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天有些意外，他甚至觉得自己的每一步都在别人的算计之中。这让最近算计惯了别人的他很不舒服。
“请问，于老先生在吗？”
张远愣了一下神，他没有想到来到这里的是詹天。在上海市的灾难后的一片混乱之中，很多秘密很难保住，尤其是关乎他们异能者生死存亡的事情。对于这个詹天，张远心中的感情是很复杂的。一方面，他让他想起了小霞，那个有着和本身年龄不相符的成熟的女孩，那个在死亡之前就预示了自己的命运，悲惨的等待着看不见的死亡来临的可怜的女孩。另一方面，詹天又是一个被**控制的棋子，这让张远感到不齿。武侠小说中写道：江湖人的江湖。对于异能者也未必不是如此。异能者虽然来自于普通人，却又孤立于普通人，对于**，他们向来是疏远和隔绝的。大多数的智者明白，被强势的势力关注到之后他们这些人会有怎样的确凿的命运。他不明白为什么拥有预测未来的能力的詹天却看不到这一点。
“詹先生吗？进来吧。”张远点点头，请他走了进来。
“张远先生听说过我？”詹天一边换鞋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
“有所耳闻罢了。”张远微微一笑，“看见你我就想起了一个曾经的朋友。”
“哦？哪位朋友，我能有幸知道吗？”
“她叫小霞。一个小姑娘。”张远盯着詹天的眼睛，果然，詹天的眉毛挑了一挑，脸上有些变色。不过这些都迅速的被掩盖了下去，又恢复了平静淡然的神色。
“哈哈，为什么看到我会想到女孩子呢？我可是货真价实的大男人啊。”
“这就是缘分吧。缘分总是莫名其妙的，不是吗？我们想让它来的时候它不来。它想来的时候无论我们怎么抗拒，该来它还是要来。”
“呵呵。”詹天干笑了两声，有些尴尬，也有些恼怒。他觉得自从他进了这间屋子，便处处被动，眼前的这个年轻的男子给他一种看不见的压力。这种感觉非常的不好受。詹天意识到了，他对自己的异能实在是过于依赖了，在这里，在强大的于姓老人的范围内，当他的异能失去了效力，他并不比过去的自己强大上哪怕一分一毫。冷汗不经意间从额头上滴落。自己是不是来的太冒失了？他会不会干脆把自己置于死地？
詹天不知道。他能看到的未来是别人的。不是他自己的。
张远领着詹天来到一间清雅的房间。房间的装饰素雅，除了电灯，再看不到一丝一毫电气化的设备。于老坐在一张宽大的椅子上，皱着眉头，正思考着一幅棋谱。看见走进来的二人，他微微点点头，便重新投入到了思考之中。
张远没有说话，安安静静的坐了下来。詹天有些不知所措，最终也找了个地方静静的坐下。这一坐便是半个多小时，没有人说话。老人在看棋谱，张远闭目冥思，整个身体仿佛变成了石头，一动也不动。甚至有一丝一丝的冷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仿佛连房间里滚热的暖气都变得冰凉。
詹天的身体并不强壮，越来越安静，越来越寒冷的房间让他不由自主的打起了寒战。他几乎想立即拔腿而逃，反正就算办不成事情也没有人会把他怎么样。他拥有的异能太过重要，对于俗世的**来说，甚至比**战机更具有价值。没有人会相信他，同样也没有人会得罪他。
但是，一旦走出这里，岂不是就向这两个人低头认输？
“不，我不能认输！”他咬着牙想着，滔天的恨从心里泛起。今天向这两个认输，那么明天自己会不会抛弃对张仲言的恨？自己报仇的誓言岂不成了一场空？红袖岂不是白白失去了生命？一想到红袖，原本已经显得颓丧的意识迅速的恢复了过来。詹天挺直了腰板，深吸了一口气，直视着于老。
张远睁开眼，诧异的望了一眼詹天。他没有想到这个体质瘦弱的男人能够忍受这样的寒冷，异能早已让屋内的气温降到了零下十数度。非是张远故意给詹天难看，实际上每天的这个时候他都会在于老的身边锻炼自己的异能，以期待终有一天获得突破。渐渐的，他能够感受到那一天并不遥远了。
于老终于把棋谱放下了。他还是很欣赏詹天的。他看着他抿成一条线的青紫的嘴唇，笑了。人要有执念，没有执念的人不可能掌握自己的人生。无论是爱，是恨，又或者是对金钱或者权势的渴望，强烈的执念往往能带来强大的力量。在于老看来，詹天无疑要比张仲言强很多。张仲言是一个典型的随遇而安的人，他会愤怒会憎恶，却没有一个根本性的立场和立足点。所以他总是被推到风口浪尖却除了得罪人便没有多获得更多的利益。（类似《大唐》里的双龙，没有根本的欲望就没有根本的动力）不过，那个小子是如何成为晋级的力量拥有者，于老也想不通。
“你，很好。”于老点点头。一瞬间，看不见的波在房间中肆虐，寒冷被驱逐，屋子里又恢复了正常的二十度。
瞬间三十多度的温差让詹天难受到死。不过终于不用再强忍着战栗的冲动了。
“于老，这次我来……”
“你的来意我明白。”于老和蔼的笑了笑，亲切的像是个在公园里练太极的老头，“前几天不想见那些人是因为我实在厌烦那些官员的模样。赫赫，要知道，年龄大了性子总有些任性，不比你们年轻人了。活着的时间不多了，能多任性一点就多任性一点吧。”
“怎么能这么说呢。”詹天尴尬的笑了笑，老人的友好让他浑身都不自在，完全失去了在那些官僚面前的挥洒自如。人终究是要比较的，在那些普通人的面前，尽管他们拥有权势，拥有捏死他的能力，但在另外的一个方面，詹天又有绝对的骄傲。普通人的命运在他穿透迷雾的双眼面前有如苍白可笑的丑剧。但是，现在他面对的是除了年龄，所有的一切都比他强大的多的人。
“你后悔过吗？”老人突然问道。
“后悔？”詹天脸上甚至连僵硬的笑容都失去了，他慌乱，愤怒甚至憎恨。他后悔，他怎么不后悔，红袖的死将让他的一生都在悔恨中无法自拔。“是的，我后悔。每一个人都或多或少的作错一些事，或多或少的选择错了道路。因此会悔恨，因为我们期待着更美好的，我们对美好的事物有出自本心的期待和渴望。”詹天试图辩解。
“后悔嘛。如果你想做一个强者，就不要去后悔。或许你认为我有些倚老卖老。但是首先，我认为这个世界上什么都可以思考，什么都可以探索，但是唯有这个‘后悔’两个字多半是心魔，如果不能挽回，那后悔也没有用，如果能够挽回，更不必后悔，所以后悔是夏天的酸梅汤，偶然喝一下来减少火气，寻思不再犯此错，但是如果以悔悟为目的，就是买椟还珠了。”
“谢谢于老。”
“但是你似乎并不意味然。”
詹天犹豫了一下，低头说道：“是的。我并不能理解。”
“当初白起自刎前曾问罪于天：‘我何罪于天而至此哉？’有一个声音回答他：‘你固当死。长平之战，赵卒降者数十万人，你诈而坑尽坑之，是足以死！’白起又说道：‘三皇五帝时，以人祭祖，以人陪葬，是谓国规，死者何至百万，有罪先王何以成神延社？上天不仁，万物皆被所杀，天下之大，未见不老之身，此罪大如山，相比吾所杀之人，不过数十万，比之上天岁杀亿万，安能称罪？茫茫乾坤，弱肉强食无不如此，更何况天下之战，为取胜利无所不用其极，吾所杀虽众，一不违天规，二不违先王之道，三不违我主我国之利，何罪之有？’说罢，道：‘今我虽死，是其力尽耳，而吾上不愧于天，下不愧于地，何罪之有？’”于老笑了笑，“这才是大英雄。死便死了，不被自己的失败迷惑了双眼，始终正视着真实。”
詹天几次张了张嘴，又赶紧闭上，最终他还是没有忍住，“先生，您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史书上似乎不是这样记载的。在我的记忆里，是白起自刎前曾问罪于天：‘我何罪于天而至此哉？’其后自悟：‘我固当死。长平之战，赵卒降者数十万人，我诈而坑尽坑之，是足以死。’白起在死前终于感悟到了他杀戮的罪孽，而后悔不已。”
于老微微一笑，没有因为詹天的反驳而生气。他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清茶，“历史是人写的，那些遵守仁义的儒生当然会这么写。其实，谁又能知道白起到底是怎么想的？除非是神，这些历史里面七分历史三分演绎，非要把所有的事物都刻上自己的视角。嘿嘿。”
这下詹天无话可说了，虽然他还是不太服气。但是于老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再辩驳恐怕今天就很难走出这间屋子了。
轻轻的在茶杯里吹了口气，本来已经稍稍冷却的茶水再次变得滚烫。老头子把波控制的出神入化。
“你悟了吗？”
“悟？悟什么？”詹天心里一阵糊涂。
“没有力量你的话再有道理也是空话，而有了力量一件事情如何解释不过是笔杆稍稍转动罢了。”
老头子的话显然意有所指。詹天皱起了眉头。“您是说我做错了？不应该去借助**的力量？”
“你迫不得已借助**的力量无谓对错。我要是你在当时那种情况下让自己在短时间获得影响力也必然去加入**。我说过，事情做过了就不要后悔。”
“那……”
“实力还是自己的才是真的。他们不会相信你的。我们终究已经不算是正常的人类了。”
詹天彻底明白了，老人说了这么半天原来就是让他把眼光放长远一点，不要只想着报仇雪恨杀死张仲言就行。他还要有他的生活，他还要去享受权势，还要在历史中留下辉煌的一笔。但是这些显然不是现在的他能够做到的。虽然他现在已经在**中的地位不低了，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左右**的决策。但是实际上他没有任何实力，就和那白起一样，看上去风光无比，但秦皇要杀他，也只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所有的一切终要靠实力来说话。而拥有了异能的他已经不算是正常的人类了，必然同人类之间存在着隔膜。他所能信任和依赖的力量只有其他的异能者。虽然明白他詹天不可能改换门庭，但是，在两方之间徘徊，赚取好处和利益，同时利用两方来真正换取属于自己的实力，不是更好吗？
詹天点点头，站起来向于老鞠了一躬。一切尽在不言中。
“赫赫，”于老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坐下。“现在正好有一件事情要和你说。”
“张仲言还活着。”
詹天的眼瞳瞬间扩大了，“他在哪里。”
“台湾。有人感觉到了他的异能波动。”
詹天深吸了一口气。他感到庆幸，幸亏自己没有想去和那帮异能者对抗，他们的潜势力绝对不是表面上的这么简单。
“能不能借我一些人？”詹天咬了咬嘴唇，他不可能亲自去台湾的，或许这辈子都没有可能。
于老摇摇头。
“一切要靠你自己。而且，并不能肯定现在张仲言还在台湾。”
“那么，我该怎么办？”詹天这次是诚恳的请教。
“我知道你能够找到一些特别的孩子，小霞当年也这么干过。”于老有些忧伤，毕竟看着那么小的孩子先自己而去是件很不好受的事情，“我也知道**似乎对那些拥有攻击能力的异能者不太放心。赫赫，或许你可以把你看到的那些特别的孩子，一半给**，一半给我们。当然，我们会训练一部份人专供你使用。”
詹天立刻心领神会。他在心中计较了半天，衡量了一下风险和收入，然后重重的点了点头，“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那么，于老，我该告辞了。”
实力强大的老头子笑眯眯的点点头，他这次没有站起来，“你回去对他们说，北京的空气实在是太糟糕了，老头子我还想多活几年，所以回我的山庄逍遥去了。老头子年纪大了，也不要再随便派人来看望了。哦，对了，差点就忘记了，张馨华正在查一个小姑娘，好像叫林语眸，对张仲言来说她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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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部分引用今求德教主言辞，特此注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