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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夜风不晓世间苦

这会子雪已经停了,宫巷里挂着的宫灯摇摇晃晃在白雪上投下一小片朦胧的光晕,天空黑得彻底,一望无垠,天气泛着冰冷,鼻尖冻的要麻木,脚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这样冷的天,冻的人受不住,巧荷扶着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忽然道,“那孙美人真是可怜。”

心里忽然闪过一个想法,才刚踩下去的脚就硬生生顿住了。

他不会已经都知道了吧,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胸腔里仿佛兜不住那颗心了一般,直要跳出胸膛来。

我强压住心里的不适,故作镇定地问,“区区禁足而已,怎么就可怜了?左不过一阵子也就出来了。”

巧荷听得我这一句,震惊地回过头看我,“姑娘不知道?”

知道什么?我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巧荷左右瞟了一眼,见周围没人,才鬼鬼祟祟地将我拉到一个角落里,“我的姑娘哎,您是当真不知?”

我轻轻的皱眉,难道这里面还有让旁的缘故?

巧荷满眼的不相信,仿佛我不知道是一件天大的事,一边却又将声音压的更低了些道,“宫里的女子一生的命运都在脸上,别说有头脸的主子了,便是最下等的宫女不是做了什么不耻的事或者极重的罪过,都不能赏耳光,不能传杖,一旦赏了,那便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什么叫再无转圜的余地?”我不解地追问了一句。

巧荷左右瞧了瞧凑到我耳边压低了声音道,“只要赏过耳光的宫女第二日都会莫名其妙的失踪,也不知去了哪,想是草草配了人或者直接打死仍了乱葬岗。”

这番话衬着静悄悄的宫巷和在皑皑白雪中摇摇晃晃的朦胧灯光,顿觉毛骨悚然。

巧荷继续道,“如今孙美人惹得龙颜震怒,只怕凶多吉少,轻的一辈子都出不了那座宫门了,重的……十之八九……”

我缓缓抬手捂住了嘴唇,呼吸骤然急促,胸腔里一阵紧似一阵,明明就是一件极小的事情不是吗?怎么会到了这个地步?我还以为是孙美人拿乔以此搏得同情,却不知害她的罪魁祸首正是我自己。

双腿发软,我几乎站立不住,全身的气力都耗干了一般。

“姑娘……”巧荷忙扶住我,“是奴婢多嘴,吓着姑娘了。”

我却全然听不进去,只觉悲哀,这座宫城里埋葬了多少女子的青春啊,难道仅仅就因为一句说错的话,她的一生便到此为止了?

君墨宸从来不是乱发脾气的人,也从来不是武断的人,可是今夜他的所作所为实在反常,便是要护着我,也不必如此罢。

想到这,我站直身体,便要转身回去。

巧荷忙拉住我道,“姑娘去哪?”

我不假思索,“去见皇上。”不论他是不是为了我,我都不能让他把一个女子的一生毁在宫城里。

“姑娘不能去。”巧荷着了慌,见拽不住我,便索性跑到面前来双手张开挡住了我的去路,“姑娘可是要去为孙美人求情?”

看着她站在面前阻挡的姿势,我不悦的皱了皱眉,“怎么?我不该去吗?”

“我的好姑娘,您何必去触那霉头呢?”巧荷几乎要哭出来,“天子之威,金口玉言,您现在回去是要劝皇上收回成命吗?这是万万不可能的事啊,若再惹得皇上迁怒了您,多不值当。”

是啊,说出去的话哪有收回去的道理,何况他是天子更是君无戏言的,我有些犹豫了,“可是,孙美人并无大错,何至于如此重罚?我若什么都不做良心难安。”

“倾颜姑娘真是性儿善。”这次说话的却不是巧荷,无垠的夜空中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冰冷的仿佛这冬日的寒夜,不带一丝温暖。

巧荷愣了愣,扬声道,“谁在那里装神弄鬼?”

拐角的宫巷里就有一个人从黑暗中走出来,越走越近越走越近,慢慢的有灯光照在她的面庞上。

是婳懿!

我与巧荷忙齐齐跪下去,“奴才参见婳懿公主,不知公主在此,冒犯了您,还望公主恕罪。”

婳懿轻笑了一声,嘲讽道,“姑娘说笑了,凭我是谁,怎么敢降罪与你?方才孙美人的例子我可是瞧在眼里的,我这个人旁的优点没有,倒是这吃一堑长一智却是万万不好丢掉的。”

我缓缓地收紧了手指捏住裙子一角,心中紧张起来,立即将身子伏得更低了些,“奴才惶恐。”

“我又没说什么,瞧你,何至于如此,快起来吧。”说着便伸手来扶我,“若是被皇上知道了,可不要怪我了?”

我诺诺应道,“娘娘说笑了。”

婳懿伸过手来握住我,她的手冰的很,我愣了愣,犹豫半晌终究没有抽回来,“你万不要去为她求情,若是引火烧身便不值当了,她那张嘴得罪的人多了去了,今日不是皇上也迟早有人收拾了她,何况她冒犯你在先,也不算冤枉了她。”

我有些不甘,“可是,这样岂不毁了孙美人一生……”

“宫里这样的人海了去了,你救得过来吗?”婳懿又道,“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明哲保身方是生存之道。”

我不赞同她说的,却又不好反驳,只好闭口不言。

婳懿却也安静了下来,两人谁都不说话,行走在寂静的宫巷里,连脚下的踩雪声都成了回音。

不知走了多久,忽然有一个极轻的声音虚无缥缈的响在耳畔,“他还好吗?”

我顿住,转过头茫然地看着婳懿,这才发现原本跟在我们身边的巧荷不知何时已经已经离我们好远,并不上前来只在后头亦步亦趋地跟着,周围静寂一片。

我知道她问的是严奕。

我不知该说什么,说好吗?可他被逼至江东福祸难料。

说不好吗?他却终于逃出了这个令人窒息的京都,重新披起了他心爱的盔甲。

婳懿仿佛并未指望我回答,自顾自走在前面,状似无意却又带着一丝不引人注意的小心翼翼道,“你还爱着他吗?”

果然啊,任你是再怎样的无坚不摧,怎样的强大,终有一个难过的关隘,便是情,谁都逃不过的。

我几乎没有多做思考便道,“如今我心中只有皇上一人。”

婳懿的身影顿住,转过头来望着我,“你们数十年的感情,他肯为你赴汤蹈火,为你做所有的事,你亦是如此,怎么这样轻易就放下了?”

是啊,那时的我们肯为对方付出所有哪怕是生命都在所不辞,可是若心伤透了,哪里还爱的起呢?痛了尚且会喊疼,伤了自然也就会放手,何况时间长短那能用来论感情深浅呢?

我轻叹口气道,“月亮尚且有阴晴圆缺日日变化,又怎能企求亘古不变呢?”

婳懿是特地来问我这个问题的吗?该是怎样的爱之切才能令这样高高在上的一个女子放下身段如此不管不顾卑微的去爱一个人呢?

“是啊,日月如此又何况人心呢?”她却忽然轻笑一声,唇角浮起一丝苦涩来,“他到底是怎样的厌恶我,才至于用我的性命来换得旁人的一个救助呢?”

心中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击了一下,我猛然抬头看向面前的婳懿,才发现她的眸中亮晶晶的,竟是哭了。

原来她知道,她一早就知道。

这样的事搁谁身上不难过呢?满腔的真心竟只换来这样一个结果,谁不心寒呢?

嗫嚅着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婳懿安静而沉默,只有眼中不停的滚出泪珠来,融入脚下的白雪中,这样的她却比撕心裂肺嚎啕大哭更加让我难受。

许久她才道,“一边是我的弟弟,他想要我死,一边是我爱的人,他帮着别人来杀我,你说我是不是太可悲了些?”

“也许……他们只是迫不得已呢?”这话一出便是连我都不相信。

“罢了。”婳懿长叹口气,“到底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在一起了又怎样,终究要分道扬镳的。”

到底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在一起了又怎样,终究要分道扬镳的。

我与君墨宸又何尝不是如此,我的身份尴尬,日后必定还会再生变数,到那时,我不知道我们是否还能如今日这般。

婳懿到此便打住了不再说下去,再转过头来时面上已经没有了哭过的痕迹,一脸的平和淡然,“提起君慕容,想必你有许多的话要问他罢,想去便去罢,宫中世事无常,若是哪一日出了岔子想问都问不了了。”

我冷冷地打了个颤,这话竟是怎么说的?难道婳懿要报复君慕容而取了他的性命吗?可她方才都说了,他是她的弟弟啊。

我忙抬头看她,她却已经头也不回地踩着摇曳宫灯投在地上的光影一路去了,头上的步摇随着她的走动摇曳生姿,依旧隐入来时的那条宫巷中,倏忽一转,便看不到了身影。

寒风如方才一般冷冷的穿过宫巷,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只有寒气一个劲儿地钻进骨头缝里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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