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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8 病

夜宸卿的身形停了一停,随后却是勾起唇角来淡淡而笑。

即便被蒙着眼睛,也没有半分慌乱之意。

“好。”

全然不加掩饰、亦是不加防备。

一副任由她肆意摆弄的模样。

弋栖月垂落下眸子来瞧着他,面前的男人精致、修长而又结实,这些年的动乱下来,这副身子早已不似她第一次瞧见时那般罕有疤痕,可是如今,即便是身上的疤痕,她分明记得落下时候的骇人和心惊,如今瞧来也是分外漂亮。

这个男人如玉一般。

而那些疤痕便是玉上的刻痕,恰到好处,竟显得愈发完美诱人。

不知不觉间已然俯身下去,说好了是要亲手给他穿衣裳,如今却是用朱唇勾勒着他那一道又一道疤痕。

许是不曾料到这一出,触碰的一瞬,夜宸卿的身子不由自主地一震,再然后他略微皱了皱眉头,却是毫不加阻拦地任凭她吻下去。

这卧房里一时间安静得紧。

直到女皇陛下缓缓将唇移开去,伸手立着一旁的衣裳。

依旧被蒙着双眼的人却缓缓启口:

“昨日臣下到的时候,恰恰瞧见陛下同他在房里。”

弋栖月的手停也不停,只道:

“朕猜着也是差不多的时间。”

夜宸卿这边抬手似乎在摸索着,于是弋栖月抬手拽住他的手。

他却手指一绕反包住她的手。

“怎么了?”

弋栖月愣了一愣。

夜宸卿这边声音沉缓依旧:“臣下听见陛下同他将,不介意同他走肾不走心。”

弋栖月咬了咬唇,随后低声道:“大抵是不……”

夜宸卿却摇了摇头:“臣下只是想,陛下不要太委屈自己了。”

“以往的事情也许过不去,但是不要用那些来为难自己,过程难受,便不必记得过程,只记个结果便好。”

弋栖月颦了颦眉没再说话,只是用指尖轻轻挠着他的手心。

心下却想着,大抵该收到‘不要太委屈自己’这句话的,应当是宸卿吧。

墨苍落得不到她的时候,他会强制性地让她出现在他的区域,会一厢情愿地说‘你不会爱人’,会自负地相信她的一切含情脉脉,会让她亲手赶走所有有威胁的人。

墨苍落,得不到她的时候,依旧在奋力地占有。

只可惜她弋栖月忘不了,当初众人唾弃她的时候,他转身地决绝背影,他不信任的眼神,和轻描淡写加以罪名的神情。

他如今说他当初信她,那又如何呢?不过是心更凉上几分罢了。

至于夜宸卿这厮,偏偏是个反着的。

曾几何时他也对她说过,希望她能忘记墨苍落,可是当她含糊其辞地应答时,他便沉住气选择了顺其自然;而后墨苍落要她让宸卿离开,他分明手里有着那染血的帕子,却是施施然一句未多言,沉默着放开手来;如今谈起墨苍落,他竟还能说出来,让她只记个结果,而不去想让她痛恨的过程,半分也不‘落井下石’。

可是这个男人分明又没有放手,他在他母亲面前全全护着她,无论她丢到什么地方,他总是能寻到,那一晚他以轻功跟着车跑了那般远,随后却又悔恨地以为她出了事。

每每都将错误归于自己,而让她心里舒坦的人,一直都是他。

弋栖月说不出来,如果不是他,她还能选择什么人。

有一种事情叫曾经沧海难为水,那日夜宸卿倒是当真说对了。

只这一会儿的功夫,一面想,一面已给他将里衣穿好。

这厮便乖乖地展开手臂来,等着她将那数层的外袍给他套上。

这一展臂,打开来的肩线却是愈发明显,漂亮、大气、不可方物。

按理说给一个宽肩膀、偏偏还比自己高出不少的人穿衣裳,应当是一件较为烦累的事,可如今弋栖月做来,却觉得自己仿佛在雕琢一件艺术品。

弋栖月便左左右右地移,大抵给他将外袍层层套上。

她伸手出去小心地理了一理,夜宸卿依旧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身形挺拔而又漂亮。

末了都打理齐整了,抬手取了腰封来。

她欢喜的是那种带着响扣的腰封,因为每每打开来,只需轻轻一戳,便能听到‘咔哒’一声轻响,悦耳轻快得紧。如今虽说知道他这一身褪下来的时候她应是不在他身旁,却还依旧忍不住选了这么一条。

这厮的腰结实,偏偏却又不粗,和宽阔的肩头一比,全全是一个倒立的角,林林立立又仿佛是峻挺的树。

弋栖月执着那腰封在他腰间好生紧了一紧,随后寻到自己最为欢喜的那个响扣,心满意足地‘咔哒’一声给他合上。

“朕最欢喜这条腰封了,摁开的时候声音和手感都格外好。”

她啧啧地低声道。

夜宸卿扬唇笑笑。

弋栖月却继续道:“你这厮出去了,不论是人还是腰封,可都不能丢了。”

夜宸卿颔首:“好。”

她思量一二却又道:“朕昨日说的‘走肾不走心’,全全不过是推脱,如今哪里有那么多肾肯走,不走心,朕是断断不可能同人走肾的。”

夜宸卿笑:“臣下知道的。”

大抵又谈了几句,却是不管肯不肯地都要放人走了。

偏偏这一次还不比上次,夜宸卿这厮在养心殿中便道了‘别过’。

如此弋栖月倒也有点后悔给了他暗卫的令牌,弄得如今连送别的理由都没有了。

咬了咬牙也是放他走了。

心下却暗暗想,下一次相逢,应当不是他再过大抵一个月来瞧她了。

等不了那般久了。

因为一局棋已经开始了。

而这一局棋注定不会下太长的时间。

墨苍落和她的合约时一场博弈,究竟谁输谁赢还未可知。

但是不论谁付出谁没付出真心,本质上都是笑里藏刀的相互利用。

墨苍落志在三州,如今大抵统一了三派,也笼络震慑好了乡绅,却没有系统的、强大的、经由训练的兵力,但是如果向南国借兵,北国便有机会以‘南国干政’为由,发兵吞下南部三州,于是墨苍落选择同她合作。

借兵出去了,他的动作也是飞快。

只是弋栖月不知道,届日如果墨苍落统一了三州,他的目的又会是什么?

墨苍落绝不像是一个肯善罢甘休的人,或是会踌躇满志的人。

这样的人拥有了三州之力,便更显得吓人——

毕竟有了三州,便不再像从前的苍流那般施展不开拳脚了。

他可以养兵,可以屯粮,甚至可以构建一个类似于东国、或是旧日西国的小朝廷。

只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

但是弋栖月选择同他合作,也不是因为痴傻或是思虑不周。

她对于南部三州,也有一种莫名的耻辱感和执着。

可如今,三州甚远,鞭长莫及,朝中三州人士以刘庆国为首,却是寥寥。

于是有心无力,一心想要收复,却只有兵力和心思。

没有了解,也没有足够的基础。

于是她选择了墨苍落。

借兵出去,实则是打算借来经验和计谋。

弋栖月再等待着,不久之后时机成熟,她定要寻墨苍落,还有和南部三派不干不净牵扯众多的南国,去碰上一场瓷。

碰瓷罢了,就有了充分的理由正式出兵,如此也不辱北国‘尊礼’之名。

到时候,只盼着一切顺利,也要能瞧见那厮。

思量间弋栖月兀自勾了唇,孰知养心殿却想起了敲门声。

“陛下。”

是墨苍落的声音。

弋栖月愣了愣,随后敛了神情低低唤了一声‘请进’。

墨苍落举步进来,面色却是颇为凝重。

“陛下可还记得墨某人跟陛下提及的一件事?”

弋栖月皱了皱眉:“何事?”

墨苍落沉了口气,随后低声道:

“当初陛下从苍流离开后,夜云天中人来寻,当时他的暗器伤了嫣儿,只说乱动怕是会害了嫣儿的性命,可是这暗器至今都没有解除。”

“嫣儿难受得紧,这几日事情多,来回往返也多,如今烧得迷迷糊糊,墨某人心急,便来问一句。”

弋栖月抬眼看着他。

她不知道墨苍落有没有发现离去不久的夜宸卿。

但是心里却分外肯定,她断然不会让这二人碰面,哪怕宸卿已经喝下了同生相煎蛊的先解药。

“如此说来,是朕照顾得不周,让掌门同夫人受苦了。”

她启口说着,却是不咸不淡的语气。

随后又道:“朕一会儿便派太医去别院给夫人瞧病。”

墨苍落颔首称是:“谢陛下。”

弋栖月却皱了皱眉:“只是,胥先生分明在此处,朕记得他老人家医术高超,莫不是也瞧不清这病这暗器?”

墨苍落皱了皱眉,随后低声道:

“胥先生说是瞧不了的,那暗器上似是有蹊跷,他不敢轻举妄动。”

“如今,若是陛下宫中的先生们也处理不来这暗器,不知陛下可否代墨某将夜公子请回来。”

弋栖月闻言却是冷笑:

“墨掌门此言差矣,未免也太看得起朕了。”

“当初那一趟苍流,是朕被迫前去,受尽苦头,事后都没算计清他去救朕,对于那暗器更是一无所知。”

“而后让夜公子离开,也是墨掌门当初的要求,朕只是照做,如今早已决裂,覆水难收,墨掌门讲不出的话,朕更是讲不出。”

“更何况,退一万步讲——”

“朕若是答应,墨掌门又能给出朕怎样的条件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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