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生成了一场大雾，漫天的水汽让琉璃有些看不分明。只是那道目光却清晰地透了过来。
水面上的光芒敛去，唯有那玉台的一点荧光，洒在偌大的星寰宫间。微弱的光芒中，她就这样和慕凌君对视着。
琉璃的意识在逐渐涣散，她勉强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努力让自己清醒着。睫毛微颤着，她的眼中映着点点波光。
很多记忆在她的脑海里翻滚，就如同是发生在昨天。那片夕阳的余晖中，她和他交错的身影，他的鼻息温热地喷在她的耳边。还有漫天的萤火中，他轻扬的唇角。
可是，没有哪一个情景中的阿疏与她刚刚见到的阿疏相同。那陌生的回眸，似乎在隐约之间划定了他们最后的界限，也许很多事情最后的结果，说到底不过是用四个字来解释：造化弄人。
终于，琉璃的眸光黯淡下来，最后一点目光汇聚在慕凌君的身上。她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笑容，最终陷入了黑暗之中……
权力之路上总是充满了背叛，慕凌君的心里深知这一点，所以，他不会在意任何人任何形势的背叛。因为，他只需要完全地相信自己就好。
他想，他是不在乎叶琉璃最后的选择的。然而，在半月玉佩发光的那一刻，他的心里忽然觉得莫名地失落。
慕凌君反复地告诉自己，他不曾对叶琉璃交付过信任。可是，越是拼命地否定，他越是觉察到自己内心的动摇。
没有相信过吗？如果真的是这样，他又怎么会选择单独和她出去？他又怎么会对她讲述三年前的事情？
慕凌君不是天生的帝王，他自己心里很清楚。因为他的心曾经有过动摇，在慕司晨摄政的那几年里，他未曾离开过寝宫一步，很多夺回政权，君临天下的决心都被禁锢。
直到有一天，那个白衣女子走到他的面前，一字一句地告诉他：“南国，只能有你能改变。”
而他，相信了这句话，护国女巫不仅是南国百姓的希望，亦是他的信仰。可惜，他不是一个强大的帝王，暗火吞噬临池的那夜，他只能做一个彻底的旁观者。
这么多年来，万空在寻找着星寰之主，而他自己也同样在等待着。等待着一个可以让他信任，可以被南国子民信任的护国女巫。就如同对他说出那些话的白衣女子。
慕凌君无法形容他自己现在的心情，在那一边，他看见了水面上浮动的图影。忽然间，他明白了一件事情，叶琉璃的心中有着比南国更重要的东西，而那些竟值得她一次又一次折磨自己的身体。
栖梧阁内，他站在叶琉璃的床边，静默不语。而他的身旁是匆匆赶来的万空。
“王上，”万空犹疑着开口，“琉璃她绝对不是奸细。”
“无所谓，我不会在乎她是不是奸细，我只不过是怕她死在那里，才会过去的。”慕凌君声音冰冷，毫无温度。
“王上，琉璃在北漠待了很长的时间，自然会有割舍不下的人。但是……”
“醒来之后告诉她，没有我的允许，不许来见我。”慕凌君打断了万空的话，沉声说道，“我不信见到她。”
说罢，慕凌君立刻转身，离开了栖梧阁，没有再容许万空多一句的解释。
长叹一声，万空注视床上昏迷不醒的琉璃。从带她离开北漠的那一刻起，万空就知道，她必不会割舍掉与漠疏之间的情谊，而这将会成为她在南国最大的牵绊。
这两次的动用灵力，已经让慕凌君失去了对琉璃的信任，甚至不愿意再听她的任何解释。也许，接下来的日子，才是琉璃最难熬的时候，难以掌控。
已经被打乱的命运，已再难回归到原位。而被牵扯进其中的这些人，无人会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结局。
但万空最在意的，是琉璃究竟在星寰宫看到了什么，她在预测到未来的那一刻，是否同样会改变局中人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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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漠的上空，一场风暴在悄悄地酝酿。只是，对于普通百姓而言，这场风雨不过是意味着多了几个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萧后和太子接连被废，权倾朝野的萧相的买官、贪污的罪行被揭发，多位朝中重臣都牵涉其中。
只是，这些消息应接不暇地过来，似乎并不是意味着一场风雨的结束，而是代表着更大风暴的开始。
在风暴的中心，北漠皇宫却是出奇的安静，所有人都好像在等待着变天的时刻。
冷月苑中，一点人影闪过。萧淑云有些晃神，她看见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人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这么久了，除了漠浅和漠疏来过，再无旁人探望她。
那人站在她面前，缓缓摘下帽子，“爹，”萧淑云惊呼道，“您怎么来了？”
“你是在这冷月苑中待了太久了吗？这朝中时局的变化，你一概不知吗？”萧相厉声说道，“你不是北漠的皇后娘娘，我也即将不会是北漠的丞相大人了？”
“怎么会？您在朝中的势力不可能会那么轻易地被抹去。”萧淑云猛地站了起来，惊愕地说。
萧相冷哼一声，“是我们低估了漠疏，他将我调离了相府，然后趁机偷走那份名册。”
“那本名册如此隐秘，漠疏怎么可能会知道它的位置？”萧淑云犹疑地说，“除非……”
“除非是府中亲近的随从，”萧相冷声道，“萧牧不久前招进府里几个下人，其中有一个是他的贴身随从。我没有想到，那个人竟是漠疏的人。名单消失的那一天，他也从府里消失了。”
萧淑云顿时失语，她跌坐在椅子上。她是知道那本名册的，萧相当年为了控制那些依附他的大臣，他特意留下了这份名册，上面的每一笔账目都记得清清楚楚。可如今，这本名册竟成了最有力的证据。
“已经是……无力回天了吗？”萧淑云呆坐在那里，艰难地问道。
“既然都到了这个地步了，我也无需再等待了。”萧相垂下眼眸，露出狠毒的目光。
“爹，你要……”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真正的较量还没开始，我怎么会是败者？淑云，你要再做一件事，只要做成这件事，我们……”
萧淑云忽然觉得萧相的笑容逐渐狰狞起来，甚至变得扭曲。那样的表情让她恐惧。事情发展到了如今这一步，她深知自己已经没有退路。
做了这么多的恶事，后悔吗？她问自己。但是没有答案。只是，在冷月苑的这些时日，她有些害怕夜晚的到来。如同魔障一般的梦魇总是缠着她，那些她害死的人都活生生地站在她的面前。
“反正都是不得好死，还有什么不能做的。”萧淑云喃喃道低语，“你想让我做什么？”
“很简单，你只要帮我拖住漠疏。无论用什么办法，将他从雨军那里调过来。只要他的手中没有军队，他就不会有反击的机会。”萧相快速地说着，情绪已然激动起来，“我的手上还有一张王牌，那就是皇宫近侍军。”
“要动用皇宫近侍军，爹，您真的决定了吗？”
“漠疏将我逼到绝路，是为了什么，你不是不知道，我们已经没有选择了。你害死灵妃，他会留你一条生路吗？难不成还真的要等他当上北漠的皇帝之后把我们再逼上死路吗？”
一阵沉默之后，萧淑云微微点头。她现在，已没有可回头的可能了。
……
“统领，阿谷已经回到雨军中了。估计萧相也不会注意到一个小士兵。”千易缓缓说道。
漠疏颔首低眉，“这次多亏了阿谷，一定让他躲避几日，以免萧相报复。”
“放心吧，统领。萧相已是自顾不暇，哪里还会想到报复。只是盗取名册着实很险，幸亏阿谷提前知道了沈如清包下倚翠楼的事情，这才故意让萧牧出去惹出些事端，总算还留下些时机。”千易说着，语气中有一丝得意。
“不管怎么说，这步险棋走的恰到好处。就算此事不能再往下深究，萧相也必然难逃。”
“但是，”千易迟疑了一会儿，问道，“萧牧的脾气实在是有些奇怪，就好像是突然发疯了一样，竟什么话都往外说。若说是傻，也真是傻的可以。”
“他不是傻，”漠疏听了千易的话，笑着回道，“他是迷失了心智。你要是好奇，可以向阿谷问问。不过我想，他是不会那么轻易地告诉你的。”
漠疏这番卖关子，倒是激起了千易的好奇心。他心想，统领这般的反应，莫不是真有什么暗藏的玄机？
不过，漠疏没有说下去，因为他答应了那个人绝对不会透露出他的身份。只需一包失心散，就可以使人神智陷入混乱，做出失常之举。而这种东西，天底下应该不会有第二个人拥有。
其实，此番向那人求助，有悖于道义。自己的那一点援手，现在看来实在是微不足道，根本不值得他如此相帮。
“千易，我会详细地告诉你的，不过，是在我们真正的经历这场风暴之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