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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飞鸟与海洋

【2050年7月31日,上海】

其实我的内心一直都很鄙视这类社交软件。

上面充斥着各种虚情假意、逢场作戏的寂寞男女,不是男人玩弄女人,就是女人玩弄男人,互相伤害却又乐此不疲,还大肆旗鼓地打着真爱的名义。其实,说白了,不就是借由一个平台让约炮更加便捷而已。

我为自己取了一个昵称:凝香飞鸟。

对于我这种万年铁树不开花的大龄未婚超级剩女斗士,我只是为了打发时间好快快度过着漫漫长夜。我不断地浏览着一个又一个社群,看着不同的男女在上面的发帖内容,以及随之在下面一条条充满着暧昧信息的留言互动跟帖,我心里面只觉得好笑,在我眼里,这纯属无病呻吟,矫情至极。换个角度去想,我在嘲讽这些矫情的男女的同时,自己又是否真的会做一个女人呢?

虽然我没有谈过恋爱,可我感觉自己的内在其实对爱情充满了不信任,不相信美好的爱情会降临在我身上,我也不知道这种深入骨髓的不安全感是从哪来的。

“我该……如何开展一段恋爱?”我隔着屏幕静静地输入了这一行字。输入完后我看了看,想立刻把它删掉。可转念一想,这里又没有人认识我,也不用在乎什么丢不丢脸的问题。想到这里,我便打消了这个担心的念头,在屏幕的一头静静等候茫茫人海中陌生人的回复。

不到一分钟的功夫,就有十几个人跟帖回复,大多都是什么‘妹妹我带你飞’呀,‘小美女考虑一下我呗’,还有什么‘今夜让你永生难忘’之类的。我根本就不想理会这些无聊又低俗的答复。

“你是第一次刚谈恋爱吗?”我被这个猜中我心思的答复给吸引住了目光。

“这重要吗?”我缓缓地输入着。

“你都没试过,问这种问题没有任何意义,还不如去行动。生活中,实践是最好的老师,你会知道答案的。”

我打开这个来访者的头像。是一只行走在海边的螃蟹,样子贱贱的、痞痞的,昵称为海洋。

我觉得他很特别,和其他人不一样。

怎么说呢,在这个乌烟瘴气的社交圈里,他也算是一股清流了。

我主动加他为好友了,他也很快通过了。

各自‘嗨’(say hi)过后,他来了一句:“事先说明,叔叔不约。”

我心想,这小样儿,来这招,可以呀。

“那你来这是干嘛的?”我追问道。

“我是来体验产品的。”

我心想,这个答复谁会信啊。指不定他就是用这种欲擒故纵,来钓妹子的。我都一把年纪了,可不吃这一套。也不知道哪来的念头,一心想要拆穿他,这个披着羊皮的狼。

“好巧哦,我也是来体验产品的。说说看,你觉得这款社交软件用户体验如何?”

“还行吧,我准备下了。”

“别啊,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我穷追不舍地回复着。

“你来体验产品怎么发一个这么无聊的问题?”

“谁说体验产品就不能发无聊的问题?再说,这是个很值得思考的问题好不啦!”

“大姐,情感方面的问题恕小弟无能为力,先告辞了。”

“太没意思了,想必你也是一枚万年单身狗吧。活该!”

“你就不能够好好聊天吗?这么把聊天上升到骂人呢?”

“我说的是事实好不啦,只有你才会想到是骂人。”

“……姑奶奶,你想怎样?我怕你了。”

“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产品体验还是你的情感问题?”

我想了一下,打字回复道:“情感。”

屏幕那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可是等了足足五分钟,都没有回复。我心想,也许,他觉得我很无聊吧,可能已经下线了或者和其他妹子聊得火热吧……我又何必如此较真呢?

我正准备关闭聊天对话框时,收到了他的信息回复。

“要开展一段恋爱,无论是对于初入茅庐的爱情小白,还是备受挫折的爱情菜鸟,亦或是久经战场的情场高手,其实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你无需紧张或者焦虑。一切顺其自然就好。对于一个对爱情如此木讷的我……说实话,也不知道如何回答您这个深奥的问题,但有一点我觉得很重要,就是勇气。开始一段恋情,无论是谁,都需要勇气。你真的准备好自己,想要好好开始投入一段恋爱时,爱情就会如期而至,出现在你眼前。最后,祝福你,早日找到你完美的另一半。”

我隔着屏幕认真的把他回复的每一个字看完。他的文字,好像具有魔力一般,让我的眼睛无法离开。我开始对屏幕对面这个素眛平生的人产生了兴趣。

“海洋,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我。”

“你说。”

“你……是一个男人吗?”

“…………”

我随后收到许多来自他的重复流汗呕吐还有无奈的表情。

紧接着又收到了一句他的回复:“竟敢质疑老子的性别,小样儿,你不想活了吧。我跟你说,老子如假包换,原装正版铁汉子一枚。”

我被他的回答逗乐了,他是个男人,我也就放心了。毕竟网路上很多真真假假。 说实话,我不知道为何会如此在意他的性别,但如果是和一个女生这么大半夜聊爱情的问题,我觉得我才是脑子有问题的那个吧。

他见我半天没有回复他,打字回复我:“这么晚还不睡。我好困啊。”

“我也想睡,可是睡不着。”我接着打字,“你如果实在太困,你先睡吧。”

“我陪你聊会天吧,不过我不保证在某个时刻我会突然睡着哦。”

“好吧。”

“喂,你真的很奇怪。”

“我怎么奇怪了?”

“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胡思乱想这些爱情的问题,好不容易吸引了我的注意力,突然间又对我冷淡了。”

“呵呵。”

“那我下啦。”

“好,拜拜。”

我把手机丢到床边,也准备睡了。突然手机又响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我很想在你面前证明我是个男人。你成功的挑衅了我身为一个男人的尊严,你不准这么对我冷淡。”

我看完这段文字,哭笑不得。

男人,真是奇怪的动物。一会儿深沉世故,一会儿又像个想要吸引别人注意的小孩子。

“说吧,你想怎样。”我回复他。

“陪我聊天,我对你产生兴趣了,我希望能了解你多一些,甚至,可以是……你的全部。”

“不准备睡了?”

“我还能撑会儿。”

“你想知道我什么?”

“你的一切。”

“不如你先说吧。给你个机会细说说你的恋爱史,和多少个妹子风花雪月过?”我调侃他问道。

“大妹砸,你就别取笑我了。我从大学到现在只爱过一个妹子,虽说数量不多,但印象比较深刻。”

“噢?怎么个深刻法?”

“她比我小两岁,无论生活还是课业上,都是我一直在照顾着她。她很任性,像一只淘气的小猫,总是和我提出许多无理的要求,很多要求真的很过分,可我都一一答应了。一方面,我觉得她比我小,所以我理应让着她,另一方面,我很享受这种能够满足她的过程,我喜欢照顾别人。”

“你真变态,像个受虐狂。”

“喂……能不能好好说话?我们友谊的小船岌岌可危了。”

“行吧,丢你一个救生圈。你继续说,后来怎么样了,我可没怎么听出深刻。”

“我比她早毕业,也先于她出来这个社会,当我在社会上拼搏打拼,想要为我们好好创造一个家的时候,发现她和她的前任打得火热。”

“这样,那你怎么办?”

“我和她因此闹过别扭,也分手了。我去了海南,她依然在北京。可后来我发现自己离不开她。其实说实话,直到现在我的心里面还有她……但我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那个时候,当我发现离不开她时,我在心里面已经原谅她了。在腊月的某一天,大冬天零下十几度的时候一个人买了张单程机票飞到北京……”

“怎么样了?”

“我买了一束花,精心包裹,还有她最爱吃的零食,还有……一枚戒指,虽然不太大,很激动也很紧张地想要挽留她,还想着向她求婚,把她留在身边。那天,我特意去了理发店,做好了发型,手捧着鲜花、礼物和戒指到了她家楼下。”

听到这里,我脑海中已经有了很形象生动的画面感,我很想知道后面的故事走向,便问他:“然后呢?”

“我没有等到她。我已经到她楼下了,可是她不肯见我,即便我苦苦哀求,她依旧铁石心肠。我在她家楼下站了一天一夜,依然等不到她,她也不愿见我。”

我沉默了,他也沉默了。

我发了一个抱抱的表情给他,过了大约一分钟,他继续说道:“我很伤心,一天一夜没睡,然后在街上买醉,喝得不省人事,最后还是我朋友发现我,把烂醉如泥的我抬到回家的。自那之后,我大病了一场。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她当时那狠心对待我的感觉,那种被狠狠拒绝的感觉。”

他说到这里,不知为什么我心中会产生一种很强烈的、同理他的感觉。我能切肤地感觉到那种真实的被抛弃感。

我这个时候什么都不想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想静静地陪着他。最终我写下一行字:“没事,你想倾诉的时候,有我在,这里,陪着你。”

他发了一个哭泣的表情给我。

那一瞬间,我透过他,仿佛能够感受到他的心痛,我能读懂他,那种好熟悉的被抛弃感,不知道从哪而来的被抛弃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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