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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换地惹出来的事儿

钱家庄地处九河下梢,十年九涝,每年只能种一季既耐旱涝又抗盐碱的大高粱。就是这样,也不能保证每年都有收成。在钱家庄,地势稍高一点儿的地就是好地,春天能够按农时播种,平水年不会被淹,能有个不错的收成。地势稍低的地为中等,开春排除沥水后勉强能种上庄稼,有没有收成要看老天爷,平水年能收个六七成,丰水年就很难说了。地势最洼的是差地,春天地里下不去脚,能禁得住人时又错过了大田的播种期,只能种些晚秋的杂粮,尽管十年九不收,庄稼人依然会下种,舍种不舍地。

钱家庄在土改分地时,为了方便耕作,根据大家伙儿的意见,凡是要好地的,搭一半儿的差地,要中等地的,尽量给分在一块儿,各家各户任选。家里缺劳力的,多数都要好地,种起来省工省时,差的地能种则种,不能种就撂荒了。劳力多的要中等地,能种的亩数多,集中连片,可以多打粮食。满囤年轻力壮,要的是中等地。当秀媛要他帮着去看地时,他恍惚记得钱家分的地离他家的不远,又去找长喜核对了一下,果然中间只隔着两户,到实地又看了一次,两块地相距只有三四十丈。

离春耕播种只有十天半月了,满囤家的地块儿还汪着水,需要赶紧挖渠排沥,晾地备耕。满囤知道钱家自己没有能力种,就想和自家的地调到一块儿,挖渠整地省工省事。那天在地头儿碰到了也来看地的栓柱,他家的地紧挨着满囤,和钱家隔着一户,两家的地亩数相同,俩人合计相互调换一下,找长喜一说就妥了。剩下的那条地还有六七丈宽,一问是灯笼裤的,满囤知道他的头不好剃,就托长喜给打探一下。没过两天回话儿了,灯笼裤死活不同意调换,满囤没辙了。

接回媳妇儿之后,满囤一头扎到了地里,筹划着挖渠排沥。本来两家儿的地合在一块儿宽不过四十多丈,长有七十来丈,挖个田字型三纵三横的毛渠足矣,但由于中间夹了灯笼裤一条子地,怎么算计都得占他的地,他肯定不干。为了不找麻烦,只能围着灯笼裤的地四周,挖四纵三横。等于是灯笼裤一点儿力不出,解决了排沥问题,占个大便宜。农时不等人,满囤估摸着就是起早贪黑地干,怎么也得挖个五六天,才能把这点儿活儿干完。他还想着把帮钱家挖渠的事儿及早跟秀花叨咕叨咕,见她刚回来,气儿还没顺当,怕她又想多喽,几次话到嘴边没说出口。

秀花跟着回家以后,满囤妈心里还不踏实,又跟这儿住了两天,帮着秀花看孩子做饭,得空儿跟她说说话儿,见他们两口子像往常一样了,就回满囤大哥家了。实际上,秀花是怕老妈担心,故意装样子给她看的,心里的疙瘩并没解开,更没有原谅满囤。秀花也看出来满囤怕再刺激她,花了不少心思,把分来的东西没敢摆到正房屋里,藏到了厢房一个不起眼儿的角落,张口闭口绝不再提钱家半个字儿,连每天出去干啥活儿都跟她交待得一清二楚,但总归就是过不来那个劲儿,她也说不清因为什么。每天晚上她都搂着闺女睡,有两回满囤夜里捅咕她想亲热,都被她不是推就是踹的拒绝了,她一点儿兴致都没有,满囤以为她一时还转不过弯儿来,加上孩子就在跟前儿,不敢动粗。

灯笼裤在土改运动中的积极表现,给赵建国留下了比较好的印象,加上他小时候在唐山念了几年小学,尽管成绩不咋地,还是识了不少字,在钱家庄同龄人里算是有文化的,经过的见过的也比其他人要多得多。赵建国想有意识地培养他当干部,在区里摸底时两次上报两次给打了回来,理由是群众基础差,人品也不好。赵建国一看就知道是长顺这关没过去,他还在用老眼光看人。平心而论,赵建国也清楚张富贵的为人,村里人瞧不起他也有道理,但是钱家庄开展土改还得亏有他这样的骨干,能够顺利完成土改也得承认有他的功劳,只要加强教育,兴许能有出息。他看不上长喜那样老实巴交心慈手软的农村干部,革命嘛,没有激情没有魄力没有办法,很难取得成功。

赵建国力推灯笼裤也有一点儿私心,就是去县城挖浮财这个事儿,虽然最终效果不错,但毕竟执行政策有偏差,还惊动了县土改办,本来他是想出经验的,结果差点儿捅了娄子。赵建国是聪明人,说和写都可以,他要让坏事变成好事,为个人的成长进步积累资本。钱家庄土改刚一结束,他就亲自动笔,写了一篇介绍土改经验的工作简报,其中就有顺藤摸瓜挖出地主隐匿浮财的内容,还特别加上了土改积极分子张富贵不辞辛苦不惧威胁带伤上阵的生动事例。写完后交给了县土改办负责编发简报的老同学,老同学看后觉得还行,让他回去等消息。

赵建国正在憋宝似的琢磨说服长顺的办法,通信员小刘送来了刚刚收到的文件,随手翻了翻,还真有他写的那份简报,内容也没有大的改动。赵建国如获至宝,心想来的太是时候了,有了上级领导的认可,不光钱家庄土改的成绩谁也抹杀不了,推荐张富贵的事儿也有希望了。他将那份简报装进挎包,对小刘说,我去趟区里,骑上自行车就去找长顺了。

分完地主的土地和浮财,土改工作就进入了总结收尾阶段。灯笼裤还像往常一样,每天到工作组住地去报到,看看有没有新的任务。工作组的人各有一摊工作,见他来了客气地打声招呼,就忙自己的事情去了,再没人理他。他感到很失落,有一种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感觉,心里埋怨这土改结束得也太快了,让他刚刚找到施展才能的机会,还没有过足瘾,才能也没有充分地展示,就这么结束了,太可惜了,下次再有这种事不知要等到啥时候,他心有不甘。

阳春三月,桃红柳绿,已经到了争分夺秒种地的时节。村里除了老人和孩子,都下地干活儿了。灯笼裤从工作组出来,百无聊赖地在村子里闲逛,不知不觉间来到了村东头,远远看见高秀媛扛着铁木锨从场屋里出来。他猛然想起长喜找他调地那档子事儿,当时问了一句跟谁调,长喜说跟满囤调,他还记着挖浮财那天挨揍的茬儿,一口回绝了。其实,分他的地根本就没打算种,他也不会种,宁可荒着,也不能让别人遂心喽,他就是这么想的。

秀媛径直去了地里,灯笼裤远远地跟着,倘若有人问起,托词他也想好了,去看看分给自己的地,难道兴你们去不兴我去。要不是跟着秀媛,灯笼裤还真不知道自个儿的地在哪儿,分地的时候他根本就没去。当看到满囤正在地里忙活,秀媛朝他走过去时,似乎什么都明白了。

灯笼裤倒背着手,晃动着单薄的小身板,悠闲地来到地头儿。只见平整的地里赫然出现了四条笔直的毛渠,中间夹着约有四五丈宽的一条儿地,大概有五六亩的样子,不用问就知道是他的。地头的毛渠已经贯通,沥水顺着渠道流向远处的斗渠。

按照常理,灯笼裤应该感激满囤才对,挨着一个好庄稼把式,不操心不受累的,连手儿都没伸,自家地转遭儿的渠都有了,感谢还来不及呢!但灯笼裤就是灯笼裤,看看满囤,又瞅瞅秀媛,醋意大发:

“哪个王八蛋这么手欠,不打我的只字,就把地给挖了!这地是我的,是土改的胜利果实,挖不挖得我说了算!别他妈的屁股上插鸡毛,混充大尾巴鹰!想露脸你也不挑挑地方,欺负人欺负到我的头上来了,你也不打听打听,我张富贵是吃素的吗!”灯笼裤非但不领情,反而破口大骂。

满囤料到灯笼裤会不高兴找茬儿,没料到会张口骂人,他把铁锨狠狠地往地上一戳,“灯笼裤,你骂谁呢?”说着朝这边儿走了过来,秀媛怕他俩动手,上前阻拦。地里还有干活儿的人,听到这边吵架,都支起耳朵听着,没人过来。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有拾金子拾银子的,还有拾骂的。谁挖了我的地,我就骂谁呢,怎么着吧?”灯笼裤觉着自己占着理。

“灯笼裤,你知不知道规矩,分地的时候地头儿根本没分,就留着挖渠用,怎么成了你家的。”满囤知道他就是来找事儿的,还是耐着性子跟他讲道理。

“对着我的地就是我的,你随便挖就不行!怎么挖的你怎么给我填上,不然别怪我不客气!”既然搅和就要搅和到底,灯笼裤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地就是我挖的,我还就不填,有辙你想去!”满囤知道灯笼裤也就是说说大话压压寒气,毛渠挖也就挖了,量他也不敢填上,没啥了不起的,懒得再跟他费口舌,转身回去接着干活儿。

“嘿,你不填是不是,有你好看的。”灯笼裤怒气还没撒完,见满囤不再理他,故意提高了嗓门儿,“原来我还纳着闷儿呢,都是一样儿的地,调换哪家子,敢情是嫌离相好的远了,想合在一块儿,干脆连日子也合在一块儿过得了,省得见不着心发乱。”

“灯笼裤,你别胡搅蛮缠,疯狗似的得谁咬谁,我招你了还是惹你了,满嘴胡吣什么!”秀媛实在听不下去了,回了他两句。

“我跟张满囤说话呢,你搭啥言儿啊?让我说中了吧,相好就是相好,别怕人说!大妹子,你也真是,拉帮套找谁不行啊,找个有家有口的,你就不怕后院起火!”灯笼裤越说越不像话。

“灯笼裤,你个臭流氓,你……”秀媛被气到语塞,呜呜地哭出声来。

满囤的火儿一下子被点着了,抄起铁锨,发疯似的冲了过来。秀媛见势头不好,扑上去死死地抓住锨把儿,满囤挣拔两下没挣开,索性松开手,三步并作两步地朝这边儿跑。

灯笼裤自知不是满囤的对手,光棍不吃眼前亏,他嘴里喊着,“你想干啥,你敢打人……”,眼睛盯着满囤,脚却往后撤,随时准备蹽杆子。不成想脚下的路高低不平,他一脚踩空身子往后仰,摔倒在了渠边。灯笼裤连滚带爬地刚起来,满囤正好赶到,饿虎扑食一般再次将他扑倒,灯笼裤手脚并用拼命挣拔,俩人骨碌到了一块儿。满囤人高马大,一下子把灯笼裤压到了身底下,双手摁住他的肩膀,一翻身骑到了他身上,一手揪住衣领子,另只手左右开弓抽开了嘴巴,打得灯笼裤哭爹喊娘,毫无还手之力,两腿乱蹬双手乱抓,无意中摸到一节带尖儿的高粱茬子,如获至宝地抓在手里,乘满囤不备,猛然起身对着他的脸和脖子一通乱戳。满囤被扎了几下,鲜血直流,摁灯笼裤的手松开了,一手划拉脸,一手去夺茬子。灯笼裤乘机翻身起来,把满囤压在了身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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