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娴月的确想进宫看望淑妃，只是想到她当日的选择，便作罢了。一饮一啄，皆是因果。自从她选择踏进了后宫开始，她就该料到这些种种。
淑妃因悲伤过度晕倒，皇上命整个太医院都守在了凌芷宫。而孙庭显也在其中，他心中焦急不已，上前探脉时也不敢抬眼看她，怕被人看出端倪。好在施针后，她终于转醒。
他张了张嘴，还未发出声音便止住了，便低头退到一旁。
皇上见淑妃醒了，大步走到床前坐下，放低声音问道：“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精致的小脸此时一片惨白，又眼含泪，哑着嗓子问道：“卉儿呢？到底是谁害死了她？”她的双手紧紧地攥住皇上的衣袖。
“朕已经派鲁大人去查了，你放心，回头朕给你挑一个更可心的婢女。”皇上对一个小宫女的性命无所谓，不过见她楚楚可怜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哄道。
听了皇上的话，淑妃更觉悲凉，从小陪她一起长大的卉儿，在皇上的眼里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奴才。她不自觉地松开了皇上的衣袖，眼神瞟到一旁低头的孙庭显身上，突然觉得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泪。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强 迫自己移开眼神，怕被皇上发现。
“好了，怎么又哭起来了？朕已经命人将她下葬了，也算全了她的忠心。”自从凤娴月出现后，他对淑妃的耐心就没有那般好了。此刻见她哭个不停，也有些恼了。他起身，扫到了一旁的孙庭显，说道：“孙太医，淑妃的身体就交给你了。”
说完便带着内侍离开了。
皇上的意思是让孙庭显留下来。余下的太医见状，纷纷退了出去。待屋子里只剩下淑妃、孙庭显和宫妇女时，孙庭显还有些不可置信。他走到床前，刚想开口说话，便听淑妃带着哭腔说道：“你们都下去吧。”
为首的宫女香珠诧异地看了淑妃一眼，还是听令退了下去。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俩人，一时相顾无言。孙庭显往前走了几步，轻声问道：“你还好吗？”卉儿一直都跟着她，他知道她此时很伤心。可看到她这般悲伤，他的心里也难过极了。
淑妃嘲讽地笑了起来，哑声道：“好？怎么好？听说卉儿死状极惨，我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你知道我现在心里有多恨吗？是我没能护着她！是我害了她……”说到后面竟然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若离——”孙庭显再也忍不住了，大步上前拥住她，也跟着红了眼。他有多久没有唤她的名字了？自从她进宫以后，他便不敢再喊了，却在心里喊了无数次。
淑妃一时情绪崩溃，想到进宫后的种种，竟然止不住地大哭起来。她靠在孙庭显的怀里，贪念着这唯一的温暖，不再去想什么皇上和皇后，不去想这个地方，不管在什么地方，只知道此时此刻，这个人在自己的身边。
屋外的宫女香珠听着里面的哭声，疑惑地挑了挑眉。她突然想到卉儿，听眼见到她的死状，说不害怕是假的。
“香珠姐姐，娘娘她——”站在一旁的宫女刚刚开口，似乎想到什么又闭上了嘴。刚进宫的时候嬷嬷教过她们，宫里不缺聪明人，缺的是嘴巴紧的聪明人。
“你在这儿守着，我肚子有些疼。”香珠突然说道，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似的。
另一名宫女关心地点了点头，反正淑妃待她们很好，应该不会说什么的。
屋里的淑妃哭够了，双手轻轻推开孙庭显，她擦了擦脸上的泪，平复了下情绪，慢慢地又将自己伪装成了那个温柔的淑妃。
孙庭显搂着她的双手僵住了，哑着声音说道：“若离，我们离宫吧，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好不好？”他突然坚实地说道。什么名利忠义都是浮云，他只想和她在一起。
姜若离有一瞬间的心动，不过她很快就明白，且不说两人能否离得了宫，就是孙家，他们家几代单传，世代太医，她怎么能这么自私地让孙家没落呢？更何况，她还有爷爷，她记得她求着爷爷要进宫的时候，她曾信誓旦旦地说绝不后悔。对，她不能后悔，她还要为她的弟弟若正报仇，光杀一个萧其为怎么够？若不是萧家有意纵容，她的弟弟不可能死得那么惨。还有卉儿，她还没有为卉儿报仇，她怎么能后悔？
慢慢地，她的眼神像燃烧了一团火苗，越来越旺，她的表情也越来越冷清。
孙庭显看着她，只觉得像是喉咙里塞了一团碎冰，疼得他难受，却又咽不下去。不过他不愿意放弃，他仍旧充满着期待看着她，却听她平静道：“庭显，我们这辈子已经错过了，而我也没办法回头了。你明白吗？”
“不，还来得及！你记得安逸侯府的凤姑娘吗？她有办法帮你离宫的！只要我们求求她，她一定会帮我们的！”孙庭显犹记得凤娴月像一个世外高人一般指点自己的话，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他就知道她不简单。
姜若离当然知道，而且她还亲口拒绝了凤姑娘。既然已经做好了选择，就不要再回头。她面无表情地坐在床上，低声道：“你走吧，待久了会惹人非议的。”纵然皇上吩咐他看护自己的身体，却也不能在后妃宫中逗留太久。
孙庭显看到她这翻模样哪里舍得走，还想再劝劝她，却听她说道：“孙庭显，你是想逼死我吗？”她说这话时正抬头看着他，一双毫无波澜的眼睛里盛满了泪水，竟然噎得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孙庭显站起来转身向门口走了几步，却又回过头看着她，而姜若离已经背对着他，不肯看他。
“皇后娘娘驾到——”尖细的嗓音突然从屋外传进来。
姜若离与孙庭显一愣，还来不得说话，房门便猛地被推开了！一身盛装的皇后鄙夷地看着两人，沉声道：“孙太医，淑妃，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好一副依依不舍别离的模样！”她早就看出这两个人有问题了，果然没错！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孙庭显听了她的话，厉声说道。此刻他不敢心虚，他知道万一被皇后定罪，若离定然没有好下场。
姜若离扫了一眼皇后身后的香珠，见香珠不敢躲闪着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她心里便了然，是这个宫女打了小报告。
皇后见孙庭显还在据理力争，突然笑了，看向床上的姜若离说道：“淑妃，你说你一个后妃对着太医哭得死去活来，说没有私情，有人相信么？”
姜若离慢慢地镇静了下来，平静地说道：“我知道皇后为什么冤枉我，我也知道卉儿是怎么死的，那些恶人也不要太得意，老天自会收拾她。”
“你——”听她说到卉儿，她的心里还是有些心虚的的，不过，知道是她杀的又怎么样？她拿不出证据敢在皇上面前乱说吗？想到这里，她含笑着说道：“我已经派人去请皇上了，我相不相信你没关系，权看皇上相信与否了。”
果然，皇上听到皇后派来的人说淑妃与人私情，气得疾步而来，待见到屋子里的孙庭显，他不悦地皱了皱眉，让他留下来查看淑妃的病情，竟然还闹出了流言蜚语，可见也不是个正直的人。
皇后行了礼，才轻声说道：“臣妾知道皇上素来宠爱淑妃妹妹，可是，她对着孙太医哭得死去活来的，宫里都传开了，对皇上的声威也是有碍的。”
皇上沉着脸扫了一眼大殿中的众人，见淑妃悲痛欲绝地躺在床上流泪，再看皇后刻薄的模样，刚刚的火气就下去了些，才看向皇后说道：“朕看皇后实在是太闲了，整日里在宫中生事，你不觉得烦，朕都烦！”
“皇上，臣妾是为了您着想！这后妃与外男私会，难道是臣妾指使的吗？皇上能不能公平一点！”皇后被气得不行，她知道皇上偏心淑妃，却没想到会偏成这样。
姜若离这时才幽幽开口：“皇上不要怪皇后，是臣妾的不是，臣妾只顾着伤心去了，孙太医因着皇上的命令又怕我出事，才守在这里，也不知道皇后从哪里听到消息就冲了进来……皇上若是不相信臣妾，就赐臣妾一杯毒酒吧，也好让臣妾去陪卉儿。”说着又哭了起来。
皇上知道她看中卉儿，昨晚就悲伤过度晕倒，这个节骨眼上哪还有心情私会？再看看孙庭显，早就吓得跪在一边告罪了。不过，他仔细打量着孙庭显，觉得他长得确实不差，心里又有些不确实起来。想了想，还是沉声说道：“这件事就算了，朕前朝也忙得很，皇后不要整日里替朕操心后宫。”
这话就是讽刺皇后了，皇后一双眼睛愤恨地看着淑妃，见皇上匆匆离去后，终于忍不住说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这一次就算了，不知道下次有没有这么好运。哼！”她扶着老嬷嬷转身离去，踏出门槛时，回过头轻声说道：“说起来你那小宫女还真是可怜，唉，不过谁叫她这么不识实物呢。”
姜若离抬头看向她，一双眼睛像是要吃人一般，亮得可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