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骊山陵墓——棘林学诗

“前面音韵之法讲到何处?”

“合仄押韵!”

“是了,前面讲到平仄相对,韵节相同。一百零六种韵声乃是基础之学,为诗歌者,或两言一句,或三言一句。韵脚则需一言一压,或数言一压。”

“这个怎讲?”

“比如《诗经 周南 关雎》的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其中的洲、逑二字便是压得下平十一‘尤’(ou)韵。”

“再比如《诗经 郑风 山有扶苏》的山有乔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狡童。松、龙、充、童乃是压的上平一‘东’(ung)韵。”

“哦,看似也不很复杂。”我答道。

“不复杂吗?那我以此狂雾之森为题,你作一诗压下平十二‘侵’韵。”

呃,这么快便要作诗了。刚才真不应该放那大话。

我对照声韵表一看,侵韵有侵寻浔临林霖针箴斟沈心琴禽擒衾钦吟今襟金音阴岑簪壬任歆森禁祲喑琛涔骎参忱淋妊掺参椹郴芩檎琳蟫愔喑黔嵚。

“这……这……狂雾之森,森下有……”我看到了地上的青石板,“森下有金。”

“森下有金,森下有金……”我看了看雪白鹦鹉,哎,这里有个‘禽’字。

“森下有金。先生为禽,学生走心。”我又看了看雪白鹦鹉手上的金鞭,最后两句也有了。

“若不走心,金鞭乃侵!”

“噗!这叫什么诗呀!”

“哈哈哈哈,先生为禽,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嬿嬿在瓶口边笑得前仰后合。

我也忍不住扑哧了出来。

“就作出此等烂诗还好意思笑。”雪白鹦鹉的金鞭猛地就是对准我脑袋来了一下。

“先生我错了!”

“知错?你知道你错在哪里?”

“错在‘先生为禽’之句。”

“哈哈哈哈!”嬿嬿又是一阵狂笑。

“写诗择句虽需合仄押韵,但也不能胡乱而作。以词藻明意境,诗句是为写景抒意服务的,而不是为填字而拼凑词句。”

“噢!先生教育得极是。”我惭愧地低下头去,正好见到嬿嬿在对我做鬼脸,弄得我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有棘为林,有石为金;为言箴箴,为德嵚嵚。劳得其心,乃得其琛。”

“哥哥可得好好学学,你看看人家鸟儿的文采可比你强多了。‘先生为禽’哈哈哈哈!”

好吧,这个笑点是没完没了了,可我才学习古言几多时间啊,能写得诗句已经不易了。

“莫怪老夫严厉,这个试题可不能过关哪!老夫再出一题若你还不得过关,这狂雾之森你等便过不得了,早些散伙作罢算了!”

这下真的压力大了,这雪白鹦鹉的一丝不苟我早就领教,它是一个根本没有灵族的感情的死脑筋,如果不能达到它的要求是怎样也不能蒙混过关的。但行诗作文靠的是日积月累的词汇,就我这短短几时的速成,怎么可能作出合律答意的好诗出来。才短短几秒钟功夫,我头上的汗珠就密密麻麻地渗出来了。

“小儿听好了,此番以嬿嬿为题,压上平二冬。”

嬿嬿为题,弱水之神?我低头看了看嬿嬿,她仍是坐在瓶口晃荡着尾巴,娇容可掬。

“你这鸟儿,可是我方才笑话你‘先生为禽’否,惹你这般报复?”嬿嬿想到这个笑点又是噗嗤一笑,“哎,还不知道哥哥要说出什么可笑的韵句来!”

看来连嬿嬿都不看好于我,真的是腹内空空,众叛亲离啊!

有什么死中求生的方法吗?要是伊西斯在就好了。

……

“灵族小儿,你只有半柱香的功夫想此题目,现在天色已晚,陪你折腾一天,老夫可是要早睡早起的。”

我可怜巴巴地看了看嬿嬿,希望她能给我一点儿提示。可嬿嬿只是对我耸耸肩,“你就从心而作吧,这地宫的规矩谁也不可坏得。最多复为乐事咯!”说道复为乐事,嬿嬿又掩起嘴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嬿嬿的美的确非凡,但我搜肠刮肚也想不出多少形容她的词语,这冬韵的韵字“冬咚彤农侬宗淙锺钟龙茏舂松淞冲容榕蓉溶庸佣慵封胸凶匈汹雍痈浓脓重从逢缝峰锋丰蜂烽葑纵踪茸蛩邛筇跫供蚣喁”中又有哪些能够衬得出嬿嬿的美貌呢?

……

在我绞尽脑汁之时,突然灵感乍现,弱水之神,洛水之神。

对了,曹植的洛神赋中有这样几句: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就是这样,以此为模板,再觅得四句,便可成章。

皓月姣姣,弱水邕邕,不及斯人,逸秀殊容。

想定,我便对着嬿嬿慢慢吟道:“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皓月姣姣,弱水邕邕。不及斯人,逸秀殊容。”

嬿嬿听着听着,竟然脸红起来,一头扎回到瓷瓶之中去了。

“嗯!小儿此诗确实不错,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真乃神韵之句也!”

我嬉笑着摸着自己的脑袋,我会告诉雪白鹦鹉这前面的句子是抄袭的吗?当然会。

“先生谬赞了,这前面两句乃是后世三国时期的大文豪曹植曹子建的《洛神赋》里的名句,后面两句才是我自己所作。”

“哦,怪不得咧!我想即便小儿天赋过人也未必在这短时间就能吟出如此传世佳句。虽然是借用,但与你自己所作之句倒也契合。但相比之下,后两句的气势比起前两句还是弱了不少。本来你抄袭他人佳句应是算不得过关的,但你敢于承认勇气可嘉。诗作之中确有遣词择句借引入题之事,所字所词所句所意皆出于古人,后世只不过是重新排序组合而已。但写诗作文借征引典无可避免,但必须出自本心思想为我所用,单单抄袭借用可于理不合,于德有亏啊!”

“先生所言甚是!”

“那此关便算你得过。还有最后一关,也是写诗作文。无固定韵之要求,但须一句一韵,写四时十二月诸事。可别再写出‘先生为禽’那种狗屁文章了。”

好吧,行百里者半九十,这所谓的最后一关可是来不得半点疏忽啊!不过这十二月诸事,要如何写得?

春种夏长秋收冬藏,要不就以这四时之序入题。

二月立春,暮雪消溶,其水淙淙,其乐邕邕。

三月惊蛰,其雷隆隆,民作于陇,虫鸣于风。

四月谷雨,子规夜啼,落樱菲菲,芳草萋萋。

五月立夏,蝼蝈始鸣,万物并秀,靡草茕茕。

六月芒种,淫雨徘徘,何以解忧,唯有青梅。

七月大暑,腐草为萤,星汉熠熠,杏女婷婷。

八月入秋,梧桐叶落,月满如盏,星灿如烁。

九月白露,玄鸟来归,鸿雁不来,珠泪已晞。

十月寒露,菊有黄华,围炉焙酒,闲话桑麻。

仲冬入冬,雉化为蜃,虹藏不见,芳菲始尽。

腊月飞雪,滴水成冰,映雪求智,方始得兴。

轮回正月,四季有结,何知我心,寒梅傲雪。

我把这首自己绞尽脑汁拼凑出来的诗作称给了雪白鹦鹉。抱着忐忑的心情细细看它,虽然这鸟儿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喜怒哀乐来。

“嗯,总体还不错,这些句子有好有坏,还需细细推敲!”

不会吧,这是没过关的意思?我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

“不过嘛……”

我顺着它“嘛”的发音长大了嘴巴,可它却迟迟没说后面的话出来。这,这是《我是歌手》里的洪涛老师吗,关键时候哪有这样大喘气的。

“不过嘛,看你这初次作诗已经能作成这样,便算你过关了!”

“多谢先生!”我心里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这下终于过得这最后一关可以进入七重宫殿了。

“学生必定好好参研韵律金石之法,不敢怠惰!” 我又像雪白鹦鹉深深作得一揖。

“哎,你倒好,可以去老胡子那里玩耍了。可我却要与这两千年来朝夕相处的狂雾之森作别了。”

“你要真不想去便把你这老鸟儿一个人留在此处也行。反正你几千年没人说话,早就练成自言自语了!”嬿嬿不知何时又从瓷瓶里冒了出来,见得雪白鹦鹉伤感,便撒起盐来。

“不不不,我才不要再这么孤独上千年呢。我自是愿意走的,只是此处安家立命太久,有感情了。”

看嬿嬿又要挤兑于雪白鹦鹉,我赶忙说道:“嬿嬿莫要再逼迫于它了,即是作别,让先生好好凭吊一番吧!”

“哥哥既然如此说来,我便不激它了!”嬿嬿与我说完,还是将头转向了雪白鹦鹉,“我说阿姜,你最好快点儿,大家都没吃饭呢!”

原来雪白鹦鹉叫阿姜啊!这木之宫殿代表的是齐国,其中应该有些许联系吧!

“对哦对哦,我还要早睡早起呢!算了算了,早晚都是要化的。”说着,雪白鹦鹉擎起金鞭一边挥舞,一边向四周三百六十度转圈。不多时,周围的狂雾和棘树林都化成了飞烟消散了。

我向后看去,竟能看见伊西斯和红柳她们的身影。当然,她们也看见了我,正疾步向我飞翔而来。

……

“恭喜小小又过一关!”

“这都要感谢姜先生呢!”我用手向后展开,正欲向众人介绍,可石桌之上只有一条金鞭,根本没有什么雪白鹦鹉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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