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陈姑姑求见?”
“陈姑姑?”如兰有些纳闷,却也不去多想,只道,“请她进来吧,等等,还是去正厅好了,请她稍等片刻。”
如兰放下手中正在整理的药卷,轻轻拍打了几下已有些压折的裙边,穿成这样虽漂亮,可做事读书总归不方便的,下次做事还是穿自己的那些旧衣裳好了。
小楼大厅里,陈姑姑正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她时而探头,时而搅弄手帕,手足无措间却也无可耐何.昨日里她便想去大门口迎接的,可偏偏杨总管不准,说什么,虽然她是驻凤楼的管事,却也只是个下人身份,这种不合礼仪的事情,他是没法子做主的.她知道这是杨总管的搪塞之辞,从前跟在小姐身边的时候,她哪里去不得,老爷接凤驾于府门前,她亦陪在小姐身侧,小姐入宫面见慈颜,她亦可随侍在旁,更甚是小姐赐婚远嫁至此,她亦是无怨无悔,只一心一意,紧紧相随.只可惜啊,一代旧人换新颜,小姐走的是那样的早啊.她知道王妃不待见她,杨总管投其所好,便将她给拦下了。
十几年了,她总是没法原谅自己,小姐当年大着肚子,即将临盆,却突然间莫名地说要到郊外去,她本是极力劝阻,小姐却不听,她说要随侍在侧,小姐亦不许.她不敢忤逆小姐,便不在言语,只是心中隐隐不安,哪里知道,小姐真就一去不回了。
如果当时,她可以极力劝阻,拼了命的劝阻,哪怕是哭天抢地…她每每这般想着,如果这样,那样,哪怕是,可又能如何呢,小姐能活过来吗,她后悔,她懊丧,想到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她更是无法释怀。
她努力地将世子抚养长大,每每看着他嬉闹,玩耍,她都会想起这个未出事便如此不幸的孩子,如果活着,也该会走路了吧,如果活着,也该怎般高了呢…
终于,当她无意中从杨总管那里听到,世子找回了失散多年的大郡主时,她根本没办法去相信,直到把杨总管问烦了之后,她才敢惊讶,开心地叫喊出声,她手舞足蹈,她开环大笑,即使惹来一旁婢女,小厮的指指点点,她亦毫不在意,她活着,那个孩子还活着,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她高兴得眼泪都流下来了。
…
如兰走进正厅,只见一个中年妇人有些局促地站在那里,她梳着普通的仆妇发髻,发饰简单,上身穿了浅色窄袖单衣,下身则稍稍艳丽些,是绘了些鸟雀枝花的印绣长裙.她愣愣地站在那里,眼睛紧紧地盯着她,她的眼神很奇怪,好似由震惊迅速地转为狂喜,可还没开心出声,眼泪却已掉了下来。
如兰很是诧异,不知该说什么,于是微笑道：“你是,陈姑姑?”
“小姐.”陈姑姑突然哭喊出声,一个箭步走上前去,拉住满脸惊讶的如兰,道,“没错,定是没有错的,如此相像的样貌,还以为是小姐活过来了呢,如此相像,定是郡主无疑了。”
“你是?”如兰隐约听明白了些,“你说我像我的母亲。”
先前如兰也听王妃说过自己像先王妃,当是她只当是夸赞,毕竟母女相像本就稀松平常,所以她也并不在意,可现在又听着这个妇人如此说道,心中不免生出了一种别样的感情。
那妇人破涕为笑,道:“我是你母亲生前的贴身侍女,我虚长你母亲三岁,平日里大家都喊我陈姑姑。”
“你们都说我像先王妃,可我根本不知道她的样貌.”如兰的情绪不免受了陈姑姑的影响,暗暗有些忧伤.
“郡主没见过小姐?”陈姑姑满脸惊讶。
如兰遥遥头,道:“娘生下我后就走了,哪里会知道。”
“可怜的孩子。”陈姑姑轻抚了下如兰的手,又道:“噢,对了,驻凤楼里还放着两张你母亲生前的画像,是名画师的作品,逼真又传神。”
“是吗?那快带我去.”如兰从未见过母亲的真颜,如今得有机会一见,自然难掩喜悦.
穿过梅林,沿着碎石小径,驻凤楼果然很近.如兰顾不得欣赏园林景致,只随着阵姑姑的步子,匆匆穿过堂屋,走过游廊,直接来到后院厢房。
“这就是小姐生前住的地方了.”陈姑姑说着便要去推门,可却被突然伸出的手掌制止了。
“等一下,我,我还没准备好.”如兰胆却了,她觉得这一切来得太快了,她从前不是没希望过的,想见自己的亲人,知道自己的身世,可那也只是在寂静无聊的夜晚,亦或更多的是在仰赖双亲的儿时。
对于这个她无法去左右的事情,她选择淡忘,选择只给它在自己的小小心房里留着一个永久的位置,当八月中秋来临的时候,当思念如潮,哀愁充斥胸间时,她会去怀念的,只是这一切都该是淡淡的,就像是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
“郡主.”陈姑姑不解的看着如兰。
“我,只是没有准备好.”如兰轻抚住自己的胸口,她的神色游离,语气却异常坚定。
“郡主,你这又是在怕什么?”陈姑姑有些着急了。
“不…”如兰只模糊说得这个字,便连连后退了几步,最后索性转身,向大门口跑去。
“郡主!”陈姑姑哪里会预料得到,她赶不上如兰脚程,只得跟在后头叫唤道。
你们为什么要如此逼我!如此逼我!谁稀罕这贵胄郡主,谁稀罕这富丽王府.你们是魔鬼,是拆人骨肉的恶人,我是魏家的女儿,根本不是郡主,我从来都不想,更是不愿,陆川,你害我!
如兰拼了命的跑着,哭泣着,当跑到一处水塘边时,她再支撑不住了,只见她双膝一软便摊倒在了草地上.她想念魏家父亲,魏家母亲,还有哥哥妹妹,一切的一切.压抑许久的情愫,终于在这一刻爆发出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