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娅楠。”
“娅楠！”
初璇连唤两声才将娅楠从游离中叫醒。
“啊？”娅楠回过神来，“娘娘有什么吩咐？”
初璇看着娅楠，带着些许审视的意味，“你怎么了？”要知道，娅楠常年呆在后宫，无论是礼数还是性格都是毫不欠缺十分沉稳的，而今天的失态完全不是她的作风。
“没事。奴婢只是触景伤情罢了。”
“收起你的愁绪，一会儿还有一场好戏要看。”初璇顺手拿起桌边的酒盏轻抿一口，清酒之香竟有些醉人。迷离间瞥见龙椅后方有一挂满轻纱的特殊座位，“那是谁的座位？”
“那是专属于国巫大人的位子。”
“国巫？”初璇自问一句，忽地反应过来。
天下第一巫女，蓝雪子，能知天下万事，早有耳闻。
“她也会来？”若有那个可能初璇真想让蓝雪子替自己卜上一卦。
“嗯，国巫平常隐修于通天阁，只会随陛下出席宴席，极少露面。”娅楠眼里隐藏着笑意，这一天终于快到了。“宫里才人小主也有到通天阁去求卦的，只是国巫有个规矩，非贵人不卜。”
正当此时，安达站在凤栖台殿前，一甩手中的拂尘，用惯有的高亢声音大喊道，“皇上驾到——”
除去太后，众人立刻从座位上起身下跪，“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儿臣拜见母后。”夏渊双手作揖，声音平静至极。
初璇悄悄抬眼，夏渊身后站着一位覆有面纱，身着墨蓝轻裙的女子。那人应该就是安夏最神秘的国巫蓝雪子了。
太后点头受礼，又挥手道，“都坐吧。”
“陛下，为贺迎春，嫔妾特意去舞乐司排了一支《七德舞》，今儿这么热闹，不如一起观赏一番？”宝妃望着夏渊，眼里满是期许。
“既是爱妃亲自编排，自然不能白白浪费。宣。”
宝妃双手轻击，身着彩衣的舞姬立刻鱼贯而入。乐声倏然响起，众乐姬随着乐声翩然而舞。
翩若惊鸿，矫若游龙，舞转回红袖，回雪似花飞。
彩绸漫天，音铃不绝，令众人看花了眼。叫好声不断。
其中声音最为雄厚的自然是大将军贺霸天，“好！不愧是宝妃，精彩精彩！”
宝妃娇羞一笑，微微低头，露出一副小女人的作派，柔声问道，“大将军谬赞了。陛下觉得如何？”
“爱妃排的的舞自然是好的。”夏渊望向宝妃，目光时不时地扫过宝妃身旁的位子，放眼后宫，能与宝妃并齐的人当然只有初璇。
初璇对上夏渊的目光，勉强一笑，有些苦涩。夏渊有些吃惊，她也会有这样无奈的表情吗？又是什么能让她无奈？刚刚在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光亮，他没有错过，他确信那是泪水。等他再想确定时，早已是一如既往漠然的眸子。可即使那么漠然，那么不在意，为什么他就是舍不得将自己的实视线从那双眼睛上离开呢？
难道他……
不，不可能。
或许她对他是特别的，她身上有一种魔力能够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心安。他贪图和喜爱只是她的身体，尽管半年了还未曾碰过她。可仅仅只是抱着她，就足够了。对，他喜欢的只是她的身体能够带给他的心安。
他是帝王，不能有爱。
察觉到异样，宝妃嫌恶地看了一眼初璇，立刻开口扰乱夏渊，“娴才人的身子可是大好了？前些日子病得这么严重，也只你体贴不想让陛下担忧，一声都不吭，倒是委屈了。”
“哦？”夏渊回头看向郁洛歌，“病了？”
“是，如今已好了很多。让陛下忧心了。”郁洛歌自从病了以后原来的柔美中更多了几分病态的娇弱，让人忍不住怜惜。
夏渊也未多言，只是嘱咐着，“身子弱就让底下的人好生伺候着。”
“是。”郁洛歌一笑倾城，生生将上方的倾夫人比下去了一大截。
“迎春节最重要是热闹，众位卿家尽管自便，当是自己家中。”夏渊客套地开口，说是这样说，可谁又敢真正的把这皇宫当自己家呢？
夏渊下意识的朝初璇的方向望去，没想到仅是片刻，初璇的座位上已没了人。
越发大胆了，迎春节上，也敢悄悄溜出去。
夏渊招来徐福，冷声道，“宸妃呢？”
又是宸妃！徐福还真是欲哭无泪，就知道没好事儿，徐福心中有一万个声音在咆哮，可也只得悻悻开口道，“奴才不知。”
夏渊一个眼神过去吓得徐福猛地打了个冷颤。
“退下！”
徐福如释重负，看来今后一定要把宸妃当作第二个主子才是，否则，指不定哪天自己的小命儿刷的一下就没了。
几番客套下来，夏渊便借故离席，他绝对不是要去找那个不识趣的人！
初璇孤身前往凤栖台的凤栖湖边，在那儿等待着的不正是她亲爱的主母蒋氏和好妹妹易湘沫吗？
“贤阁安好。”初璇带着笑意，缓缓行去。
蒋氏回头，“给宸妃娘娘请安。”又见易湘沫毫无动静，立刻拉了一下她的衣袖，小声道，“还不快见过二姐！”
易湘沫撇撇嘴，满脸不屑，“湘沫见过二姐姐。”
二姐姐？
初璇不免在心中冷笑，从前一口一个小贱人，没想到如今也变成了二姐姐了。
“哪有这么多礼节，贤阁见外了。”初璇虚扶一把，似作无知地开口，“贤阁如此着急着见本宫，可是有什么要紧之事？”
蒋氏上前一步，轻轻握住初璇的双手，“好女儿，你妹妹已经过了及笙，也到了谈及婚事的年龄。你父亲的意思是要你提点提点，让湘沫在宴会上露个脸博个头彩，让她在宫里跟你做个伴儿。”
好女儿。
初璇真想作恶。
“本宫能有今天都是倚仗父亲，接湘沫进宫是应该的。贤阁放心吧。”一番话说下来，初璇竟觉得自己更恶心，何时自己已经虚伪到如此地步？“湘沫的舞准备的如何了？”
见蒋氏使了一个眼色，易湘沫这才不情不愿地开口，“回二姐，这曲凤凰舞已经练了半年有余，想来应是不会出错。”
“那就好。”初璇点头，见凤栖湖中出现了一闪而过的影子，又道，“左丞大人对你寄了很大的希望，你定要好好表现。这曲舞既是你自己精心挑选的，本宫自然不会阻止。”
初璇的话说得有些别扭，易湘沫也只当她是在示好。头扬得更高，趾高气昂道，“二姐姐放心，日后湘沫进了宫自然会好好照拂你的。”
初璇脸色刷的一白，将头别开。对着蒋氏冷冷地开口，“答应你的，本宫自会做到。”
“那臣妇便静候佳音了。”蒋氏颔首，领着易湘沫扬长而去。
初璇将头埋下，余光轻瞥后方，夏渊，你果然来了。
初璇微微抬头，漠然地望向远方。
“初安，阿姐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
“不要怪阿姐，也不要怪祖父。要怪只能怪我们没有亲生父母，我们……只是棋子。”
“你放心，不过是沦为一个弃子，比起从前，还有什么是阿姐无法承受的。”
泪水顺着脸颊轻轻落下，树木似乎也在为她哀泣，一阵风过，花瓣盘旋着落在地面，低头一看，已经枯萎了的、半旧的、刚落下的，一层又一层铺了一地。
不过一刻钟，初璇深吸一口气，整理好妆容，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又回到凤栖台席间，谈笑风生。
夏渊再次见到的初璇一如从前，一丝不苟地笑着、严谨的妖冶着，那层禁锢着她的东西，夏渊恨不得将它撕碎。
她总是这样吗？
几曲歌舞下来，夏渊没了半分心思。
“查的如何？”夏渊的声音在暗处响起。没错，就在刚才他让他的暗卫调查了左丞易家。初璇的自言自语透露的信息实在太多，作为帝王，他从不允许他的大臣有这么多的秘密。有些东西他很感兴趣，比如，初璇口中的弟弟和亲生父母、还有，棋子，为何又沦为了弃子、还有易府的从前宸妃的从前究竟是怎样的，前朝右丞被废，朝中左丞独大，易名书，他的左丞又有什么野心？
帝王，生性就是多疑的。
这一点，初璇很早就明白，所以那些话只是她想引导夏渊罢了。天子的势力不容小觑，要查一个区区左丞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她要让夏渊知道，易名书想要权倾天下的野心，他要送自己的亲生女儿入宫夺得皇后之位，他要让前朝后宫都牢牢地掌控在自己手里，他要让当今圣上成为傀儡皇帝，或者，他要谋反自立为王。
她要让夏渊对易名书心存顾虑，对他起疑，这样当自己要对付易名书时，多少不会这么艰难。
暗卫呈上一折。
夏渊接过一看，果然如自己所想。初璇在易家没少受委屈。夏渊冷哼一声，回到了凤栖台龙椅上。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一个女子蜷缩在角落微微啜泣的画面，他原觉得她太够心狠，不过现在他突然有些理解了。
只是，为什么不说呢？
夏渊朝着那女子望去，是一个紫红的背影，瘦弱的身子裹在繁重的宫装里，第一次夏渊知道了什么叫怜惜。许多年后他始终想不明白一个瘦弱的身子究竟怎样承受这么多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