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杨伊忽然仰头笑出声来，霍南烟转头望向她，但见她的脸上，竟只剩下释然。完全没有意料之中的悲伤与愤怒。
那一刹那，杨伊忽然想通了。或许这便是命，自己从来不曾相信过的命。
霍南烟尚来不及开口多说一个字，门外便传来了脚步声，然后是那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怎么，朕不在，你们两个倒是聚在一起聊起天来了！”
东方烈的神色里看不出什么异常，只是大步走进屋内，朝屋中央的软靠上一倚，随手端过旁边茶几上霍南烟的茶杯，浅呷了一口。这一连串的动作，都是那么的顺畅自如。仿佛是每天要温习上百遍方才能得此熟练。
杨伊看着神色自若的东方烈，缓缓起身行了礼，然后便迎上他的目光，开口道：“王上，伊伊今天来可不是聊天的。”
东方烈笑：“那是为何？”
“伊伊今日来此，是向夏姬妹妹讨一件她本不喜欢却又迟迟不肯交出的东西。”
闻言，东方烈将目光落在立在一旁的霍南烟身上，但见霍南烟笑而不语。只听杨伊继续开口道：“王上您的心。”
这话一出口，屋内立刻陷入了一片死寂。东方烈脸上的神色也渐渐地开始冷下来，他并没有继续追究杨伊来此的目的，他也似乎丝毫都不感兴趣。只是他将目光定定地落在了霍南烟此刻了然而自若的脸上。
她没有否认。
她甚至没有任何的神情变化。
杨伊看着始终注视着霍南烟的东方烈，苦笑着低下头，缓缓开口道：“既是如此，伊伊便告辞了。”言罢，便转身离去。而屋内的二人，依旧是沉默着。她低着头浅笑着摆弄着腰间流苏，他定定地注视着她的脸。
半晌，东方烈方才回过神，开口打破了一室的沉静：“她问你要朕的心。”
便是陈述句。
霍南烟闻言抬起头，依旧浅笑着望他，并未开口，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然后呢？”他的声音冰冷，可是他清楚地知道此刻的自己，仿佛是在等待一种宣判。
霍南烟歪过头，俏皮地开口道：“我自然坦白地告诉她，我做不了主！”言罢，她缓缓走向他，在他面前站定，“我跟她说，掌控你的心，是我赖以生存的基础。我想要的一切，都要用掌控你的心来保障。”
那得意的神情，和坦诚的语气，使得东方烈的心狠狠地紧缩起来。他偏过头，躲开她伸出欲捧住他脸颊的手，像个置气的孩子一般。这行为反应，使得霍南烟笑出声来。
“王上，这可不像你，你如何没有大怒着将我拉出去杖毙，甚至斩首示众呢！”
“你明明知道就是这样的结论，我从没亲口说，你便惯于自欺，此刻我说了，你反倒更加地畏缩了。还有什么借口是可以让你继续自欺下去的么！”
她的话如同毒针，字字刺到他的心窝深处，痛的他几乎快要失去知觉。然后这痛楚渐渐转变为一腔的怒火，他猛然转过头来，一把将她拉到怀中，用力捏住她的下巴。那目光中的火焰是那么的繁盛，几乎快要将她燃成灰烬。
“你就这么有把握，能够掌控得了朕的心么？”
他看着她，微微眯起眼：“你又凭什么掌控朕的心呢？交换？若是交易，你用什么来交换？”
“要知道，迄今为止，朕还未曾从你的身上讨要这笔欠账呢！”
霍南烟闻言当下愣在原地，她感觉到东方烈的另一只手，正在缓慢地游弋在自己的身体上，他火热的胸膛传来的震动，是越发急促的心跳。
她在玩火。可是，却无法停下。
“怕了么？”他缓缓低下头，滚烫的呼吸擦过她的耳际，随着声音钻进她的大脑。
“适才那般逞威风的人，去哪儿了？”
他的嘴角浮现出那么熟悉的笑容，邪恶而阴冷：“朕明日便下旨，恢复霍战将军的头衔，归还他的虎符，帮你重新树立起霍氏的荣耀。这样，你的心愿是不是达成了？”
她看着他缓缓靠近，看着他的唇渐渐在视线放大，还有那仿佛能够直刺心底的声音：“你既已得到你所乞求的，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是啊。她所求，不过是霍氏的荣耀和维系父亲的尊严，这也算是达成了姐姐临终前的夙愿。那么，她这一生，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追求的了。一个没有期待的未来，又该如何维系呢？
她呆愣地望着他缓缓靠近的脸，感觉到他的呼吸就在唇边，可是却在那一秒失去了所有的心神。她是当真怕了，怕的是有朝一日，得偿所愿，自己当如何继续走下去。或者，从此以后，在没有生活，只是生存，她只是活着。如是而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