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的阳光透过帐帘的缝隙射入韩德让的行帐——楚王府。帐内陈设雅致,却空无一人。
兴圣宫内,隆绪表情凝重,手里的毛笔在白纸上乱划,显得心神不宁。
“启奏陛下,楚王爷,恒王殿下前来请安。”
隆绪放下了手中的笔,露出了一丝笑意。
“陛下哥哥早安,相父安康。”隆裕微微欠身,高声喊道。
“过来坐吧。”隆绪带着浅浅笑意将弟弟拉到了身边的椅子上,隆裕看见案桌上的涂鸦之作,笑问道:“陛下哥哥在画什么呢?”
隆绪闻言顿感窘迫,“这个……”
“裕儿认为哥哥在画什么?”一直微笑而沉默的韩德让开口问道。
“嗯…..”隆裕闪动着清澈的双眸,在画陛下哥哥的心。“
“继续说,”隆绪被吊起了兴致,隆裕轻轻点头,“心思躁动而画不成形,道家有言,待世情须从容,则万事自有解法。”
“哦…..裕儿在读道家的书吗?”韩德让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是的,相父,儿臣很喜欢道家的书。”
“很不错,只是这回相父帮不了你了。”
隆裕突然站了起来,躬身下拜,“相父此言实在太谦了,君自儿臣冲龄之时就陪伴左右,慈爱之心,较之父皇分毫无差,慈行恩德将佑儿终身。”
韩德让连忙扶起,“裕儿,这是何必…..”
“呵呵,”皇太后的笑声飘入耳中,“让哥不用紧张,他的新婚感言而已。”
“啊?“隆绪大感愕然….
“绪儿,你弟弟该纳妃了,回上京后,马上就办。“萧绰一身类色华服,,轻轻抚摸着皇帝的头。
“人选定了吗?母后。“
“嗯,他昨晚上选的。“
“哈哈“隆绪放肆的大笑,”你这小子,哥哥倒小看你了。“隆绪知道自今年开始,每次捺钵,母亲都会挑选部分后族女子随行,定是有位小姐让弟弟心仪了。
“陛下哥哥,饶了臣弟吧。“隆裕见皇兄”取笑“不止,撒娇告饶道。
“好好,要记得好好待她哦,去吧。“隆绪收住笑意,柔声吩咐道。
隆裕走后,帐内变得异常安静,良久,“如何啊?陛下。“皇太后端着茶碗,笑问道。
“母后,儿臣以为要派中央的要员进行督察,防止富贵之家贿赂官员,逃避税赋。“
“想法不错,派谁合适呢?”皇太后继续温和的问道。
“这个…..儿臣尚无合适人选。”
“韩卿,你在南枢密院内选择吧。,然后上奏。”
“臣明白。”韩德让起身领旨。
“好了,去猎场吧,看看大契丹的重臣们有何收获。
“嗯。“隆绪露出了畅快的笑容。
韩德让看着萧绰的笑脸,一副“幽怨”神情,“燕妹你真会给哥出难题啊。”心中想着。
萧绰美目递秋波,“好哥哥你就能者多劳吧。“眉宇间带着几分狡黠顽皮。
南京郊外的猎场,众马奔腾,目不暇接。
两天后,圣驾返回了上京。隆裕的婚礼在紧锣密鼓的筹备着,宫廷内外都兴奋不已,内外臣僚心中了然,作为先帝和皇太后的小儿子,皇太后从来对恒王钟爱尤甚,而殿下本人性情极为随和,安顺,历来低调的享受着富贵安逸的生活,更是受到皇帝陛下的无限关爱,此番婚礼也力求隆重。
重臣们都在挖空心思想着,送上什么贺礼能让殿下满意,太后欢欣。
韩府内,韩德让手上翻阅着《论语》,脑海里则将枢密院的各级官吏过了个遍,不禁摇头苦笑,“真的难有人担此大任啊。”富豪之家逃避赋税之事看似并不难处理,事实却恰恰相反,问题最严重的就是故大丞相赵延寿的子孙们。赵延寿是太宗皇帝灭晋国和彻底将燕云地区收为大契丹版图的功臣,太宗皇帝曾下令他总管所有汉人军队,在大契丹尚属立国的时期,赵大丞相功勋卓绝,威望极高。虽至今时今日,赵氏声势不如从前,但亦绝不可小视,否则燕云的根基就会动摇。韩德让又翻了几页书,心道:“还好韩氏子弟都已进入中央机构任职,否则我还得大义灭亲啊。”
“王爷,金匠把东西送来了。”
“很好,”韩德让打开包裹,笑道:“辛苦了,去帮本王准备便服,明天本王要出门。”
侍女微笑应声而下。
第二天早上,隆裕像往常一样身着朝服去往韩府问安,他知道近日相父事务繁忙,并未居于宫中。
“殿下,您三天后就大婚呢,有很多事呢,楚王爷那里早派人说了,您不用过去。”贴身侍女红梅关心的建议道。
“相父从来就贴心,礼数不可废。二哥那样,本宫是万万学不来的。”
软轿缓缓向韩府而去,隆裕时不时拉开轿帘向外张望,都城西南角,原先的赵王府已然修缮一新,将作为他婚后的府邸。
韩府的侍卫见他前来,脸色有些尴尬,隆裕面露疑惑之色,“有什么问题吗?”
“回禀殿下,王爷不在府中。”
“相父去了那里?母亲已经下令,这几日要准备本宫的婚事,所以不早朝。“
“小的不知道,今日一早王爷便服出的门。”
“那本宫能否进去等待?”
“殿下请。”侍卫恭敬的打开了大门。
正厅稍坐片刻,韩德让一身便服快步走了进来,身后的侍卫长捧着个小的锦盒匆匆退了下去。
“相父安康。”隆裕礼数周全。
“对不起….”韩德让满脸歉意。
“没事的,儿臣只是好奇,您一大清早便服去做什么?”
韩德让露出了神秘的笑容,“耐心等几天吧,好孩子。”
隆裕眼珠一转,“儿臣谢相父。”
韩德让满意的笑了。
当日午后,韩德让正为人选继续愁眉不展时,侍卫长突然来报,“新任南院宣徽使赵智求见。“
“哦?“韩德让微惊,”赵丞相的族人吧,请。“
站在面前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男子,一身汉服官袍,神采奕奕。
“楚王爷,下官前来问安了。”
“幸会,只是阁下找本王有什么事吗?”韩德让双目逼视,客气中带有威严和冷淡。
“王爷是这样对待仰慕者的吗?”浅浅笑意,四两拨千斤。
“有点意思、”韩德让暗道,“请坐,上茶。“
“不必了!”赵智高声回答。
“那阁下此来是为何事?宣徽院的事情,本官从未过问。”
侍从长还是把茶端了上来。
“王爷,下官久居南京府,数日前才被升任南院宣徽使。”
“嗯。”韩德让面如止水。
“那天,王爷带着陛下查访农田时,下官正好经过,欲往上京任职。”
“阁下是想做毛遂吗?”韩德让的手指敲打着案桌,漫不经心的问道。
赵智脸色一沉,“果然厉害。”笑道:“王爷高见。”
“呵呵,”韩德让轻笑道,“既然阁下敢进这个门,想是有备而来,对内情一清二楚,那么你真的有大义灭亲的勇气,这可是要丢赵氏祖宗的脸啊。”
“大义灭亲,万古扬名,下官愿效仿之。”
“是吗?这可是你说的,敢在本官面前写军令状吗?”韩德让双目直视,淡淡的问道。
“下官愿意。”
“痛快!取笔墨来。”
赵智写下了文书,韩德让塞进了袖口里,“做好了,本官自会在皇太后和陛下面前再有进荐,但如果有失公正,那么这纸文书就是要君性命的利剑。”
“下官明白。”赵智表情严肃。
是日晚间,皇太后的寝殿内,韩德让一身单衣,甚是懒散的坐在床沿,萧绰见他终现欢愉,知是难题有解。凑到耳边,吹口气问:“谁?”
韩德让耳边轻语,萧绰眉毛一扬,“很令人意外。“
“更意外的是这个。“韩德让从放在一边的朝服里拿出那柄”利剑“
“这小子胆子够大,和赵丞相还有些相像呢,“
“是个人物,可观后效。“
萧绰心中暗喜,看起来大气的人才众多啊,“雪儿,把这份文书交给陛下收着。“
隆绪正在薰的寝殿里哄着儿子,见雪儿送来的文书更是喜上眉梢。
“真的太好了。这阵子可把母后相父还有朕给愁坏了。“
“臣妾恭喜陛下了。“薰顺势说道。
三天后,上京城的广场上,群臣齐至,百姓挤满了街道,都为观摩恒王殿下的婚礼。
契丹传统的仪式进行的盛大而顺利,隆裕“成功“的赢过了新娘。
祝福之声响彻云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