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羽舟轻轻的笑了，笑容里的悲怆在脸上流淌，语气却坚定：“圣上也信不过我吗？”
凌帝犹疑着尚未答话，顾羽舟眼底闪过一丝黯淡的光，又恢复了正常的面色，脸上冷笑着：“连婕妤和浮珠两人说得如此精妙，看来我是百口莫辩了？”
“哼！你知道便好！你竟然用这种低劣的谎言来欺瞒圣上和太后，你这个女人实在是用心险恶极了！”
顾羽舟对她的叫嚣并不理会，转身对太后跪下：“臣妾知道此时早已是百口莫辩，臣妾只求太后下旨让胡太医前来会诊，看看是否真的有孕，以还臣妾清白！”
太后凝重的点点头，正要宣人。连婕妤也转身跪在顾羽舟身边，丝毫不让，针锋相对：“太后，胡太医一向是为韵昭仪请平安脉的太医，据浮珠所说，昭仪平时对他出手可是相当阔绰啊！就在几日前还曾赠给他一只稀罕的很的玉棋子呢,只怕两人背后有些见不得人的交易！太医自然是要请的，可不能单单只请了他一个！”
太后首肯，不多时一干医正被招了过来。他们神情都有些惶恐，不知道又会有什么样的祸事降临，有些人人自危的意思。一个个拮据地站在外殿，惶惶不安地垂首等待示下。
“众位也都是这太医院的老人了，平日也常常向各位娘娘请平安脉，也不必避忌什么了。我招你们前来，看看韵昭仪的龙胎如何。胡太医，你说说看平日所看。”太后还能保持着慢条斯理的气度。
胡太医诺诺地向上看了一眼，从众人的面色中也分析不出什么，只得低下头去恭敬地回禀：“禀太后娘娘和圣上，韵昭仪一向玉体康健，腹中的龙胎也是安妥得很。请太后娘娘和圣上宽心。”
连婕妤轻蔑地“哼”了一声：“果然是一丘之貉，我就猜到！不知昭仪花了多大的手笔啊？”
太后不悦地看了她一眼：“现在言之还甚早，请剩下的几位太医一起来诊脉吧！”
几位太医依次上前为她诊脉，每个人脸上却浮现出一种疑惑的表情，相互交流着眼神。连婕妤见此情形脸上得意之色更显。
“有什么你们且快说，若有半点隐瞒，仔细你们的脑袋。”凌帝催促道。
医正中年纪稍长的一位医官把手指搭在顾羽舟的手腕上，眯着眼睛，细细地诊着脉，过了一会儿方才站了起来：“禀圣上，韵昭仪的脉象确实是有些奇怪……”说着看了顾羽舟一眼，让所有人的神经都不禁绷紧了。“敢问昭仪娘娘，幼时是否曾较长时间服食碧莲露？”
顾羽舟点点头：“正是，我年幼时体弱一直有哮症，还是服食了好几年的碧莲露才渐渐调理过来，治了病根。”
“这就对了，”医官脸上轻松了不少，见众人期待的眼神才答道，“昭仪娘娘虽然脉象有些虚弱古怪，想是幼时服食碧莲露所致。这碧莲露虽然养身治哮症，但长时服用会渐渐影响人的脉象……”
“又不是叫你来治病的，你就只说，到底她的胎是不是假的？”连婕妤急促地催道。
“婕妤此言差矣，虽然昭仪娘娘的脉象有些古怪，”医官看了连婕妤一眼，脸色有些尴尬，“但是臣可以确定，确实有胎脉滑动，而且以脉动来看，怕是双生胎。”
太后和凌帝一脸的惊喜，连顾羽舟都有些喜出望外：“大人，你确定吗？我怀的是双生吗？”
“正是，臣不敢妄言，八成以上会是双生。”以他为首，一干医正早伏地跪拜，口中称道：“恭喜圣上，恭喜太后娘娘，要喜得双孙！”
凌帝早已走到顾羽舟面前，兴奋地擎着她的手：“羽舟，你可是真是大大的功臣。你要静心养着身子，好帮我生出两个白白胖胖的孩儿。”
在丰国，双生子一向是被视为吉祥如意的象征，民间常说有双生子的家庭都是有祖荫庇佑的，甚至于哪家有了双生子，他们出生时的胎发都可以作为福物的。皇家也总是期盼着这样的好兆头，难得碰上了这样一个好意头，连太后都不禁声声念佛直说“祖宗保佑！”
“不可能的，她一定在使诈！！”我们的恭喜之声被一个尖锐的女声打断，正是连婕妤。只见她满脸的不可置信，质问着医官“你诊清除了吗？不是说脉象古怪吗？兴许是她玩的什么鬼把戏啊！！！”
我微不可见地轻轻摇头，没人注意你，你非要自己立刻跳上砧板待宰，没人能拦得了你！
还没等医官开口，凌帝已经眉头紧锁，语气里面带着十足的不快：“混账！胡说什么？还没有追究你呢！”
连婕妤讷讷地收了口，不敢再答。
顾羽舟见状倒是笑了起来：“连婕妤还有什么证据，什么新鲜的说辞拿出来也让我们见识一下，什么是黑白颠倒的功力！！！”
“你、你，”连婕妤气结，“那我问你，这月信是如何来的？”
顾羽舟眼中浮起薄冰：“月信？我何时来过月信？我倒想问问连婕妤呢！浮珠当日是你说她笨拙又犯了个大错要 狠狠打一顿赶出宫去，我一时心软才为她求了情，调到我宫里伺候。这两年来，我自问也绝不曾苛待过她。现在，你和她倒又变成主仆情深的交好了？可真是让人费解！”
“还是说，这一切根本就是你们自导自演的一幕苦肉计，只是为了把她安插在我身边做你的眼线？”她又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所以，你们才有机会偷出我的裤子来诬陷我。还有让她蹿唆着我去你那里，好给我吃下茄泥！”
她咬牙切齿地说：“你心肠太过歹毒了。你说是为了验证我是否有孕，我看你根本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除掉我腹中的孩儿吧！！我何曾有开罪过你，你为何如此对我？便是我有什么错，这个孩子也是陛下的孩子，你怎么不顾念着呢？”
顾羽舟的话虽然半真半假，但有些地方还是切实戳中了连婕妤的软肋，比如浮珠，比如茄泥的事情。凌帝和太后也会是听得一脸阴沉，心里想必对她已经深恶痛绝了。
连婕妤脸色惨白：“这些都是你的一派胡言。”忽然似是醒悟过来，“定是你故意要挖个坑让我跳的，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连婕妤，当着陛下和太后的面，你又要诬赖我吗？在座的各位姐姐们不少都已经为人母了，还有太后娘娘，您也是一个母亲，您最了解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孩子意味着什么？那是重于一切，高过一切，值得让我拿生命去守护的！！难道我会拿他来开玩笑吗？难道我会自己故意吃下茄泥吗？”
看着众人向自己投来的厌恶的眼神，连婕妤急急爬向凌帝的身边，抱住他的大腿，晶莹的眼泪簌簌地往下掉落，“陛下，你是最了解我的人了。这不是我做的，是她，是她……”
“够了”凌帝厌恶地一脚踢开她，“不要再在这里惺惺作态了，我原以为你是个没有心机城府的温柔女子，想不到你心肠歹毒至此！”
语气变得冰冷，连看向她的眼神也充满了嫌弃“来人！连婕妤心肠歹毒，意图陷害帝裔龙嗣，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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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婕妤的事情在宫里掀起了不小的风波，熔妃虽因当时不在场没见着，心里想必也是暗爽的。无论连婕妤和顾羽舟哪一方败落，对她都只有好没有坏的，她何不乐见其成？
加上连婕妤迅速得宠，为人又常常侍宠而骄，跋扈恣睢的很，犯得又是伤及皇嗣的大事儿，如今这一番下来竟是没有什么人肯为她说什么，流一两滴泪。这让我也有些唏嘘，如同贾宝玉所说的，人若死了不过个人得个人的眼泪罢了。但若是连个为你流泪的人都没有……
“最后还是宁妃去赐的一尺白绫，让她自缢了。因为是罪人，连棺木都不曾有。”我捧着手炉对凌旸说。
“怎么？可让你有所感想？”
我斜睨他一眼，忽而想到金瓶梅里的那句话，就悠悠地念了出来：“为人莫做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
帝王的爱是如此的凉薄，一时高兴可以把你宠上天，一时又可以把你打下阿鼻地狱，还要你在心中默念着“雷霆雨露皆圣恩”。而宫中这些依附于帝王生存的女人，不过是一群蝼蚁，费劲心思的那一点点谄媚讨好、相互倾轧，转眼间就有可能付之一炬。前一刻或许还是款款温柔乡，下一刻也会落得森森白骨无人收尸的地步。
凌旸听得这话，沉默了半饷，抬头向我笑道：“不会的。”笑意里仿佛有金色的花朵，一朵一朵绽放，明媚而温暖。
“嗯？什么？”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永不弃，永不离。”他眸光流转，仿佛暮色中的光华，愈暗愈深窘。
“你说的什么呀？”我佯装听不懂，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化开，暖暖地如同泡在温泉里，将坚硬冰冷的桎梏一点一点洗涤而去，将那隐藏在柔软中的一丝痛意也安抚下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