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壹
后来，我把在房间里遇到的奇事告诉给了十娘听。她也同我一样百思不得其解，若说这世上飞禽多得数不清，但白鹰和黑鹰她还是头一遭听到。十娘还特意摸了摸我额头，问我是不是最近事情太多，脑子坏掉了。
我当然知道这是一句玩笑话，不会放在心上，可那片沉甸甸的金羽不会假啊。
“好兆头呗。”她把金羽扔回我手上，“世间奇怪事多了去了，当初你不是还见过口喷焰火的神人。”
“哎呀……那不一样。”
两者相比肯定不会是一路子的，神人喷火是长期练习得来的，一个普通人只要勤加苦练也能得此功力，无非一朝一夕之事。而从鹰身上掉落下来的金羽却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或许一百年都不可能发生的事。
我双手抚上冰冷的金羽，顿时指尖像被针扎过般疼。我忙把手收回，未留意，金羽从手上滑落，飘飘然然地落在地上。有了方才的教训，我不敢再去捡它了，只好用帕子包住手，捡了起来。
刺痛感依旧在指尖打转，只是比之前小了些。
“没事吧。”十娘见我脸色稍许难看，便问道。
我把金羽放回袖笼，一笑道：“无事，搁到手罢了。”
她狐疑地瞧着，用质疑地口气问：“真无事？”
“真无事。”为了证明我说的话是真的，我还原地蹦了几下，转了几个圈圈，“你瞧，生龙活虎的那像有事。”
十娘：“我看那东西邪乎的很，你还是把它扔掉吧。”
“好好好，我等下去扔。”我搪塞道，立马转身离了开。
小跑着回到房里，关上门，闭上闩子。我小心翼翼地揭开手上手帕，只见一道浅浅泛着血迹的伤横亘在手掌中。我没想到，金羽竟然这么厉害，稍稍碰下，便身上挂彩。最后，我没扔它，只把它好好放在柜子里。
夜里头，我睡得朦朦胧胧分不清哪是梦境哪是现实，只觉得眼前金光一片，低头一看脚下是连绵不止的金色莲花，池水中还有锦鲤嬉戏，尾巴一摆溅起朵朵水花。我伸手去摸，空荡荡的，如幻影一般。
隔天，我和十娘按照先前约定分头而动。临仙楼暂时全权交给了账房先生打理，在我们没回来之前，只接熟客不接生客。因为，我们担心其中会有公主耳目，之前咬银能找到这儿就是活生生的列子，虽说他是个马大哈。
我打扮得和马夫一样，不细看根本瞧不出什么。
落碧山在上京城郊南面，以前，听爹他说，那是我出生的地方，那一年也碰巧遇着了百年难得一遇的大雪。我名字便是由这桩事得来的。
此山隔得不近但也不远，马夫驾马五个时辰能到，到那时刚好午饭。
我手里头紧紧拽着竹签，心里头却在打着鼓。对方是个怎样的人，为何公主会冒那么大风险来和他幽会。
随着马驹蹄子声渐渐变缓慢，眼前的落碧山算是完完整整出现在了眼前。
落碧山中峡谷纵横，马夫送我到山脚后便不再送我了。他指着前方告诉我：“走那儿会比走正道进些，不过你办完事得尽快下来，因为寺里不给生人留宿。”
我应下，转身钻入深山茂林中，沿山间一条石板小路往上走，沿途还有不少野花野草，偶尔还有几只颜色绚丽的蝴蝶围在身边打转。此刻，阳光明媚，万里无云，时有微风乍起，吹得人倒也舒舒服服。
保安寺建在这里，不会是贪图信男信女的香油钱，贪图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云。
走过不少岔路，终于到了寺门前。
我站在门外稍微理了理衣装，拍去裤腿上占满的刺球球，跟在一位老婆婆身后进了寺里。
正当我左游右晃时，身后传来阵陌生声音。
“施主你好。”
我全身一怔，立马转过身来。见到这个和尚的一瞬间，我便明了，十娘所说不假，的确高大英俊，身材魁梧，他也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大师你好。”我向他行礼。
他笑：“你在找谁？”
我顿了顿，反应过来指指他：“找你。”
“找我？”
“嗯。”我点头，毫无掩饰。
他像是看出了我的端倪，目光紧锁住我，良久他才道：“跟我来吧。”
说罢，他走在前头，我跟在后面。
他带着我转了好几个弯，又走过几条碎石子路，来到一片开满荷花的池塘旁，岸上一座小亭跃然其上。
这个季节有荷花，更何况还是在山上？
正当我感到疑惑之时，他先解答了。
“满池荷花是一个故人送我的，”他笑笑，盘腿坐在茶案前，拿起案上茶壶沏了两盏茶。
“你一点儿也没有个和尚该有的样子。”我不客气地端起茶一饮而尽，完后咂咂舌，皱眉道：“好苦。”
他默然应对，喝下茶对我说：“茶，也是故人送我的。”
“做和尚的不应该是清心寡欲，无欲无求吗？你这样，也难怪会算错签。”话毕，我将竹签‘啪’一声扔在茶案上，“你瞧瞧，我朋友因你算错，此刻还在家里躺着昵。”
本以为他会对此做出什么反应，可现实却大大出乎我意料。他非但没表现出什么哑然失色的模样，相反比刚才还要镇定。
“我本来就不是江湖术士，怎会替人算命昵。只是你那位朋友太过死缠烂打，扰了佛门清净我才给她算的。也正如施主所说，我是个和尚，就该有点和尚的样子。”他又往茶杯里倒了茶。
“那你再帮我算一下。”我道。
他没拒绝，但也没同意。
不多时，池塘水面上倒映出许多人影。我抬头一看，发现七八个人提着还未完全盛开的荷花，连同根茎一并拔了下来。我诧异地望向他，欲言又止，而眼前发生一幕正好证实了我的猜想。
那些人匆匆下水，拔掉原先池中开得好好的荷花，再换上新的荷花。做完这一切，不过一盏茶功夫。
他忽而笑了一下，“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我愕然一惊，往后退了几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