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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拨乱反正

历时一年的揭发批判“四人帮”篡党夺权的阴谋活动和罪恶历史、清查他们的帮派体系运动,简称揭批查运动基本结束,宝武县共查出有牵连的人和有较严重“打、砸、抢”行为的人三十五名,靠造反起家、已经当上县革委会副主任的赵建国和经他一手提拔、升任公社革委会副主任的灯笼裤,都位列其中。在随后开展的清理“三种人”工作中,赵建国定性为犯严重错误,受到撤职和留党察看处分,调离县委机关;灯笼裤定性为突击入党、提干,被清除出党、撤职,按一般干部重新安排工作。

与揭批查运动同时开展的平反冤假错案工作,历时五年多才告一段落。对“文化大革命”中受到立案审查的人员、反右倾运动中带帽的右派分子以及建国以来历次政治运动中造成的老案,全部按政策重新进行了复查,本着“有错必纠”的精神,一一落实政策。张长顺在这次复查中第一批平反,恢复了党籍。不久,县革委会更名为县人民政府,张长顺当选为副县长。

在平反冤假错案的同时,还有给“四类分子”(地、富、反、坏)摘帽、改正错划成分和给地富子女变更家庭出身的工作。除了极少数顽固坚持反动立场的地主、富农分子外,其余的一律摘掉帽子,享受公社社员待遇;地富家庭出身的子女,一律登记为公社社员,享受与其他社员同等的权利。高秀媛一家也是摘帽和变更登记的对象,运旺上学时家庭出身一栏虽然填的是地主,但本人成分是学生,事实上已经改过来了,上学并没有因为家庭出身而受到影响。

以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为标志,各项拨乱反正的工作陆续展开,给许多人许多家庭带来了希望,知青回城便是其中之一。回城,曾经是多少人魂牵梦绕、日思夜想的美好愿望,在乱象丛生、竞争激烈的严酷现实面前,回城,又成了多少人的梦魇和奢望。有人轻而易举地如愿以偿,有人历经曲折后希望破灭,有人付出惨重代价才拿到回城证明。如今,对许多知青来说,实现多年的梦想只在一夜之间,遥不可及的愿望一下子变得唾手可得,这让那些历经磨难才得以回城的知青心理失衡,一些党员干部利用主管知青工作为非作歹的问题陆续浮出水面。严重的事态引起了高层的震怒,下令各级彻查,严惩不贷。刚刚因为突击入党、提干受到处理的灯笼裤也被调查,问题很快查清,灯笼裤强奸女知青的罪名成立,而且性质严重,影响恶劣,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剥夺政治权利二年。如果说上次被处理,组织上给他留了一条生路的话,这次被判刑,则完全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赵建国重新回到了里自沽公社。当他向办公室报到时,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让他先到党委陈书记办公室去一趟。赵建国极不情愿却又无可奈何,缓缓地向后排的宿办室走去。

熟悉的房间,熟悉的陈设,一切还是十年前他离开时的模样,只不过时过境迁,物是人非。陈长富站起身,走过来和他紧紧握手,“老赵,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欢迎,欢迎!”话语中透着真诚,似乎忘记了他现在的身份。

“陈书记,我来向你报到。”曾经的同事,昔日的部下,今天的领导,这种角色的转换,陈长富并没觉得有什么,反倒是赵建国一时难以适应。

“老赵,你咋还是老样子,喜欢整这些玄乎套!”陈长富说着,拽过一把椅子,“来,坐下慢慢说。”

“不用了,陈书记,我还是站着吧!”赵建国不再强势,变得唯唯诺诺,几个月的政治审查,磨光了他的棱角儿,仿佛是换了个人。

“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老赵,别气馁,摔个跟头不要紧,赶快爬起来,长点儿记性,下次加小心就是了!”陈长富说的轻描淡写,拉赵建国坐在了椅子上。

“陈书记,我的问题县委已经有了结论,下一步的工作安排,我听从公社党委的决定。”赵建国毕恭毕敬地说。

“老赵,这会儿又没有外人,你就别那么一本正经了!你呢,就是跟错了人站错了队,这事儿吧,说大就大说小就小,能够有今天这个结果,已经相当不错了,你最应该感谢一个人,他可是给你说了不少好话呢!”陈长富毫不隐讳地说。

“陈书记,你的话我没听明白,对我的处理意见是县委的决定,我感谢组织上的教育和挽救,至于感谢个人,我并不清楚。”赵建国确实一头雾水。

“哎,你要是老这样说话,咱们没法儿往下谈了。”陈长富把椅子朝赵建国这边凑了凑,“就像当年咱们一块儿到区里工作一样,心无芥蒂,口无遮拦,那种纯粹的同事关系真让人怀念。”

“陈书记,我不是装,我真的不知道谁为我说了好话。”见陈长富十分坦诚,赵建国也放下了戒心。

“谁,还能有谁?长顺老区长呗!”

“张长顺?他给我说好话?”赵建国打死也不会相信,这些年来他一直跟长顺对着干,长顺被打成右派就跟他有很大关系,他怎么可能为自己说好话呢?

“对呀!为了你的事儿,他把县里的领导都找遍了,说你的品质不错,有才干,就是没用对地方。即使在运动中有一些过激的行为,也是贯彻上面的指示,应该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长顺区长真是这么说的?”赵建国将信将疑。

“这是专案组的同志来公社调查时,亲口跟我说的,那还假的了!这次听说你要回公社,他又特意打来电话叮嘱我,要发挥你的才干,更好地为党工作。”

赵建国低头不语,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岁寒知松柏,患难见真情。实事求是地讲,自己和长顺并没有私交,只是在一起工作过的上下级。让赵建国没有想到的是,那个曾经被他伤得最重的人,竟然不计前嫌,不考虑个人得失,为他的事情奔走呼号,给他争取到了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什么是共产党人的胸怀,什么是党的事业为重,这些都在长顺老区长身上真正得到了体现。长顺同志用自己的实际行动,给自己上了刻骨铭心的一课……

“咋着,老赵,没想到吧?”见赵建国愣神儿,陈长富发自肺腑地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长顺老区长那才叫襟怀坦荡,心底无私!他这些优点,够我们学习一辈子的!哎,你到底想干点儿啥?”

“我听从党委的安排,干啥都行!”赵建国觉得不应该再跟组织上提任何要求。

“那好,我现在办公室正缺笔杆子,上面要的材料也多,你就负责管管材料、带带年轻人吧!不用你亲自动手,就帮他们出出点子,搭搭架子,在文字上把把关。这个活儿对你来说是有点儿屈才,但是跟下面接触少,你先适应一段时间,等以后条件成熟了,再去分管一摊儿。老赵,你看这样安排行不?”

“陈书记,我犯的可是政治错误,管材料合适吗?”赵建国看出陈长富用心良苦,担心这会给他找麻烦。

“什么行不行?你同意就行!县委只是让我们安排工作,又没说干什么,怎么安排听公社的。你如果没意见就这么定了,要不你先休息几天再来上班?”

“我都休息多少天了,好不容易能够上班了,一天都不想再待,我把铺盖卷儿已经带来了。”赵建国有点儿急不可待。

“那好,住处已经安排了,我让办公室小刘带你过去。”陈长富说完抄起电话。

赵建国留党察看的处分期满了。经历了政治风云变幻和仕途人生的大起大落,赵建国痛彻地感到,自己的世界观和人生观确实出了问题,过分看重个人的仕途名利,为了达到个人目的甚至不择手段,干出损人利己的勾当,给党的事业造成了严重影响。找到了犯错误的根源,赵建国放下架子,痛改前非,在新的工作岗位上,尽心竭力地开展工作,帮助新人成长进步,得到了上下的一致好评。公社党委根据他的表现,向县委递交了恢复赵建国党员权利的请示。县委经过调查,确认赵建国受到了教育,改正了错误,经会议研究,同意恢复赵建国的党员权利,继续留在公社工作。陈长富不计前嫌,知人善任,发挥赵建国的长处,把他一步步从幕后推到前台,经过多次向县委组织部门推荐,赵建国重新走上了领导岗位,担任了乡政府分管文教卫的副乡长,直到退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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