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小屋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道，沉默了许久，陆香桑终于忍不住开口怯怯的问道：“先生，他还好吗？”
白衣男子此时正坐在木桌旁，悠然自若的喝着手中的一盏热茶，与一脸的焦躁不安的她形成了鲜明的对于。
听到她的话后，他虽没有立刻回答，但最终还是开口说道：“你是在质疑我吗？”
他说的十分平淡，话中不带一丝怒气。然而听到过后，她却脸色一变，立刻跪倒在地下说道：“香桑不敢也不会怀疑先生，只是。。。。。。”
“只是什么？”
陆香桑忽然转过头，目光落在了一旁沉睡着的男子身上。只见他眉头紧蹙，紧握着双拳，十分痛苦的样子。她的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说不出的难过，咬了咬牙继续开口说道：“只是他为什么还没有醒来？先生答应过我，可他看上去却是那么痛苦。”
“没错，我的确答应过你。”他喝完了杯中的热茶，也不急着向里面加注茶水，只是把玩着精致的白玉茶杯，嘴角忽然扬起一丝捉摸不定的笑，“说到底，你终究还是在怀疑我。”
他很少笑，就连陆香桑也没有见过多少，可每次他笑起来的时候，总会有种摄人魂魄的独特力量。
除了举止间的沉稳，以及满目沉淀着的历经人世的沧桑。很多时候她虽叫他先生，但在心里却觉得他更像自己的哥哥。
“要是他能一直笑那该有多好。”她曾这样想过，像个傻子一样不分昼夜的苦练着烟月剑法，天真的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努力，他就会感到开心。
孩子的想法，是那么的幼稚，可笑的不切实际。
然而就是这种毫无心机的纯真与可笑，却是这世间最难能可贵的东西。
就这样，她怀着这样简单的期望，心无旁骛的修习着烟月剑法，也因此在同时进宫的一批女孩中脱颖而出，最终成为了凝素宫的新一任宫主。
虽然他并没有对她笑，但看到她的眼中却多了一分赞许。
从此之后，她离他越来越近。只是越是接近，她就越发的胆怯，最终选择了停滞不前。
真实的他是如此的冰冷，仿佛是一块千年未融的玄冰。每接近一步，她的心就会冷上一分，浑身战栗着无法前行。
她追寻的本就是那难得一见的笑容中所流露出的片刻温暖，却不料反而让自己陷入了更冷的冰窟，就连本身的远一点温度，也很难保住。
年幼的她因此成了江湖的一大传奇，可即便是身为身为宫主，在这凝素宫中，她与其它的女孩又有多少差别呢？同样的寂寞，同样的寒冷，远离尘世。幽居在这人迹罕至的蝶谷中，就如同被终年不散的浓雾笼罩着的凝素宫一样，不见天日。
“我答应过你，就不会让他的性命受到伤害。要救他，但不是现在。”
他的话又再度在她耳边响起，依旧是不带任何表情的平淡，“只是有些事必须要他自己去面对，必须要他亲自去抉择，你帮不了他，更何况你也同他一样。”
陆香桑抬起头，睁大眼睛注视着他，只觉得眼前的白衣男子混身上下总透露着一股神秘，尤其是他的话，更是让人捉摸不透，不禁开口说道：“香桑不明白先生的意思。”
这次他同样转过头，望着跪在地上的少女，忽然叹了一口：“跪在地上会着凉，你先起来吧。”
他的话依旧是淡而无味，但从中透露出的关怀却让人不禁嗅到一丝温暖。
如果陆香桑没有记错，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关心自己，原来始终乌云密布的阴霾天空，也会有那么几缕细细的阳光的刺入。
一时间，她竟微微有些出神，愣愣的跪在原地一动不动。
“发什么呆，还不快起来。”直到白衣男子再度开口，她才回过神来，紧接着站了起来。
“香桑，你还记得升任宫主的那日，我曾在私下对你说过的话吗？”
“记得。”她点点头，想了想又继续补充道，“先生的话，香桑不敢有忘。”
“好孩子。”他淡淡说道，虽是赞许，可话中依旧听不出任何味道，“记得那时你还不大，现在看来也确实长高了不少。”
她的心仿佛瞬间被一只手轻轻一波，忍不住开始微微颤栗起来，沉默了片刻过后，她才忽然开口：“若不是先生的收养，将我们这些无家可归的孤女带回谷中，我们也许就根本无法活到现在。先生的大恩，香桑时刻铭记于心。”
白衣男子忽然淡淡一笑，摇了摇头：“我并不要求你们记住什么，相反你们或许还会怨恨我。一个女子最美好的青春年华，本就如此短暂，而我却让你们将它全部埋葬在了这里。”
陆香桑没有否认，事实的确如此。在这里的女子，虽都听从着先生的话，但对外面的那个远离许久的世界，谁又敢说自己心里没有丝毫憧憬呢？
时光对一个女子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她也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才开始一点点明白。
然而即便如此，也没有人想过要离开这里。
她的心中忽然多了一分坚定，十分认真的开口说道：“我们不后悔，我们都是自愿更随先生，誓死不离。”
这一刻，不知是否是错觉，她看到白衣男子的眼中，瞬间闪过了一丝别样的情绪。可是她还来不及捕捉，便已消失不见。
只见他嘴角微微上扬，虽不在笑，脸上却也多了几分从未有过的暖意。
“好了，我知道了。”他淡淡说道，语气似乎也不再像刚才那样冰冷，“香桑，记住那时我给你说的话，碧玉之年你的人生必将经历一场劫难。所以现在，你千万不可大意，可能那命中主动的劫难已经出现了。”
她心中一惊，不自觉的回头望了眼沉睡在软榻上的男子，但又立刻打消了自己的怀疑。
“怎么可能是他，真笨。”她不禁在心里自嘲道，完全否定了自己猜测。
而这一切，白衣男子全都看在眼里，却是沉默不语，恍若未察。
注：碧玉之年，古代女子十六岁时的称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