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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再见·加油

生活是很公平的,如果你觉得是突然间失去了一切,那就一定是你的行为在什么地方出现了错误。然后嘛,就是忘记过去,重新开始。至于错误,责任又不一定在你身上。

李叶笑回到家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如同死尸一样的栽进了沙发里,他不记得回来的时候都在想什么了,似乎想了很多,似乎什么都没想。而回到家之后面对空荡荡的房间他想到的其实并不是赵悦瑛,而是他是不是终于可以养一只猫了。

李叶笑一直很喜欢猫,他自承是个猫奴。但是多年以来他对于猫的热爱似乎只停留在屏幕上,以至于有的朋友套用叶公好龙的典故叫他“李公好猫”,对此李叶笑自然是有一套自己的解释,比如他的女朋友不让之类的。当然这个理由是实话,赵悦瑛不喜欢猫,也和李叶笑说过,她对猫毛过敏。但是李叶笑多年以来不养猫的真正的原因其实是,他害怕一旦自己养的猫走丢了,或者自己没照顾好而病死了,这种失去的痛苦让李叶笑害怕。

现在,李叶笑觉得自己应该养一只猫了,不为别的,就因为现在自己想养了。他拿出手机打开宠物网站,看看那些姿态各异的主子们,想要从中选择一只接回来供养。那些毛茸茸的小东西是多么的惹人喜爱啊,它们那梅花一样的小肉垫,它们那闪闪发光的小眼睛,它们那娇憨可爱的小神态……生气的时候会可爱的发发小脾气,高兴的时候会很开心的和你玩,内心极度需要你但是又不表现出来的小傲娇,看似无所畏惧又缺少安全感的矛盾性,真是让人爱得不得了。李叶笑很奇怪,猫咪的很多性格特征如果放到人身上,那一定是能够令人抓狂的可恶性格,但是落到这些小毛球身上,一切就都可以让人接受了。当你看向它们那无辜而清澈的眼睛的时候,你怎能去怨恨它们呢?有一个说法,人类最初养猫并不是因为它们是捕鼠能手,而是因为它们可爱,捕鼠能力是在人和猫的共生中逐渐被发现的。也就是说,在人类文明的早期,在那个生存都还是问题的年代,人们就已经愿意和这些大自然的小精灵一起分享自己那本来就不多的食物了。猫是自然界第一批利用自己的外貌优势进入人类社会的动物,它们与狗牛马羊这些动物不一样,猫儿并不是以人类的奴仆的身份与人类在一起,而是一种共居,猫咪捕鼠是一个意外,而促使人们将猫咪接纳入自己生活的契机,是猫咪们身上那种迷人的魅力。对此李叶笑深以为然,所谓“对猫当歌,人生几何。”又所谓“何以解忧,唯有撸猫。”李叶笑在各种猫咪的照片中渐渐忘记了时间,直到他听到了开锁的声音,才再次将他拉回到现实之中。李叶笑看了看时间,凌晨一点半。

赵悦瑛蹑手蹑脚的走进门廊,换上拖鞋,她在想李叶笑应该是已经睡了。她想进屋换一件衣服,路过客厅的时候,她看到了手机的亮光,以及在手机那刺眼的光照下委身卧于沙发中的李叶笑,赵悦瑛吓了一跳,她尖声问道:“你怎么还没睡!”然而随后她又有点心虚,立刻换了一种比较柔缓的语气:“我不是让你早点休息了吗?别等我了。”说着她快步走进了客厅,想要抓起李叶笑的手机。

借助手机的光亮李叶笑看到赵悦瑛的衣服已经不是自己刚才在餐厅看到的那身了,换了一身白色的露肩上衣,下边是一条黑色的弹性塑身裤,看上去真的很像是一个加班回来的白领。李叶笑握着手机,他看到赵悦瑛正朝着自己走过来,她一边用比较温和的语气告诉自己要早点休息,一边伸出右手想要抓起自己的手机。在赵悦瑛的手即将碰到李叶笑的手机之前的一秒一颗,他已经能看清赵悦瑛的美甲上有多大的掉色的时候,李叶笑用他至今以来最冷漠的语气对赵悦瑛问:“你今晚赴宴穿的裙子,是什么时候买的?”

赵悦瑛停下了,李叶笑的声音不大,但是其中那冰冷刺骨的寒意她能听出来,她知道现在到了摊牌的时候了。“你……”赵悦瑛恢复了那种冷漠的声音,李叶笑微叹了一声,抬起头来对看着赵悦瑛的眼睛,手机的光亮在她的眼睛里反射出一道刺目的白光。“我和客户取得大望路的炙子烤肉,出来的时候在那边的那个西餐厅看到你了,还有凯文。那条裙子很适合你,他送的么?”李叶笑问出这话的时候就像是在陈述一条早上看到的新闻,毫无感情。

赵悦瑛知道李叶笑看到了,她一屁股做到沙发上,双手抱胸:“对”见她承认了,李叶笑又问:“你们去哪儿换的衣服?大望路旁边的万达索菲特?”万达索菲特算是距离大望路那边比较近的一个高档酒店,以凯文和赵悦瑛的情况,他们不太可能去找如家之类的地方,而这个时间才回来,也不太可能是吃了好几个小时。赵悦瑛听见李叶笑这么问,知道李叶笑也想要摊牌了,于是很干脆的说:“对,索菲特。”

李叶笑放下手机,端详着赵悦瑛的脸,虽然是夜里,但是外边的路灯和月光依然足以让李叶笑看清她的面孔,赵悦瑛的脸上有一种坚毅和决绝,她并不后悔,也不回避。李叶笑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竟然发现自己的语言已经无法表达出自己的心情了。两个人之间陷入了莫名的沉默之中。

短暂而压抑的沉默之后,赵悦瑛打破了这份压抑:“你……不问问我为什么么?”李叶笑苦笑了一下,他的嗓子有些沙哑,但依然用沙哑的嗓子反问:“现在问为什么还有意义么?”然后他挣扎着从沙发中坐了起来,在黑暗中看着自己双手的影子说:“你和我,这几年越走越远。我知道,你是一个对生活很有追求的人;我也知道,我没有达成你对生活的目标。我知道,我是一个得过且过的人,你和我在人生态度上的差异决定了我们的冲突其实从一开始就埋下了,只是当年的你对生活的未来还没有现在这么明确;而那时候的我,还可以用一份幽默,一份愤世嫉俗来掩饰自己。”

赵悦瑛听着李叶笑的话也从胸中涌起一阵难以抑制的黯然,当初追求她的人中间,李叶笑明显不是最好的选择,但是他的确是一个最不坏的选择。当时围绕在她身边的人中,不乏出身优渥的富家子,也不缺前途似锦的青年俊才,但是她选择了李叶笑。这么多年她从没和任何人说过她选择李叶笑的真实原因,那个原因她隐藏在心里最深最暗的角落,那就是李叶笑是她所有的追求者中最平凡的一个,平凡的可以让人忽略他的存在,但是李叶笑是她所有的追求者中唯一一个从未试图控制她的人。

是的,李叶笑对赵悦瑛的追求一直是支持的,他的支持并不是简单给与资金,而是从原则上从灵魂上认为赵悦瑛应该有自己的事业和追求,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尊重。当时许诺给赵悦瑛资金资助的人,答应给赵悦瑛提供事业支持的人,无一不是想要利用这些帮助去套住她,这让赵悦瑛发自内心的反感,而只有李叶笑不是这样的人,他是真的尊重并理解赵悦瑛的努力与追求。

而当两个人走到今天,赵悦瑛自己也走到了人生的一个十字路口,她在自己的领域还想进一步发展,还想走的更远,而淡薄老实的李叶笑似乎已经无法再为她的事业提供什么帮助了。这时候两个人之间的矛盾就越来越大,越来越显著,如果没有人愿意改变自己的生活态度,那么两个人最终只会走向分离。而当初李叶笑最大的优势也就在于此,赵悦瑛在摆脱李叶笑的时候付出的成本可能是当时所有追求者中最低的一个。

赵悦瑛的心中百转千回,李叶笑坐在一边沉默不语。两个人一起这么多年,到现在早就已经说无可说,他们都在等对方先迈出那一步而已。过了不知多长时间,赵悦瑛最终做出了决定。她站起来对李叶笑说:“叶笑,我搬出去。”

李叶笑听了之后觉得四肢发冷,但是他知道赵悦瑛已经做出了决定,她不是小说里那种心口不一的小女生,她是个很有主见的成熟女性,当她作出决定,那就是真的决定了。

“啊……”李叶笑的嗓子蠕动了一下,慢慢地说:“决定了?”赵悦瑛长叹一声:“对。”说完赵悦瑛走到门口换上鞋就要出去。李叶笑跑过去喊住了她:“这个点儿了你还去哪儿!出事儿怎么办!”赵悦瑛怔住了,然后她靠在墙上“哈哈哈”笑了起来,那个笑声却有着某种机械式的干涩。李叶笑继续说:“要走,明天走。太晚了,你出去可能会遇到危险。为你自己考虑考虑。”赵悦瑛笑着站了起来,不过她低着头,李叶笑看不清她的面容。赵悦瑛有些哽咽的问:“我如果今晚不走,今晚怎么睡?”李叶笑干笑了一声:“我睡沙发。”说完就独自走向客厅了。

赵悦瑛看着李叶笑,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几分钟以后李叶笑的呼噜响起来了,赵悦瑛轻轻地走进房间,拿出了被子,给李叶笑盖在身上。然后自己回到了卧室。

李叶笑睡的很踏实,但是他做梦了,那是他刚刚认识赵悦瑛的时候,那时他们还是高中同学。两个人当时都没想过谈恋爱什么的,只是有一种来自朋友间的惺惺相惜,于是两人的关系逐渐成为朋友,后来一起上大学,然后李叶笑出国,赵悦瑛在国内,李叶笑回国之后追求赵悦瑛……这十几年的过程在那一夜之间重演了一遍。在那个梦中,李叶笑永远记得暖洋洋的阳光,永远记得晴朗无云的天空,永远记得那个自尊自强的女孩儿的笑容。他其实还是很感谢赵悦瑛的,她毕竟给了李叶笑一段无比美好的时光。

第二天早上,李叶笑被赵悦瑛叫醒了,他住的客厅是朝阳的房子,楼旁边是一个花园,所以每天早上这件客厅都会伴随着朝阳那充满温暖舒适的阳光,而站在李叶笑面前的赵悦瑛穿起了好久没有上过身的围裙,看着李叶笑微笑的告诉这个照顾了自己好几年的人:“起来吧。我做好早饭了。”李叶笑用了几秒钟才回过神,他慢慢站了起来,先去厨房看了看赵悦瑛准备的东西,是煎蛋三明治,她唯一会做的食物。“好久没吃你做的煎蛋三明治了。”李叶笑没有拒绝。“我做了好几个,现在你的饭量大了。”赵悦瑛去准备化妆了。

李叶笑洗漱结束之后,就开始享用赵悦瑛做的早餐。还好,手艺还行。过了一会儿赵悦瑛打扮好出来了。同时还拎着一个大箱子,李叶笑知道那是她放衣服的。“你收拾好了?”李叶笑问她。

“嗯……收拾好了,还有些大件有时间我回来拿。”赵悦瑛拿了一块三明治,但是她没有回头。李叶笑也放下了手里的三明治。在赵悦瑛拉着箱子走到门口的换上鞋即将打开门的时候,李叶笑突然抬起头对赵悦瑛说:“瑛子,等一下!”赵悦瑛停了下来,转身看着李叶笑。李叶笑一脸决然的对赵悦瑛说道:“我……我觉醒了异能,可以驱鬼降魔,我现在无法证明给你,但我保证这都是真的。我不是想以此来挽留你,但是……我希望你知道,我会努力成为这世上最好的猎魔人,成为猎魔人的领袖,我……”李叶笑没说完,赵悦瑛的掌声响起来了,她笑意盈盈的赞许:“好,以后你用着这个题材写了小说,出版一定找我。”李叶笑也笑着点头:“一定找你。”赵悦瑛说完就转身开门出去了,在赵悦瑛关门的一刹那,李叶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泪水从他的眼中涌出,低落到桌子上。因为他听见了,在赵悦瑛走出房子之后,伴随着她离开的不只是高跟鞋踏在地上的声音,还有一个女人告别自己生活之后的哭泣声。

李叶笑一个不剩的把所有的三明治吃完了,他打着饱嗝换上了衣服,今天他没有请假,再不走就要迟到了。离别的悲伤只能用生活的磨砺来缓解。

二十多分钟之后,李叶笑赶到了他工作的写字楼,今天他比正常时候到得早,办公室还没有开门。李叶笑于是去楼下的全时看了看顺便买了一听“怪爪”,他觉得这个比红牛管用。李叶笑拿着饮料坐在楼下的椅子上,他身后的两个人之间的对话缺吸引了他的注意。

李叶笑工作的地方是一个写字楼区,这个区域有一大片统一的地下停车场,因为面积大,这些地下停车场也划分出了好几个片区,不同的片区之间有一块类似小花园的地方,上边是天井,有作为可以供人休息,就是算地下区域。李叶笑所在的那个位置身后就是一片地下停车场的休息区,而说话的人就在这个露天的小花园里。

说话的是两个保安,李叶笑回身悄悄的看着他们,两个人都是普通人,而他们的说的话题,却是一个不普通的话题。两个人一问一答,他不知道这些人叫什么,只能暂时把主动问话的定义成保安A,把被动回答的定义为保安B。

A:“你怎么回事?今天主管找我了,如果你下次的夜班再推延,你就要被开除了你知道么!”

B:“兄弟,我……算了你别问了,你是值白班的。夜里的事儿,好多你不知道。”

A:“啧!你别这么说话啊,有啥事儿不能跟兄弟说的?”

B:“唉……”

A:“你倒是说话啊,我也好跟主管说。”

B:“这事情,主管知道。”

A:“他也知道?”

B:“对,知道。”

A:“那到底是什么事儿?”

B明显犹豫了一下,然后左右看了看,才压低了声音对着A说了一句什么。A听了之后高叫一声:“啥!停车位闹鬼!?”B听见A这么大声立刻捂住了A的嘴:“兄弟你小点声!是真的!”然后B就说起了他遭遇的事情。

其实这个地下区域闹鬼大家都知道,此前就有传说,已经两个多月了。但是这几天突然厉害了。闹鬼的位置呢,是地下二层的一个角落的停车位,那里曾经发生过一起凶案,有一个年轻的职员在那边失踪了,警方从现场找到了那个职员的一些毛发残留。但是人至今也没有找到。可是后来,总有人说在那里能看到一个女性的身影,浑身是血,或是坐在某处,或者站在某处,凄凄惨惨的痛哭流涕。但是也没有影响别人的生活。

一个月前,那个位置发生了一起车祸,一个司机在传说闹鬼的地方猝死了,医学检验是说那个司机酒驾。但是私下里有说法可能是女鬼吓得,但是没有证明。可是之后那个地方就热闹了,原来是一个女鬼,现在是一男一女两个鬼打架。凌晨空无一人的停车场你能听见一男一女相互谩骂。有人看到凌空两个影子打架。为这个事情已经有好几个保安辞职了。这次的这个B,就因为多日持续遭遇这个事情,已经准备辞职了。

李叶笑断断续续的听来听去,大体算是把这个事情给捋清楚了。这个事儿,他其实也有耳闻,因为最近一段时间这个地下停车库闹鬼的消息传播的挺快。但是物业公司总能找到一套对应的说法来应对这些传闻。李叶笑其实原本对于这种真真假假的事情不是很想管,但是他听这两个保安说的有模有样,也有点兴趣了,他上次解决的问题是妖精,这次的冤魂按照一部分猎人学派的说法,其实是生命形式发生了转化的人,那么他们是怎么转化的,转化的过程是什么,他们现在的状态是什么?这些问题李叶笑还真的很想弄清楚。想到这里,他把自己的饮料一饮而尽,探出头对着正在说悄悄话的两个保安说:“朋友,介意不介意和我聊聊?”

两个保安正在说悄悄话,突然头顶上传来了传来了声音,两人明显都吓了一跳,不过看清楚是什么人之后,两个人的脸上有分别露出了不同程度的失望的表情。李叶笑看到这个一下子气就上来了,他从旁边的楼梯(天井花园有可供上下的楼梯)跑了下去。跑到两个人的面前,严肃的对两个人说:“你们俩要想活命,就听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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