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不给我们下定额了吗，我们早干完早回家。”
“我们可不在这旮儿靠点儿，完活儿就走人。”铁刚在旁边附和着。
“罗师傅，这是我的裁口刨和五分凿子，你今天先用着。”刘宝把工具递了过来，转身走出木工棚。
罗滨生把工作案子钉完，等他再去取料时，木方都挑剩了，他拿的尽是些弯曲、斜纹、有木节子的白松料。他一边刨削，一边吊看材面凹凸情况，然后修刨平直。他刮完一根料，别人已经干出三根了。罗滨生这才发现他们刨光毛茬就算完事了，根本不在乎材面平直。他想自己必须像他们一样操作，要完不成定额，他们更看不起自己了。罗滨生拼足了力气，开始加快了速度。
“铁刚，歇会儿，给我支烟。”二宝不知什么时候将油条吃净了。
“真不是人干的活儿，咱们纯属出苦大力的，你瞧我这一身臭汗。”
铁刚点着一支烟叼在嘴上，再将烟盒扔过去。他露着一膀子肥肉来到水桶旁，捞出水里的毛巾开始擦脸上的汗水。当他擦右边脸时，烟卷叼在左嘴角，当擦左边脸时，烟卷又移到右嘴角，那根香烟就是不离嘴边。
“这天气跟下火似的，老天爷也不下雨让咱们凉快凉快。”李拐子扔下手里的刨子。
“你小子盼雨休呢，就是下雨了，咱们也得在工棚里照样干，谁让咱们是临时工。”铁刚将手巾仍在水桶里。
李拐子说：“钱难挣，屎难吃，这话一点不假。”
刘宝从门外回来：“掐了，掐了，二木匠你们俩怎么又在这里抽烟，有没有记性，木工房禁止烟火。”
“这里满地都是刨花子，万一失了火，你们不是给咱组长捅漏子了。”李拐子说。
二宝说：“我们加点小心行不，成天叨叨，好像我们抽烟犯法似的。”
罗滨生用斧顶敲了敲刨子的后端头，将刨刃退了出来。他看见刃口已经使用迟钝，找了块磨石准备研磨。
“罗师傅，你的刨子不错，一看就是手艺人的家巴什儿。”刘宝拿起罗滨生的刨子瞧着：“这个磨得油光水滑的刨床子看样是日本柞木。”
“你看刨刃子是手牌的，也是小鬼子造的，锋利无比。”罗滨生给刘宝看嵌在刨刃背面的标志。
“一个破刨子显摆啥，让咱们哥们儿看看。”二宝也凑过来将刨床拿在手里掂掂它的重量：“这日本柞木挺瓷实的，我听说手牌刃子都能刮胡子？”
罗滨生说：“这种木材的比重比水大，扔在水里能沉底，我在自由市场买它时老师傅说的。”
“真的假的，我试试看。”铁刚来到水桶边把刨子放到水里，这刨子果然钻入水底。
“好了，卖给咱哥们儿得了，前几天我的工具都丢了。”二宝说。
罗滨生从水桶里捞出刨床子：“多少钱我也不卖，它是老爷子在满洲国学徒时使的，现在干不动了才处理的。”
“别扯蛋了，都抓紧干活儿去。”刘宝说：“老李你去把休息室的门钉上。”
“好吧。”李拐子找来两付合页放在工具兜里，将兜子背在肩上出了门。
刘宝朝着大家说：“哎，我说个事儿，这个星期天李拐子家收拾房子要接个厨房，咱们都过去帮帮忙，我已经与何工长打好招呼了。”
下午三时许，二宝、铁刚正在收拾工具准备回家，甲方施工员张磕巴来到木工房，他围着外面叠放的窗套子上下左右的看着。
“刘师傅……外面……的套子……谁干的？”他一动气就更结结巴巴的了。
二宝冲他笑眯眯地说：“咋的了？张师傅你别磕巴，啥事给你急成这样？”
“这是……长手……干的活，木榫……折了……拿钉子钉。”张磕巴拉着刘宝出来指着一摞套子说：“这毛茬……也不刨干净。”
“我说张师傅，这榫眼正赶上节子，只能怪你们甲方木头不好。”二宝在一旁强词夺理。
“二木匠……你……不会在……这个……位置上……避开……木节子。”
铁刚又说：“张师傅，这窗套子做得严实合缝的，你就别瞎挑毛病了？”
张师傅看了看罗滨生做的几个窗套子说：“你是……新来的，你……一上手……我就……看出来了，……手艺人。”
“张师傅你……可别夸了，再夸就……怕他……连姓什么……都……都忘了。”铁刚在一边说。
张嗑巴说：“小孩伢子……你……学我……干什么？”
二宝说：“张师傅，行你结巴就不行别人也结巴，他打小时候就是这样。”
刘宝装模作样地说：“你俩白唬啥，把套子加工合格了再走，哪有像你们这样干活的。”
二宝他俩无奈只好将有弊病的木构件修理好，然后骑上摩托车扬长而去。浑身汗津津粘乎乎的罗滨生、李拐子直到工地下班了，才把手里的活干完。这时李拐子将案子下面的窗扇冒头，玻璃梗料统统装进工具兜里。
“这大贼兜子装这些短材料正好。”李拐子将兜子塞的满满的。
刘宝将工具箱子锁上：“像你这么过日子能不发家，老李你家的门窗料备得差不多了吧？”
“干活时再破点长料就齐了。”
刘宝一屁股坐在工作台上说：“我给你们讲一个真事儿，三队有个老瓦匠退休后去工地打更，他每天都往家里捎四五块红砖，几年后，他用这些砖盖了个小住房，这是积少成多，新愚公移山。”
罗滨生在水捅里洗了洗手：“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真是干啥吃啥。”
“罗师傅，你先出去探一下路，看看工长，张磕巴在不在外面？”李拐子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