势均力敌的对手的剑，悄无声息撕裂皮肉，穿透身体，就在我轻敌得意时，就在我嘴角的笑意漾到最大时。起初，我只感到体内有丝丝凉意，还能打个冷战证明自己的反抗。渐渐地，带着我生命温度的血液温暖了那块铁，我产生了错觉，仿佛它融进了我身体，似乎不那么冷了，可是有点疼。
只不过被刺了一剑，就一下，我的身体还有力气，好奇驱使着偏是要回头看看这个闻所未闻、初次见面的神秘暗卫，看他是怎么带着空洞的左胸，来找我报仇的，心里暗暗惊叹此人命大，不过……我能不能借你点命，因为我没料到自己今天会落得这样下场，很多话，还想对琚儿说……
“傻子，不是所有人的心脏都在左胸！”他的声音冷得和那张温润的脸十分不符，也是因为如此，才把我从幻境中拽回到当下。可是最让我始料不及的，还是他的心脏竟然长在右边，世间竟有这样的奇人？！难怪被刺穿左胸的他，竟然还有精力来讽刺我。
我不禁皱起眉头，后悔自己的失算。可是我这次的刺杀也并非没有准备，一个月前我就萌生了这种想法，在琚儿死死抓着“皇后”位置死也不肯放的时候;在我宁愿不要这条命也要成全她的时候;在她告诉我，我要当父亲的时候……我是早有此意的，所以那时就派了探子前来摸底。只是探子每次的回禀中，我没有听到半点关于这个暗卫的消息。
怎么办？我甚至不知道这个要了自己性命的人的名字。报仇该找谁？还是柳姁！我一切的悲剧都是她和刘濬造成的！
伤口一点点深入，皮肉外翻着，任由春寒料峭通过它滋进身体，逐渐加深的疼痛感啃噬着我的神经，弄得身体偶尔不由自主地抽搐。
柳姁寒着张脸，一步步向我靠近。
此时此刻她在我眼中，仿佛成了打猎时自己送上门来的猎物。到口的肥肉盲目鼓动着我的信心，我难免不自量力起来，以为就算身负重伤，也还能轻而易举要了眼前这只狐狸的命！
只是，已经有心无力了，我不知道那只有力的右手，几时成了懦夫、废物，它甚至抓不牢剑柄，擎不起剑身。所以我只能眼睁睁看柳姁走到自己身后，对一切没得选择，只能逆来顺受，清晰地去体会刀剑与自己身体的纠葛，这个弥漫着血腥气的纠缠，正在一点一点榨干我的意识，夺取我的呼吸。
趴在地上的那一刻，我终于肯去相信自己的大限将至。只是怎么可以？大门就在眼前不远处，要是在今晚前，我能一眨眼就跑到门外，不用半盏茶的时候就能回到琚儿身边。可是现在的路，怎么变得这样长？我明明已经很努力地朝它爬着了，我连想说的嘲讽都省略，就希望爬出那扇大门。
柳姁给我的后背又补上一剑，这个女人脑子有病了吧？也不对，杀人、鲜血，本来就是件能让人上瘾的事，我体验过并认同它，可惜却没遇见过知音。今天终于见到了，可是我不愿意同她高山流水，因为柳姁这个贱人不配！但是，我以后再也没机会遇见别人。
我能真切的感受到，在柳姁再次拔剑的同时，自己上半身的血液要流光了，因为我不再能感受到青石板的寒冷，我同它们一样死着。
琚儿，怎么办？我可能回不去了……
无论如何我要离开凤宁宫，死在这里是对我最大的侮辱！会让我死也难安！没有人愿意帮我，我也不屑于同他们求助，两只发麻、发凉的胳膊还能稍稍管些用，只是这条路何时修的这样长了？为什么我怎么都爬不出去？
琚儿，再等等我，你不要着急……
老天爷，再帮帮我，让我再亲眼看看琚儿笑的模样，而不是只在回忆里重温……
耳边格外嘈杂，跟着心里也很烦躁、焦急。我能感觉到自己的速度越来越慢，有好几次，我使出最大的力气，却不过只是勉强撑了下身子，仍旧在原地徘徊不动。
琚儿，我是不是吃太胖了，怎么都挪不动身体了……
慢慢的，耳朵里听不见任何声音了，似乎是聋了。不知道心冷还是心死的原因，我感觉自己的鲜血背叛了我，纷纷淌在青石板上，它们宁愿渗入凤宁宫的土中，宁愿留在柳姁的脚下，也不肯再留恋我的身体一下。不过这样也好，柳姁刘濬，我沈玄毅就是要阴魂不散，即使是死，我也要替琚儿折磨你们。
我正在努力往前挪时，柳姁的一双脚出现在眼前，猩红点缀着的绣花鞋，是那样妖艳，像是黑白无常的脚，在催我离开这世间。我再也没有力气，身体也不再是我的，僵硬在地，我等着她接下来的折磨。清扬是她的亲信，自然受她潜移默化的影响。清扬既然能生生咬下手指，这个女人肯定能干出比这残忍百倍千倍的事！
但是，琚儿，我不怕这个，她哪怕把我千刀万剐，我也受得住。可是你以后怎么办？没有我，谁还可以这样护你？我实在不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这个暗流涌动的皇宫，早就想带你脱身，你却怎么都不肯走。事到如今，纵使我拼尽全力留下一缕气息，也挡不住日后那些锋利的、朝向你的刀子。
琚儿，终究是我无能……
最后一眼的世界，终止在凤宁宫，柳姁用我的剑，刺穿了我的脖子，还没来得及吐完那口气，一切就结束了。
琚儿……来世……待我好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