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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出人命了

赖头虽然一直在低着头,但似乎他也感觉到了娘的眼光在自己的脸上吱吱啦啦地划来划去,划得自己的脸火烧火燎的疼。他不禁斜着眼瞄了一眼娘,一闪间,他急忙收回了自己斜瞄出去的眼光,娘的眼色要比自己感觉到的还要厉害,看样子这回娘是真的火了。

赖毛娘也觉察出了赖头在偷偷地瞄着自己,她装出没有没有在意的样子,冲着门外喊着要赖仓也进来:“赖仓,你也给我进来看看,以后你要是不懂事儿,也会像赖头这样吊起来,三天三夜不给饭吃不给水喝不给觉睡。啥时候知道自己错了,啥时候才放下来。”

赖仓被娘一嗓子吓唬得两条小腿打着哆嗦进了屋子,他瞅了一眼娘,娘正两眼冒火地瞪着自己。他不禁一个趔趄,忙收回眼光去瞅赖头。此时的赖头已经显得难受了,以前哪儿经过这样的阵势,大不了爹娘在头上拍两巴掌或者让爹娘在身上拧两下,从来爹娘都没有下过这样的重手,这次怕真的是让爹娘伤大心了,要不,娘不会动这样大的肝火。赖仓上下瞅着赖头,脸色显出了心里的怕。

“看见没?你要是不听话不懂事儿,娘也会这样调教你!”赖毛娘瞅着赖仓的动静,见赖仓脸上显出怕来,她才这样对赖仓大着嗓子说,“知道赖头他做错在啥地方了吗?”

“他偷家里的鸡蛋卖了。”赖仓被娘问得一个哆嗦,咕哝着嘴回答说。

“以后给我记住了,家里的东西不得到大人的同意就不能往外拿,外面的东西不经过大人的同意不能往家里拿。自己要是想要啥东西,跟大人说,不能自己想歪心思去弄它。啥事儿能干,啥事儿不能干,自己要在心里琢磨琢磨,不能光想着自己,也要想着别人,对自己合适对别人不合适的事儿不能干,不光是家人,也包括村里人和村外的人。记住这句话——恶有恶报,善有善报。别以为自己做啥别人看不见,人看不见老天爷看得见,都给你记着呢,总有跟你算账的时候。老天爷跟你算账,不是抽你两个耳刮子踹你两脚这么轻了,电打雷劈,死了,阎王爷还要让你的魂上刀山下油锅,不会有啥好报应。”赖毛娘一板一眼地说叨着,“老天爷在每个人心里都放了杆称,咱不能光称自己不称别人,自己重了,别人轻了,一时你觉得自己占便宜了,等老天爷拿他的称称你的时候,那就是跟你算账的时候,谁也不知道老天爷啥时候会拿他的称去称你,啥时候称你,你就时候倒霉了。不能说是倒霉,是你该还账了。老天爷会依着你亏人家多少欠人家多少,给你报应,要不就是雷打电劈,要不就是走路崴脚栽倒头撞石头,要不就是半夜做噩梦吓疯吓傻,要不就是啥想不到的事儿把胳膊腿给丢了。记住了,做个本分老实的人没啥坏处,老天爷都看着呢。跟家人,跟别人耍小心眼儿,别以为自己是聪明,其实,那是在给自己挖坟。耍得越多,耍得越过分,就给自己挖的坟越深,总有一天自己会把自己给埋了。”

不知道是被娘的话给吓着了,还是给娘说得开通了,或者是被吊得受不住了,一直倔着不声不响的赖头开始憋叽憋叽小声哭。

赖毛娘瞄了一眼赖头,又回过头整着脸色看着赖仓接着数落她的为人为事儿条条框框,尽管这种条条框框听起来有点儿可笑,听起来有点儿荒唐,也就是这种听起来可笑听起来荒唐的条条框框,多少年来一直在调教着人们的言行,规整着人们言行。多少年来,人们也在用这个条条框框约束着自己的言行,规整着自己的言行。就是这种听起来可笑,听起来荒唐的条条框框,指导了一个民族若干年来的行为规范,因果报应,积德行善,警戒着人们做事儿要考虑影响,尽力去做对别人有好处的事儿。

赖仓随着娘的话不停地点着头,嘴里也在不停地答应着娘“记住了!”。

赖毛娘数落着赖仓的同时,不时地用眼瞟着赖头,赖头的每一个脸色都给她瞄得清清楚楚,从赖头的脸色上,她觉察出来,虽说赖头看起来显得很倔,可他骨子里还是怕,就像毛主席说的,纸老虎,外强中干,手指头一戳就破了,就没那个威了。孩子呀,看来跟他说多了是没啥用,还是让他知道点儿疼知道点儿怕好,这样他才能长记性,才能有戒备,碰到事儿才能想得多想得远,才不会做出出规出格儿的事儿来。她并没有因为赖头现在已经显得难受了去放下来,她觉得现在赖头受的还不够,还没有疼到心里,还没有疼得他有记性。她站起身,拽着赖仓的衣领子出了屋子,嘴里还在不停地大声问着赖仓以后是不是记住了她说的那些话,是不是以后会像赖头这样做出让爹娘伤心的事儿。

赖仓被娘拽得脚底板儿几乎不沾地儿了,耍着把式似的摇摆着两条胳,膊腾云驾雾一样进了院子,娘这才松开手。赖仓站稳脚步,抬头几分惊恐地看着娘的脸。

“从今儿起,你这个小兔崽子也得为这个家出力做事儿了。”赖毛娘板着脸色瞪着赖仓说,“重的干不动干轻的,干不了大的干小的,有多大的劲头就为这个家使多大的劲头。”

“你今儿早上是咋的了呀?这孩子才多大呀?十三。十三的孩子能干啥?就是一个玩孩儿,还想着让他给这个家干出个金山银山来?”赖毛爹不高兴了,但他不敢大声说话,更不敢硬着气儿说话,只好这样嘟囔着说。

“你憋着!今儿没你说话的份儿。”赖毛娘翻眼瞪了一眼赖毛爹,埋怨地说,“以后我管孩子,你就别吱声。有你这样当爹的吗?都像你这样,孩子还能管教出来?”

赖毛爹被呛得差点儿摔了个跟头,他还想说啥都被咽在脖子里,费了好大事儿才把自己想说的给咽了下去。他翻着白眼儿瞅了几眼赖毛娘,岔开话头说:“锅里的水烧开了,咋整?家里也没有个开水瓶,这水烧出来也没有啥用了。”

“这还问我?没有开水瓶就弄出来搁在盆里晾着,谁渴了谁喝。”赖毛娘回头冲着灶房没有好气儿地回答了一句,“这个时候知道没有开水瓶了,原来我说买一个你还不同意,说咱家不喝热水,用不着开水瓶。我就不知道你咋想的,一家人过日子能没有一个开水瓶?”

赖毛爹这下是真的没有声音了,理亏似的只好闷不作声地按着赖毛娘的说法把锅里的开水弄到盆里去,然后又往锅里兑了些凉水,哗哗啦啦地把锅刷了一遍,重新兑水做饭。庄户人家的早饭好做,锅里兑上水,放上灶篦子,馏布儿水里一浸,拿出来不能拧水,拧水的灶布儿是要很结实地粘着摊在它上面的饼子或窝头的,浸湿的灶布儿直接在灶篦子上摊开了,灶底下的火慢慢地烧着,人便开始和面拌菜。参合着野菜的面和好了,锅也烧得热了,这个时候再往锅里贴菜饼子,蒸出来菜饼子焦黄可口,嚼起来还有一种特出的香味。并且,这个时候贴饼子,待饼子熟了,用锅铲儿一戗就下来了,不粘锅。要是贴得早了,杂面和野菜的饼子就会被热气哈得水汲汲的,起锅时,还会粘在锅上要费老大的劲儿才能戗下来,不单是这样,一面被炕得结实一面被热气哈得水汲汲的饼子还会从中间脱开变成两个饼子。赖毛爹往锅里兑上水,放上灶篦子,摊开灶布儿,十分轻车熟路地开始张罗着拌菜和面。虽然平日里他很少插手灶房里的事儿,但是,几十年了,每天都在看着家人这样张罗,先是娘,后来是自己的女人,灶房里的这些事儿早就烂在肚子里了。他在灶房里张罗着,也不再去管赖毛娘在外面咋的折腾孩子了。

赖毛娘大约是心气儿平静了一些,不再鼓鼻子瞪眼地嚷了。

被娘嚷得不知东西南北的赖仓站在院子里,东一眼西一眼地瞅,他不知道该做啥了。十二、三的孩子玩性正足,心里哪有做事儿的念想?经这么一吼一嚷一折腾,心里哪儿还会有神儿?他在院子里站了半晌,忽地想起了啥子,就冲着娘说:“我烧锅去!”说完,就奔着进了灶房。

看着赖仓进了灶房,赖毛娘心里多少有点儿满意了。以往无论再忙,这孩子只顾着玩他自己的,从没有想着帮家里人一把手,今儿这么一折腾,无论是他怕了也好,无论是懂事儿了也好,能帮家里干点儿活儿就好,以后养成了习惯,就不用再敲打了。只是不知道屋里的赖头现在咋样了,不管他现在咋样,暂时都不管他,好好吊他半天,吃过早饭再把他放下来。想到这儿,她冲着灶房喊了一句,要赖毛爹只管做饭,不许他把赖头给偷着放了,要不,她回来会跟他没个完。喊完,她就转身出了院子。赖头被吊得时间长了,手脖子上肯定会让绳子给勒伤了,自己出去割把韭菜回来,和着盐捣碎了,等把他放下来了给他糊在手脖子上,包起来等上一天半天的就好了。说心里话,不管赖头咋的不懂事儿,可他是自己的孩子呀,这样调教他,自己也心疼,可又没法儿,孩子不调教还不如不养。养了他就得调教,以前是因为挣工分忙没有时间调教,现在分开单干了,时间也多了,也该对孩子好好调理了.要不,再过上三年两年的,孩子有自己的性儿,也就说不理打不理了,再想调理就晚了。现在他还没有性儿,打重了,说重了,他都必须忍着听着记着,这样就会在他心里留个烙印,以后他再做啥事儿就会警醒些。要是现在舍不得调教,以后他会成个啥样子就很难说了,是龙是虫还是人,那时候就由不得做爹娘的心意了。

“他赖婶子这是去哪儿呀?”赖毛娘刚走出院子不几步,正碰上鸡宿眼的女人匆匆忙忙地从外面往回赶,她迎着鸡宿眼的女人打了声招呼。

鸡宿眼的女人看见赖毛娘,试图想躲,但一条胡同一样的路往哪儿躲去?她一脸慌张地回头向身后看了看,没有回答赖毛娘的招呼,脚下仍着急忙慌地往回赶。

赖毛娘很吃惊地看着鸡宿眼的女人,女人的敏感还是让她断定鸡宿眼的女人肯定有事儿了。原来就影影绰绰地听到过鸡宿眼的女人和三神经的闲话,只是她不愿意相信会是真的。再说了,三神经这样的东西还会招女人这样跟他扯不清道不明的?鸡宿眼是一个老实得三脚踹不出一个闷屁的本分男人,要是女人真的像闲话说的那样跟三神经背地里有事儿,那就是她在和着三神经的伙儿欺负鸡宿眼这样一个老实人,那就黑心烂骨头了,也不怕天打雷劈了?她不屑地再次撇了撇嘴,然后就奔着自家的菜园子去了。

赖毛娘刚走出村子,就远远地见鸡宿眼摇晃着往村子里来。这是咋的啦?这两口子演的是哪一出啊?女人前面走,男人远远地在后面跟着,咋的还走不到一块儿了?她正琢磨着,鸡宿眼已经走得很近了。随着鸡宿眼的走近,她闻到了一股子呛鼻子的棉花药味。再看鸡宿眼,两眼正稀里哗啦地往外淌着眼泪。这是……?赖毛娘一下子傻眼了,鸡宿眼喝药了!

“他三神经不是人,和我女人一起欺负我。”鸡宿眼看到赖毛娘,扯着嗓子喊起来,脚下歪歪斜斜地继续往村子里赶。

“鸡宿眼喝药了!”怔过来的赖毛娘扯起嗓子向着村子里喊,“快来人呀,鸡宿眼喝药了!快来人呀!”她使出浑身的力气可着嗓子一声比一声急地喊。

赖毛娘的喊声立马在村子里放响了一连串的大炮仗,眨眼的工夫,就有人提着裤子趿拉着鞋子从村子里跑出来,并且大声问着鸡宿眼在哪儿。

鸡宿眼一见有人出来,不光是眼里流泪了,他委屈地哭出声来:“三神经跟我女人一起儿欺负我,我昨晚上追着女人出来,在镇上一个房子里把他们逮住了。我这没脸活在这个世上了,我走了之后乡亲们要给我主持个公道啊!”

“你咋的这么傻呀!”纷纷赶来的乡邻们埋怨着鸡宿眼,同时也在把鸡宿眼往有人拉过来的板车上弄,“你这是在跟谁过不去呀?是在跟自己的命呀。”

“我咽不下这口气儿。我死了心里也干净了。就求乡亲们给我主持个公道!”鸡宿眼挣扎着不往板车上去,说完这句话,他的腿猛蹬了一阵,嘴里开始往外吐着血沫子。

人们一看鸡宿眼这阵势,一下子全都像泄了气儿的皮球一样。大伙儿清楚,就是现在把他往乡镇医院送也来不及了。

鸡宿眼又蹬了一阵儿腿就不动了。有人把他身上的衣服给脱了下来蒙到了他的脸上。

虽说鸡宿眼平日里人软和,不大和别人走动,在老少爷们儿中间是那种几乎不常被人想起来的人物,可这人一死,他的堂兄堂弟就不愿意了,立马分工,有人去镇上找三神经,有人回鸡宿眼家堵鸡宿眼女人,有人直接把鸡宿眼的尸身拉到了三神经家的院子里。

三神经女人已经开始拆洗完了两床被子,正在灶房里忙活着早饭,她听到院子里有人在闹闹哄哄地嚷,两手粘着面嘟噜就出了灶房。走出灶房,她一下子出了一身冷汗,第一眼她还以为是三神经被人拉回来了,谁知道是鸡宿眼,昨儿个还是一个大活人,今儿让他女人和三神经一折腾眨眼就没了,这是作孽呀!有人嚷着把鸡宿眼的尸身抬进屋子里。三神经女人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两手定在了胸前,眼睁睁地看着人们把鸡宿眼的尸身抬进了自家的堂屋。鸡宿眼的二堂哥过来扇了三神经女人两个巴掌,顿时,鸡宿眼的大堂哥过来对他说了几句窝着火气的话:“你打她干啥?等把三神经找回来咱拿三神经撒气儿,这跟他女人没啥子关系。”

“都是一家人,谁身上都是肉!”鸡宿眼的二堂哥停下了手,心里的火气还没有撒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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