，我走到时候他还醒着。”梅梓拽拽我的袖子，神色凝重。
“小梅，”我平静地抽回袖子，“我不追星，他挂了关我甚事。”
“珅老师是莫小小姐的偶像，而且是人生导师那一级别。”梅梓往边上一站，对着镜子一甩长发，说得毫无压力。
“嘁，谁让她喜欢上这种东西，活该。”我蹲下探了粉红怪的脉搏，嗯，有在跳，拈起某人粉红裤腿上一片水草，“你不要告诉我他掉进莲池里。”
“不愧是前辈。”
“水鬼找替身，”我扔掉水草，起身拍拍手，“我说小梅，你把它拉起来时就不觉得重么？”
“重？”梅梓收起镜子，不知所以，“衣服吸水了是挺沉。”
“换个护符吧，你那个大概报废了，然后去感谢杜嫦一下，人家在庙会之前正好咬咬牙请人清理了池塘，剩下的都是小家伙，竟然傻乎乎被你拽离池水，没事，粉红怪身上的水一干，不用动手，它就自然解脱了。”我提提挎包，在心里补充一句，像蒸发的露水一样。
“哦，这样啊。”梅梓点点头，自己找个地方坐下继续照镜子，“好帅啊……”
“先别陶醉，问你一些事，”我蹲到莫小言前面，爱哭鬼靠墙睡着，脸蛋红扑扑的，小小的鼻翼微颤，呼吸平稳，鹅黄色毛衣黑色吊带裤和圆头小皮鞋都没有湿，“莫小言怎么在这。”我快被林家的孙辈女性弄成神经衰弱了，你做了什么灵力透支成这样啊。
“我太清楚，上学期校长室爆炸那天我在学校碰见他，他问我对娱乐圈有没有兴趣，我说有，他就引荐了我。现在我只是公司一个新人罢了，珅老师约我出来玩，自己也觉得受宠若惊来的，莫小小姐，算是铁杆粉了吧，不奇怪的，珅老师的粉丝几乎遍布所有年龄层。”梅梓耸耸肩，继续说道，“也不枉费他明明讨厌粉色，还整天穿出一身粉。”
“讨厌？”
“嗯，我的能力啦，对人的情绪感知什么的，虽然只是模模糊糊。”梅梓笑得苦涩，“杜珅真的很看重莫小言，这个感觉比他的粉色的厌恶更强烈。”
“这也不行，他们两个，实在是八竿子打不着。”我弹弹莫小言的额头，你怎么总是不安分呢，元相大人你都不喜欢吗？等等，可别告诉是仓藏老师你的意思啊喂，你是用什么标准选择教导学生的人的啊！
“前辈，你为何一副幻灭的表情。”
“闭嘴，这家店是梅家产业吧。”我见梅梓点头，立即指使他，“去拿店家那里拿吹风机，吹干你的珅老师，不然生魂受损，挂在路人甲手上就太悲催了。”
“见识到了，一个术士世家的嫡子用一只电吹风驱鬼。”梅梓对着镜中的自己优雅地翻了个白眼，起身走进老店深处，“好吧，既然前辈那么有创意，奉陪好了。”
闲人自愿被支开，我打开挎包，套上一次性手套，翻翻捡捡扒拉出一只白瓷瓶，往手心倒一些绿色果冻状的抑制剂，拎起某小孩的小白手，眯着眼努力找了会儿灵络，用指尖沾了药剂仔细描绘起来，不一会汗就顺着额角淌下，真是的，明明良能少得可怜，还费神画封印术式照顾别人，莫小言你就不能安分点吗？落下最后一笔，仔细看多一遍确认无误，轻轻呵一口气，繁复的淡绿图案渐渐干涸消失。
呼，完成了。
本想去蹭蹭汗珠的手背停在额前，一回头，本来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人不知何时坐起身来，靠在墙上眯着眼打量我，连衣料的摩擦声都没有，无声无息得让人惊慌。我冷哼一声，褪下一次性手套，收好白瓷瓶，背上挎包准备走人。至于梅梓，那小子在自家地盘上只要不失足跌断脖子，准保活蹦乱跳的。
“玩够了就早点回去，别让大人担心。”杜珅从口袋里摸出烟，点了一根含在嘴里。淡淡的烟气弥漫开来，夹着淡淡的香甜，“小言怎样了？”
“她没事，灵力透支而已。”我打量眼前这个狼狈的家伙，衣衫湿透，一张名人脸苍白得可以，要不是微微起伏的胸膛就直接打上死尸的标签了，“烟里有‘镇痛剂’。”
“嗯，你可以爆料给狗仔，说我吸、毒。”杜珅轻松地一笑，好像只是开了个玩笑。
“缠你身上的水鬼呢？刚刚还在的。”我蹲下与他平视，他的情况让我好奇，“莫小言会睡着，应该是用灵力压制水鬼导致透支的缘故，你会昏迷，应该是生魂直接受到冲击，可能是手法笨拙的莫小言也可能是粘人的水鬼，也就是三方保持了一个微妙的平衡，而我刚刚封印了莫小言一部分灵力，正常来说，你会不太妙来着……可是你醒了。”
“呵，做法真恶劣啊……”杜珅调笑道，抬手用力捏住我的腮帮，“你可以猜一猜啊，坏心肠的小鬼。”
“内部消化了吧，饿鬼降生？或者是贪魂？”我盯着某只不正经的粉红怪，最近是什么运气啊，四大禁忌体质我见着两，“不对，先天的话，吞噬于本身来说是自然的，不会像你这幅死咸鱼模样，产生剧痛的话，不会是你的生魂被生生剜掉一块导致强烈的‘饥饿’感，这可真少见，一般人缺魂就直接挂了，该不会是什么还魂禁术吧。”
“怎么，怕小言和危险人物在一起吗？”
“不，麻烦精不关我事，我替梅家问问，喂，粉红怪，招惹梅家二少干什么？”我拍掉某只不安分的手，认真地考虑要不要把危险除掉之类，从哪儿入手呢，“残缺的生魂挺脆弱的，如果不小心被碰一下会怎样呢？”
“呵，”杜珅用手背遮住眼，先是轻笑出声，接着肩膀颤动起来，最后捧腹大笑，“你知道吗？小鬼，照看你的人很辛苦，我忽然同情起沐瑞来了，那家伙可能会栽在你这儿啊，哈哈哈哈哈……”
“四处？”我早该想到，他和狐狸于昭乐很熟不是吗？
“不然难道是神宫？”杜珅止住笑，一脸玩味地审视我，摸出粉红色手机丢给我，“性情凉薄，性格恶劣，责任意识基本为零，任性妄为，不服管教，喜欢掩饰，随时随地扯谎，善恶是非观念淡薄，聪明，对所在领域又偏执成狂，再加上近乎骇人的家世，沐瑞这个勇士分到一条小恶龙喽，怎么办，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他吃瘪的表情了。”
我粗暴而利落地肢解了粉红怪的手机，捡起一块纯黑色的电池，在表明性能的文字中找到那几个字符，“你还没回答我。”
“你知道，我们的工作单位缺一些人才嘛，本想招揽一下的，可是小梅不肯我也没办法，”杜珅毫无诚意地一摊手，“别瞪我，别瞪我，莫小言是你们的元相大人拜托我的，不然我是连见都见不着的。”
“大人竟然……”让学生和四处的人接触。
“哎，四处和请青宗的关系没你想的那么紧张啦，别担心啦小鬼。”
“关系好？那是因为……”至今为止向你们示好的都顶住了上寮那群老家伙的压力，而你们至今为止没有展现更深入的野心。
“因为什么？”杜珅饶有兴致地问我，“看在被沐瑞叫来找你又差点挂掉的同僚分上，告诉我呗。”
“我说，你身手很烂么？那么容易就被人挤下水。如果只是为了引我出来，代价太大，如果为了训练莫小言，风险太大，”我扶扶眼镜，灵力透支的下一步就是魂力衰弱，麻烦精经历过一次，再来后果可能比死亡还严重，“有人以莫小言为目标。而且，这个势力还是元相大人不想搭理的……”如此一来，水鬼必定不是普通货色，所以天赋绝佳的莫小言透支就可以解释了。
“嘘——”杜珅将手指放在唇前，半眯着的眼里闪着异彩，“接下来的话，心照就好了，聪明的小先生……喂喂，你就这样走了？”
“一开始不是你叫我回去的吗？”我坦然地扔下半死不活的粉红怪，后门打开一条缝，“对了，最后说一声，你根本不配粉红色。”
“没办法，公司说奇怪一点才符合大众认为的术士形象，”杜珅歪歪头，似乎在期待什么，老实说他做这个少女动作时我恶心了一下，“你那是什么表情，我只是想知道门外是谁！好了，我不用担心死在粉丝的怀抱中了——阿瑞。”
沐瑞站在门口，没有穿白大褂，而是灰色薄毛衫加休闲长裤，他的目光在老店内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我身上，没有责备，没有失望，只是平静到空洞的视线，“三万字检讨，当然，你可以选择不写。”
呃，那后果一定很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