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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藤花紫蒙茸藤叶 (下)

楚妃是乘着辇轿来的,而碧才人未曾有过辇轿便求了楚妃将自己一同捎过去,而我与徐妃便理所应当的上了一顶辇轿。

一轮烈日若有似无的抵着此刻比蚕丝细软还要稀薄几分的天灵盖兀自烁着灼灼暖茫,不过半刻我的额头上便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我用帕子草草擦去可是不过顷刻便又似碧洋返沙一般聚了更密的汗水积在原处。

那暖风猎猎仿似带了烁着灼华璨璨的扑扑火星一般时不时拂过面颊便如触火芒,还将腻腻的湿润洇向发根,好不难受。我是最畏热的,这一来二去的折腾不禁有些晕眩了,还好有徐妃在一旁一直细心为我打着团扇,才稍许好些。

徐妃幽幽一叹,向抬辇轿的小福子道:“小福子你稍许慢些,姒熙小主有些中暑了”

小福子极是机灵,“诶”了一声便使唤着其他内监放慢脚步。

我感激的望向了徐妃,温声道:“多谢,我身子不争气别拖累你了”

徐妃郑重摇头,凝然道:“哪里,妹妹肯让姐姐我有所依靠我已是感激不尽”

我刚要将惠寿海一事提出来,思量片刻终究将到嘴边的话语吞了下去,寂寂无语一会儿便也到了皇后所在的凤仪殿。

凤仪殿还是一如既往的华丽莹莹,染尽淫靡,我心中有数可望着这寂寂空落的凤仪殿不禁生了几分艰涩,人去华楼空,金银璀璨独守瓦塌尽是茕。

连祺身边的静容领着我与徐妃进了凤仪殿,后堂外聚着一众低等嫔妃面面相觑。

我故作担忧的蹙了蹙眉头,随意的招了下手示意她们起身。

相比之下后堂便清雅了许多,可奢靡华贵之风依旧不减,窗上镶着的都是上好的琥珀,这夏日里瞧来总是觉得腻腻的不舒服。

裴淑妃向来重大体正在皇后床边照料,而本该挂心的阿澈则是坐在一旁眉头深锁,一语不发。

我请过安后便随了裴淑妃的示意,坐到了她的身旁,我不知裴淑妃是如何忍过来的,连祺虽在昏迷可刺鼻的异物却不断从她嘴里汨汨流出,还掺着猩红的昭昭血丝,令人咋舌不说还甚是恶心,而她却泰然自若,毕恭毕敬的侯着连祺她浅黄带红的腌臜。

那刺鼻的异味时刻萦绕在鼻,那气味倏然入鼻便如石击澜一般霍地在脑中洇出一片混沌,我徐徐抬眸望向裴淑妃,她立即会意,先是瞥了一眼阿澈,确认他未曾在我们二人身上驻目后方才轻轻摇头,动作谨慎而微小,我自知无法脱身只能强忍着已经乱作一团浆糊的脑袋在一旁辅佐裴淑妃。

透过绛紫云纱幔帐连祺苍白的脸孔映入眼帘, 平日里和蔼清秀的脸颊似是披霜裹雪了一般无一丝血色,渐渐的连嘴唇上最后的那几分血色也仿似潮涨潮退一般徐徐散却。

阿澈将白玉盖碗重重掷下,声音中已然生了一层骇人的愠怒:“后宫里平日里小打小闹的朕便不过问了,如今连中宫皇后都伤着了,实在放肆!”

阿澈话音甫落,众位嫔妃便要跪下身去可还未屈膝沈嫣然便进来了,她一身织金锦暗花金银丝凤凰花纹抹胸石榴裙,奢华夺目,沈嫣然一向娇纵惯了,稍许僭越便也罢了。

可是凤凰花纹便有些过了,毕竟凤凰花是暗喻皇后的,她这样招摇的穿出来不是要挑衅在床上气若游丝的皇后么?

她身上散着浓隆的蜜合香香味,这香虽香却太过厚重了,令人发腻。倘若仅仅如此我倒还可忍上一二可她脸颊亦有‘天宫巧’的郁郁甜香,这样浓厚的香味混上皇后的呕物作祟我真是难受到了极点。

贞小仪有些看不过眼,小心翼翼的道了一声:“沈姐姐糊涂了,怎么穿凤凰花纹的衣裳出来了”

沈嫣然刚要辩驳阿澈却淡淡作答:“是贞卿糊涂了吧,这哪里是凤凰花,分明是木棉花”

阿澈的眸子历历横过贞小仪,冷冽的都能结出霜冻,贞小仪狠狠一怔,瑟瑟缩紧了身子只得连连称是,讪讪作罢。

欢嫔曼丽的明眸盈盈划过沈嫣然,微露出片点不屑。

沈嫣然盈盈福过后便换上了一副艳冶的巧笑嫣然,她蓄了极娇俏的甜腻鹂音:“臣妾听闻皇后凤体不适因此特地前来看望,不知娘娘是否好些了”

阿澈一招手便将她唤至自己身旁坐下了倏然又转向门外,面上柔情脉脉倏然消失,他厉声吼道:“你们这群废物,一个个都自诩怀拥绝顶医术,领着高俸厚禄却只是为朕的芸芸嫔妃开回春之术罢了,到紧溜时候儿却总是这般慵懒懈怠!!说不出半个所以然来!”

阿澈平日里向来温润如玉从不动怒的,可今日怒火凌眉,语气愤不可遏,可见事情重大。外头的积聚谈论的太医皆是一震,寂寂半晌方推了一位许太医进来。

那太医被众位同僚共同拱推进来本就茫然又见到阿澈龙威犯了便更是心惊胆战,愣杵在原地许久才“扑通”一下跪倒在阿澈脚尖,连连磕头称罪。

阿澈一挑浓眉,奇声啐道:“你不说道皇后病倒缘由反倒一味求情,当真是个狗屁不通的废物!”

许太医还是一味磕头,连连磕头称罪。

我见外头有祁元默的身影,知道他必然晓得其中缘窍便顺势扶额,低声沉吟,阿澈的目光中含了几分怜爱,立即起身将我一把搂入怀中,见我面色不佳便更是忧忧,柔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中了暑气了?”

我遂着自己的不适,畜了极为羸弱的轻声作答:“臣妾身子虚非但没帮上什么忙,还碍了事,实在万死”

楚妃禾眉紧锁,随口喝了贞小仪亲自斟的一杯龙井茶,在口中细细品过之后本就紧蹙的眉头几乎都要嵌入眉心,方过了嘴便将其一口啐在地上。贞小仪一怔,默默将腻在地上的茶叶给清干净了,欢嫔眉头一蹙,本欲相助却在踌躇片刻后杳然退步了,只捡了一旁的酸梅汤兀自喝着。

楚妃一双灿似华星秋月的明眸仇仇划过我的脸颊,似是铿然带刺一般。

楚妃嫣然一笑,拈了极酸的语调,冷冷道:“韩妃妹妹好软的骨头,一抱便黏上了”

阿澈的脸孔腻在我的面颊上,冷冽的温度层层迫入雪肌勾勒出一片湛然湜湜。

他微蹙眉头,丝毫不顾楚妃的冷言冷语,反而转向静默不语的欢嫔,缓缓道:“你胃不好,少喝些酸的”

欢嫔一怔,一抹温婉笑意攀上唇畔,像是染尽秾艳的盛绽夏花在暖风中翩翩丽舞,挥尽华光莹泽,她衔了娇冶的甜腻声音,娓娓道:“多谢陛下挂怀”

阿澈“嗯”了一声,便又将目光停在了我的脸孔上,他温了本极尽丁丁的冷然语调:“身子还是没好透,怎能这般劳动,定是你身旁那起子奴才遭遭儿挑唆”

我微扯嘴角,蓄了片点难挨意味,温温道:“臣妾无碍,还请陛下宽心”

欢嫔嘴角的笑意又褪却一层,可是不过须臾便又使劲弯起唇畔莞尔,她尽力染上一层关切之色,不温不冷的说了一声:“陛下,还是请太医来瞧一瞧罢”

阿澈思量须臾,湛湛眼眸果然落在了外头恭然等候不挂一语的祁元默,他加重了手臂的力道将我的整个人都推进了他的浼浼涟漪之中。我尽管对那个攒动着粲然暖意的怀抱已熟稔至极可当我被他宽厚的肩膀所隔住视线时一阵羞涩的战栗还是习习打过眼睫,留下踏实的点滴余温。

阿澈招了招手,平声道:“祁元默你进来”短短六字祁元默的仕途便有了八分胜算,而我亦能多一重保障,在这阴晴不定,瞬息万变的宫中多披件保护总是好的。

一层稀薄的纱巾盖上连祺的皓腕,祁元默修长的手指随后抚上,只是极轻,若有似无的游走在连祺的皓腕之上。

阿澈沉声问道:“皇后是怎么了?”

祁元默依旧淡然,语调平稳无伏无半分惊慌:“皇后娘娘是中了柴藤之毒”(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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