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望着楚冰璇昏睡的容颜，段承风终是落下了热泪来，但却没有传唤根本不能对症的御医，只能在心中祈祷着段承贤能够快些送来解药，否则楚冰璇便会命在旦夕，而西周也定会因为这件事，与密什尔族大动干戈，就算是两败俱伤，做西周的亡国之君也决不罢休！
一夜之间，密什尔族军队里的士兵，死亡无数，临时搭建的帐篷已经不能摞放这些尸体，只能空出一块地方来，准备将突然死亡的将士们焚化。
不知是老天是否早就预知会有这样的局面，漫天的大雪几乎将整座用尸体累积的小山染成了白色，若不是近前看去，还真以为那只是座应景的小山，而非是尸海。
站在尸海前，身为主帅的密什加克慷慨陈词着，为死亡者哀悼，亦是在鼓舞着士气。
但众人心中都明白，这是有人在下毒，尽管已经查明毒源来自何处，可将士虽愤怒，却也难免忧忡。
看了一眼密什加克因心痛和愤怒而涨红了的双眼，段承贤无声的嗤笑着，学着密什加克的样子，也举杯敬了众死亡将士一杯，毕竟这些人死的的确无辜。只是，这不过才是个开始。
“舅父这次似乎玩大了。”段承贤玩味不恭的说着，面上风轻云淡，并不为这场风波而有丝毫的感慨，也不去问密什加克究竟得罪了什么人，却已了然于心。“我知道舅父心似大海，澎湃的很。但是，舅父似乎忘记了一件事，不是所有人都是可以合作的伙伴。”
“算是我看错人了，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狠，在即将交战的时候，损伤我军将士！”密什加克很恨的说着，眼睛微眯着，大手一个用力，将酒杯攥成了粉末，似是在攥着他心里认定是损伤了密什尔族将士的那人的项子，恨不能将那人捻个粉碎！
“是舅父野心太大了，否则这些人也不会枉死。”段承贤晃动了一下空空的酒杯，似是有兴致要陪已亡的将士们喝上几杯似的。
“他们的确是枉死！”密什加克冷声的说着，转首望向段承贤，动怒的说道：“如果不是大皇子你优柔寡断，一直不肯出兵，又怎会有这些将士的无辜死亡！”
“听舅父如此说来，这些将士的死，本皇子倒是要负些责任了？”段承贤并不引以为意的问道：“难道舅父以为，若是两军开战，就不会有死伤吗？”
“他们是军人，军人的天职便是为了战争存在。若是死在战场上，他们是烈士，密什尔族的人民会崇拜他们，会永远祭奠、怀念他们！”密什加克忿忿的说着。
“死了就是死了，无论是否有人记着，都再也活不过来，也弥补不了给亲人带来的伤痛。何况，以杀戮的方式死亡，舅父认为那样的死真的有意义吗？”段承贤幽幽的开口问着，眉头微蹙，忧国忧民的问道：“如今天下太平，可舅父却为了一己私欲而让这些人离开家园，在死亡线上游走，让两国的百姓因战乱而民不聊生，舅父真的认为这样做能让天下臣服吗？”
听段承贤如此一说，密什加克身体顿时一僵，冷眼眯着段承贤，似是在看段承贤是否已经看穿他隐藏的野心，但段承贤的面上已然恢复平静的毫无波澜，根本看不出任何的端倪来。
与段承贤对视了一会，密什加克没来由的觉得心绪，那平静的眼眸若是看久了，竟让人想要将心底一切的秘密都招供出来。
“焚化。”密什加克冷冷的交代了一声，便大步的离去，不再多看段承贤一眼。
待密什加克离去之后，段承贤呵笑着摇摇头，接过了兵士手中的木火，说道：“都退后吧，让本皇子送这些再也不能回家的将士们最后一程。”
恭敬的将木火交给段承贤，那名士兵躬身退后着，可段承贤的话却如同一颗石子一般，敲打在他一心投身于战场之上的心湖，开始泛起了涟漪。
“将士们，一路走好，来生不要再投身于军营之中，安生的过日子吧。”高喝一声，段承贤扬臂将火把投掷在高高架起的木塔之上，任由火海蔓延，去燃烧那些已经冰冷的尸体。
潇洒的转身，白衣胜雪的身影转身离去，却对身边一直躬身而立的人低声问道：“解药确定已经安全送回西周了吗？”
“是，若无意外，已经到达‘上面’手中。”紧随在段承贤身侧，那人同样低声回答。
“很好。”段承贤点头微笑着，为楚冰璇终于不必再受毒素的侵蚀而感到开怀。但是，聪明如段承贤，了解楚冰璇如段承贤，又怎会不知千里之外的楚冰璇是为了段承风而有意让毒素恶化呢。
“大皇子可还有事要吩咐？”那人低声开口问道。
“准备三军将士操练，若我没猜错，战事不会再因这场大学而有所耽搁，密什加克已经耐不住性子了。”段承贤快步的走着，因所说的话，而皱起了眉头，显然是不愿看到这天的到来。
“知道了。”那人低声回话，又道：“‘上面’要送过来的东西，已经到了。就在大皇子的营帐之中，大皇子行事要小心。”
“嗯，你去吧。”大皇子头也不回的说着，但在那个始终低着头的人要走的时候，却忽然停住了步伐，问道：“周杰，你说我们若是真的有机会一起喝酒，谁会先倒下？”
听段承贤这么一问，那人也站住了脚步，终于抬起头来，望着段承贤的背影，而此刻眼神深邃的男子不是周杰还能有谁。
不知道段承贤这番问话有何他意，但段承贤一向行事与旁人不同，周杰也无从考证。
不过，周杰的眉头却因段承贤的问话而无法松开。不知为何，周杰总是觉得段承贤在有意无意的与自己告别着，而这番话更是决绝的味道。
“周杰从未罪过，也听闻大皇子酒量如海，不真真的较量一番，怕是难以估测。”周杰说着，朝段承贤走进了一步，在阳光折射的阴影中，借位搭在段承贤的肩膀上，虽然只是影响的重叠，却是周杰此刻想做而不能做的事。“大皇子保重，周杰期待着与大皇子畅饮至一醉方休。”
话落，周杰便躬身后退了几步，如同一般的小兵一般，消失在段承贤的身侧。
“一醉方休，或许天下间只有你周杰一人，可以与我拼酒了。”段承贤吃吃的笑了声，看着自己的影子怔了起来。周杰刚才的动作，段承贤看的清楚，自也知道那其中的含义。
只是，段承贤的命早已经不属于自己，在出生的那天便注定了宿命。而如今，他更是把这条命送给了楚冰璇，即便楚冰璇不会因此而爱上段承贤，但至少可以记得他吧。
低叹一声，段承贤抬起头来，看着不知何时站在他营帐外的太后，再度扬起笑意来。
这一生，若说段承贤有辜负过哪个女人，那便是眼前这位看似风华正茂，实则内心苍老而凄凉的女人。
只是，怕再也没有机会偿还于她了。
“母后。”温润的唤了一声，段承贤朝太后走了过去，想要将最后的一点时间用来弥补这些年所缺憾的母子之情。
因为，段承贤能为太后所做的，也只有这些了。至于太后最后的命运如何，段承贤不能为她安排，更无法承欢膝下。
自从送楚冰璇回西周之后，轩辕啸便一直处于低谷期，整个人都是郁郁寡欢，尤其是知道楚冰璇的现状之后，更是成日里的神情凝重，连近身的宫侍都不敢喘大气，生怕会惹怒龙颜。
低垂着头，看着凤书雪在哄着小皇子在玩，轩辕啸的心终于有所软化。
想起楚冰璇曾经告诉自己，与其执着于不可能转圜的过去，不如珍惜眼前人。轩辕啸忽然有种对不起凤书雪母子的感觉，这个女人虽然也是政治中的一颗棋子，还曾经伤害过楚冰璇，但她却是陪伴轩辕啸时间最长的妃子，而楚冰璇也已经原谅了她，轩辕啸不知道自己为何还要对凤书雪如此冷漠。
其实，轩辕啸不是不知道凤书雪抱着小皇子来他的养心殿玩，是想为他解愁，希望借由小皇子的欢笑声，能弥补轩辕啸心中的缺憾。
“娘娘，您也逗弄小皇子有一会了，先喝口热茶润润喉吧。”已经有了四个月身孕的小珍端着热茶走了过来，为凤书雪奉上了一盏，又为轩辕啸奉上了一盏。
“有劳珍妃了。”原本脸上挂着柔和笑意的凤书雪，在看到小珍微凸的肚子时，脸色微变。
尽管已经告诉自己，就算她是轩辕啸生命中位分最高、最不可或缺的女人，也不可能成为轩辕啸最爱、或是唯一的女人，不要再去做轩辕啸会不开心的事，但女人的本能反应还是不能完全收起，凤书雪仍然会嫉妒。
何况，小珍已经被册封为珍妃，一个宫女因为怀有龙子便一跃成为紧在凤书雪之下的妃子，凤书雪心中如何能够不忌讳。
最重要的是，这南国的后宫之中，有谁不知道小珍会得皇帝宠幸是因为楚冰璇的关系，就算楚冰璇人不在南国，仍有着她的影响力。
“这是臣妾应该为娘娘做的。”小珍轻声的说着，对于凤书雪已无之前那般的仇视，毕竟她们是共事一夫的女人，而楚冰璇也不再恨凤书雪了，不是吗？
抬头看了一眼两个女人生硬的客套着，轩辕啸伸出手来，拉着小珍坐在了自己身边，说道：“朕知道你不喜欢张扬，也不爱那些珠宝首饰，但你已经是妃子，总不能让人看着以为南国的国库空虚到连怀有龙子的妃子还是一身素衣，不见一件珍贵的首饰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