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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蛊毒

那男子气若游丝,嘴角淌下一股黑红的血液。他带着金灿灿的青铜面具。这面具是一个铜铃眼、长獠牙的怪兽形象,月光下反射出阴冷的光芒,黑暗之中有些人。青青伸出手想要揭开面具,却被那人一把抓住了。

“不……要。”那人使出最后一丝力气,用微弱的声音说道。青青有些诧异,但还是遵从了他的意愿。“好,我不揭开你的面具。但是你的伤势不轻,让我为你看看吧!”青青说道,可这时面具人没有再回应,抓住青青的那只手软绵绵地垂了下来。

“喂!快醒醒!”见那面具人失去了意识,全身瘫软了下来,青青焦急地喊道。可任凭她如何呼喊,面具人都没有醒过来。

“这可怎么办?”青青急道,可洞里黑乎乎的一片,仅有几缕淡淡的月光斜射进来。她从洞外捡拾了一些枯枝落叶,掏出打火石点燃,一个小火堆燃了起来,冒出昏黄的光线。借着这火光,青青才看清楚眼前这个面具人的模样。

他一身银白色的铠甲,里面是米白色的绸衣。铠甲已经残破不堪,尤其是他的左胸有一处箭伤,伤口虽然不大,但已经溃烂。他的身材高大,体型匀称,骇人的面具下面露出坚毅的下巴。青青将他的铠甲解下,用力撕开他胸前的衣襟,露出厚实的胸膛,好为伤口上药。

“看这情况,和嘉王的伤势是一样的。莫非他是与嘉王一起来的大周将士?”青青看着伤口,暗自琢磨道:“可是,他为什么没有一起去到池州府衙接受救治,反而来到这隐僻的山洞里,还戴了一张如此骇人的面具?”面具在火光的照耀下闪着金黄的光芒,那人紧闭双眼。

青青从怀里掏出了随身携带的疗伤药,仔细地为面具人敷在伤口上。然后她用牙齿从自己的衬裙上咬下一长条布条,为那人紧紧地包扎好。这疗伤药是安丙坤的秘制,疗伤止血有奇效。只要抹上这种药,无论何种伤口,第二天都会结痂脱落,完好如初。但是眼下这个人的情况却不同寻常,他身上的皮外伤不足为道,致命的还是传说中的鬼戎蛊毒。

青青回想起嘉王暴毙时的情形,心中泛起一丝自责的情绪,悔恨自己没有能够及时赶到池州为他疗伤。眼前的这个面具人,虽然自己与他素不相识,可也绝对不容许第二个人因为鬼戎蛊毒死在自己的面前。

青青在距离面具人七步远的地方盘坐下来,双手合十,凝神闭目,开始按照天书里所记载的修为之道运功。因为定魂珠的力量,没过一会儿,青青身上便散发出了热气,从丹田升起的一股内力仿佛要喷涌出来。青青睁开眼睛,双手向面具人的方向一推,强大的内力波及过去,引得面具人的身体剧烈地一震。

“哇!”的一声,那面具人口中喷出一股黑色的血液,人也苏醒了过来,只是喘息得厉害。“你可好些了么?”见面具人醒过来,青青停止运功,走过去问道。刚才的这一次运功已经耗费了青青大半的心神,她自己也精疲力尽了。

“没想到你还会道家方术!”面具人淡淡地说道:“我感觉好很多了,多谢你的相救!”

“可惜的是……”青青面有忧色地说道:“我的功力尚浅,还不能够完全将你体内的蛊虫逼出来。刚才的运功也只是暂时抑制了蛊虫的活性,若是长久将他们留在体内,说不准什么时候又会复发!”

“呵呵!”面具人自嘲般地笑道:“我已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还怕这些做什么!只不过……”他低下头去,沉沉地说道:“害我之人不死,我不能甘心。生我的父母不能再相见,我亦不能甘心!”

“那你就不要想那么多!”青青柔声劝慰道:“你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找到根治这种蛊虫的方法。”

这时,突然外面的山路上传来杨卿田和阿努斯的呼唤声。“是杨先生和阿努斯,一定是因为我这会儿还没有回去,他们出来寻我了。”青青向面具人解释道,她扭过头,刚想冲着洞口高声回应,却被面具人用手捂住了嘴巴。

“你干什么!”青青挣脱他的手,恼怒地说道。那面具人有些羞涩和惭愧,不由得低下头,小声说道:“抱歉,我只是不想暴露自己。”

“这是为何?”青青不解地问道:“你随我们一起回池州府衙吧,在哪里我能够更好地为你疗伤。看你的样子,应该也是大周朝的将士,为什么在自己的城池里却不敢出去呢?”

“因为我现在不相信任何人,即便是大周朝将士又怎么样,人心难测,生死之交都可能转眼反目成仇。在这里,谁都有可能是我的敌人!”面具人的话音不大,却带着森森的寒意。

“不知你经历了什么,我也不勉强你说出你的故事。”青青听到杨卿田他们的声音越来越近,快走几步到了洞口,想了想,她又回过头来对那面具人说道:“我相信,真心是能换来真心的。明日我再来看你!”说罢她便跑出了山洞去与杨卿田他们会合。只留下面具人在黑暗中凝视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

有了青青他们带来的臭鱼和土豆,池州城暂时度过了一段安然的时光。百姓们不再发愁没有吃的东西,伤员们的伤势也渐渐好了起来。只是范翔依旧态度冷淡,只是每日忙于操练,并不常常与青青有什么交集。杨卿田则每日里照顾伤员,管理百姓,闲暇时也看看随身带来的书籍。倒是阿努斯,已经嚷嚷着无聊了,后悔来到池州这个地方。

初冬时节,鬼戎大军也面临着粮草吃紧的问题,他们始终守在幽谷,也不能再发起进攻,看样子,他们是打算采取拖延战术,生生把池州城里的人们都耗死。

这天晚上,青青晚上又来到后山的洞穴,还带来了一些用臭鱼和红薯做好的菜肴,还有一些干净的衣服。她走进洞中,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喂!”她喊了一声,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洞穴里回荡。

“我在这儿。”那个声音从背后传来,青青回头一看,差点吓了一跳,月光下泛着寒光的骇人面具在黑暗里突然出现了。

“抱歉,吓着你了。”面具人不好意思地作揖道:“今日范翔带着人来山上搜查过,我才躲了起来。”

“没事儿。”青青平复了下刚刚被惊吓的心脏,她打开食盒,拿出里面的菜,摆在洞穴里一块儿稍微平整的岩石上面。“现在池州城里的粮食依然紧缺,每个人都有严格的配额,你不要嫌弃少。”青青有些抱歉地说道。

面具人看了看石桌上的两道菜肴,一道是烤臭鱼,另一道是红薯蒸糕。他说道:“难为你如此费心了。”说罢便十指大动,一饱口福了。

“这几日感觉怎么样,蛊虫有作祟么。”待面具人吃完后,青青问道。

面具人低低地嗯了一声:“但是没有前几日那样难受了。”

青青叹气一声,说道:“我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奇怪的蛊毒,我再试着为你运功疗伤吧!”

听了青青的话,那男人身子一震,乖乖听从青青的吩咐盘坐下来,接受青青的运功。他的身后蒸腾着热气,男子的嘴唇发白,努力支撑着。看出了面具人的不对劲,青青焦急地问道:“你怎么啦?”可那人并没有回答,身子直挺挺倒了下来。

“喂,面具人!”青青大声呼喊着,同时回想着自己刚才的运功方式。“没有错啊!”她自言自语道。事不宜迟,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面具人死掉,于是说道:“你坚持住,我要去找杨先生他们帮忙。”可是这时面具人的手拽住了她,昏过去一阵后,他已经苏醒了过来。

“不要,我不想暴露自己。”面具人虚弱的声音答道:“我知道原因。这蛊毒就是这样,它会让人体内阴寒,而你运功是给我输入了暖流。两相冲突,我的身体虚弱,承受不了这样的对撞。”

“可是。”青青着急地问道:“如果不运功抑制蛊虫的话,你也一样是会死的。”

“哎。”那男人摇摇头,说道:“我活了这二十年,见惯了太多尔虞我诈,即使有再多的不甘心,如今也已经全放下了。”

“我也是死过一回的人。”青青见他这幅消极的样子,叹口气说道:“可是因为这样,我更加珍惜来之不易的生命。我还想见到我的亲人,我的爱人。在这里的每一天,我都在痛苦里度过,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去死,因为他们还在等我回去。”青青想起自己的经历,想起裴纶、爷爷和王叔,语气有些激动。

听完青青的话,面具人沉默不语,他伸出手去,对着青青说道:“劳烦你,再帮我把把脉吧!”青青与他两眼对视,笑着接过了他的手。她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又恢复了求生的欲望。

第二天,青青回到了池州府衙中,正巧碰到了要去放粥的杨卿田。杨卿田看到她双眼乌青的样子,问道:“三娘,这几日深夜你都去哪里了?”青青想起面具人的嘱托,赶紧澄清道:“我只是去采些药草为城里的伤病们疗伤罢了。”

“哦!”杨卿田笑了笑,仿佛看穿了青青的秘密,说道:“三娘,那你自己可要小心一点。”青青连连点头答应,想尽快含糊过去这个话题。

谁料杨卿田又凑过来悄悄与她说道:“眼见七日的极限就要到了,咱们的粮草支撑不了几天了。”

青青心中也隐隐地担忧起来,但她还是定了定心神,坚定地说道:“我相信他,他一定会来解救我们的。”

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杨卿田与青青二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队池州军民押解着一个鬼戎小将正往范翔的住处走去。阿努斯也混在队伍里面,见到杨卿田他们,兴高采烈地跑了过来。

“嘿!你们知道吗!”阿努斯兴奋地说道:“刚刚啊,巡逻的士兵们在府衙旁边的小巷里居然发现了一个鬼戎蛮子。天知道他是怎么溜进来的,现在,我们正要把他带到范将军那里,听候发落呢!”

“鬼戎人……”青青沉思道:“说不定他知道鬼戎蛊毒的事儿呢!”想到这里,她也快步跟上了那支押解的队伍。“等等我啊!”阿努斯在她的后面喊道,也一溜小跑追了过去。

池州府衙大堂,一群人围着这个鬼戎俘虏,等待着范翔的发落。“你为何潜入我池州?是如何溜进来的?除了你,还有没有其他人?”范翔看着被摁倒在地的鬼戎俘虏,一连问了三个问题。这个鬼戎小将才十五六岁的样子,看上去稚气未脱。他穿着黑色的金刚铠甲,又不像是普通士兵的装备。

那鬼戎小将倔强地昂着头,一言不发。范翔思虑片刻,令道:“先把他关押起来,待咱们细细审问,不怕他不开口。”于是,一队守卫便将这名俘虏拉了下去。

打听到这鬼戎小将暂时被关押在柴房里,青青心中一直惴惴不安。趁着傍晚大伙儿都去领取粮草的时候,青青来到了柴房门口。

“这不是苏三娘嘛,你来这里做什么?”看守的卫兵认得青青,问道。

“我想问那鬼戎俘虏几句话。”青青央求着答道:“这位大哥,求你通个人情,让我进去问他几句话可好,我问完就出来!”

那守卫犹豫片刻,终于点头道:“那你可要快一点儿,不要让其他的人发现了。”

“是!”见那守卫答应了,青青连忙走进了柴房之中。那少年被五花大绑,他正斜靠在墙上,一脸看透生死的淡漠表情。见到青青进来,他也只是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没有作声。

“给你!”青青蹲下来,从兜里掏出一片红薯干儿,递到那少年嘴边,说道:“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吧,快吃点儿这个!”

少年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把头扭了过去,还“呸”的一口把红薯干儿吐到了地上。

“哎呀!”青青赶紧从地上捡起落满灰尘的红薯干儿,拍拍上面的尘土,说道:“现在粮草吃紧,这几片儿还是我省下来的呢!”说罢她自己咬了一口,接着说道:“味道不错呢!”

那少年的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青青笑道:“你看,自己的肚子可诚实了呢!”她又拿出一片儿递到少年眼前。

这次少年用嘴接过了红薯干儿,嚼了几下,咽了下去。“好吃吗?”青青笑着问道。那少年微微点点头。

“你这样的年纪,不应该随他们出征的。”青青感慨道。

“我不是外面波流的人。”那少年突然开口说道:“我只是进来找人的。”

“哦?”青青心里有些疑问,道:“那你是谁,你来找什么人?”

可是那少年低下头,不再搭话。见少年似乎有什么心事,青青也不再强求,她干脆问出了自己想知道的那个问题“你知道鬼戎蛊毒的事儿吗?”

少年听了蛊毒这两个字,脸色大变,说道:“这是灵神下了诅咒的毒药,中了毒的人,必死无疑,是鬼戎最残酷的刑罚!”青青接着问道:“那你知道灵神是用什么药配制的毒药么?”

少年摇摇头,再也没有说话。青青见问不出什么,只好暂时作罢。

晚上,青青来到后山,想要进入山洞给面具人继续疗伤,却被一个黑影挡住了。她仔细一看,看清了来人,惊喜道:“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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