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了水后冻了一番，倒是没有伤及胎儿，难道这是天意？
李燕儿坐在院子里发呆，偶尔低头摸了摸平平的腹部，一个月半的身子，看不出什么迹象。
深宫是非多，即便皇帝现在只有一后一妃，可东宫那毒妇岂会容得了她？
她有孕之事尚是隐秘，若一旦公之于众，她必处于风口浪尖之上。
因着国相大人开了头，好些个大臣也纷纷向皇帝送上自个家适龄女子，皇帝刚登基，后宫多空虚，朝纲尚不稳，灾乱未解决，为了休养生息，这一两年的选秀恐怕会推迟，毕竟一次选秀劳民伤财不说，许多官员也会从中做梗，压榨民脂民膏。
皇帝已经二十有四，膝下尚无一子，这是关乎国运之事，大臣们甚是关心，先帝夏宇哲还是皇子的时候，便已经孕有两子三女，不过当初被贬为庶民流落街头时，都病死了。
李燕儿忧心，怕肚子里的孩子以后也被“病”没了，她什么都没有，不似其他妃嫔都有靠山。
柳云，名义上的哥哥，皇帝新晋的督卫，她能仰仗吗？
这小半月在柳府倒是舒适惬意，柳云倒是将她当亲妹子一样照顾着，下人也对她毕恭毕敬，当柳家大小姐一样伺候着，可她这大小姐毕竟是假的。
虽然是假的，皇帝金口玉言，说她是柳灵，便没人敢说不是。
有一个皇帝妃嫔的妹妹，对柳云来说也未尝不是件好事，不管这妹妹得不得宠，也是第一个诞下子嗣的妃子，都能巩固他在朝中的地位。
他们兄妹二人，目前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生生相息。
撇开这一层厉害不说，柳云对于这妹妹倒是挺喜欢的，遂对她的事情也是上心得紧，一有空便过来瞧瞧，顺便带些小东西，陪她说说家常。
“阿灵，你瞧，这是银州新运来的梅子，很是新鲜，回来的路上看到，便顺手拿了一盒过来，你尝尝。”
柳云拿了一精致盒子过来，见李燕儿在院子里安静坐着，便笑呵呵地在石桌的对面坐下，将盒子打开。
“大哥，银州梅子可是出了名的好，但是在京城能吃到这新鲜梅子是很不容易的，还是在路上碰到顺手拿的。”
李燕儿淡笑，拿起一颗便往嘴里送，柳云尴尬地摸摸头，不知该怎么解释，好在李燕儿倒是不介意这梅子哪里来的，再拿一颗径自吃了起来。
“大哥有心了，柳灵这辈子能有将军这样的哥哥，是柳灵的福气。”
她说的是柳灵，不再说自己是燕儿，这是打心里承认他这个哥哥了吗？
柳云高兴笑了。
柳云待她好，她看得见也感觉得到，她已经没有了亲人，但是却能在这里感觉到一个亲人的关心。
她的哥哥们小时候也非常宠溺她，好东西都会拿来给她，带她玩，陪她说笑。
“大哥是将军，也是御林军督卫，有空能不能带我骑马，在校场外走一圈？”
想到以前，哥哥们经常把她抱在马上带她出城游乐之景，她突然很想骑马，牵着马缰驰骋一番。
“阿灵要骑马不难，哥哥大部分也是在皇宫校场训练，待你入宫生产完了，跟皇帝讨个面子应该可以，只是现在你有身子，不方便。”
让她骑马，柳云自是做不了主，毕竟她身份不一样了，一言一行都得谨慎。
“好。”李燕儿眯着璀璨的珠子笑了。
她自然知道柳云有所顾忌，她也不会任性勉强。
低头，继续吃梅子。
虽然送梅子的人不怎么样，但是银州梅子，确实好吃。
“宫里又多了几个美人？”
“太尉之女莫如雪，封为修容，尚书侄女欧阳昭，封为美人，晋阳侯之女李莎莎，封为婕妤，她们跟阿灵前后入宫，便是这几天，还有些品级较低的是各地方送来的佳人子，也会很快进宫。”
柳云想想不禁担忧，便嘱咐了几句:“阿灵，皇帝就是天，即便不待见也得用心讨好了，便是不为自己想想，也要顾及肚子里的。”
她讨厌皇帝，他如何看不出来。
可是若不得宠，她如何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安然无恙？
李燕儿笑了笑，“大哥不必忧，妹妹自当安分，他若不招惹我，我会躲得远远的。”
“那若是招惹了呢？”
“别怪我下毒手！”
柳云不信她有那能力，问:“你能打得过皇上？”
李燕儿皱眉:“打不过。”
柳云笑了，却又听得她补了一句:“我给他下毒！”
柳云哑然，头顶一批乌鸦叫着飞过去。
当他把这话跟皇帝说了，皇帝也嗤笑了一下，不以为意道:“她想要什么毒药，你只管帮她寻来便是。”
下毒？
他是天机老人徒弟，即使不爱捣鼓药毒之物，却也熟知一些，况且宫中膳食都有专门验毒试吃的宫人，一个逃跑都那么笨拙的人，能毒得倒他？
只不过一个小丫头罢了，看到蟑螂都会尖叫的孩子，还能捣鼓出什么剧毒？
柳云回府后，果然遵照皇帝的意思，给李燕儿带回一堆药材，有用的没用的都摆在院子里，供她选用。
瞧着那些铺了一地的东西，李燕儿有点傻眼，好奇地指一指眼前的东西:“这是晒干的蝎子？夹竹桃、黄婵、泽漆、石蒜、滴水观音……大哥，你这是？”
柳云淡笑:“反正还有半月才入宫，现在也是闲着，教习嬷嬷也过几天才过来教你宫中规矩，怕你闷着，路过一个草庐便让人带了一些回来，你瞧，这些能毒死你想毒死的人吗？”
她满头黑线，看着他倚在石桌边抱臂谈笑。
“大哥……”
“尽管配药，需要什么跟大哥说，大哥给你寻。”
李燕儿思询一番，纠结再纠结，难为道:“真的？”
从她的表情看得出来，她不会配制毒药，当然，他带回来的这些毒物已经没什么药效，不会对人体造成什么伤害。
“我要什么大哥都会满足？”
她小心翼翼询问，他大力点头。
“那大哥再帮我抓几只宝贝回来吧！”
她笑嘻嘻地从宽大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竹木塞子，上面裹了一层透明丝帛，他自心满满地接过一瞧，道:“不论是什么，大哥都会……”
“这，这是？”
瞧见里头黑乎乎的东西，他头皮开始发麻，手一抖，差点从手中脱落。
“这是蝎子。”李燕儿见柳云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她好心提醒。
“你，你……这东西你，你怎么敢？”
他指了指手里的东西，又指了指她，一时结巴。
“怎么敢藏在身上？还是怎么敢抓？”
他吃瘪的表情，她看得甚是得瑟。
柳云点头，他知道她胆子很大，却还是吓到了，这可不是一般女孩子该有的胆量，抓蝎子，还放在身上。
突然有点担忧，若这妹妹进宫后不消停，该如何是好？
皇帝不被气死也得吓死。
皇帝有意留着她，但是难保一怒之下不把她掐死。
“阿灵，低调一点，会吓坏周围的人的，你不为别人着想，也该为肚子里的皇子想想，这东西万一跑出来伤了你可不好，大哥先帮你收着吧。”
一出手就是一个活蝎子，柳云哪敢为她再寻几只回来，当下就后悔了。
吓出一头冷汗，柳云手背抹了一把额际汗水，把木塞子小心放怀里。
李燕儿摆摆手，道:“算了，这小东西不好抓，那就不为难大哥了。”
柳云大喜，听到后面的话又开始冒汗了。
“昨儿个梅子新鲜得紧，妹妹很是喜欢，也没什么好玩意可以作为回礼的，这是今早在园子花圃下发现的宝贝，小巧玲珑，甚是可爱，那个送梅子的什么都不缺的吧，就送他个好宝贝吧，哥哥下回进宫可以帮妹妹代为转交，就说妹妹谢谢他的梅子。”
“这，这不好吧……”
柳云为难。
李燕儿不以为意，“大哥是个忠君爱国的好臣子，想必定会帮妹妹传达谢意的。”
他这才知晓，这个名义上的妹妹一点都不好拿捏，她这是给他一个警告？
他是名义上的哥哥，也是皇帝忠心的臣子，这些日子一直为他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她不动声色，他倒以为她是软柿子，任人拿捏。
若真心待她如妹妹，便不用这般待她，这是她的意思？
柳云倒是为难，但第二天却替她传达她的谢意，把木塞子偷偷带进中宫。
皇帝瞧了瞧眼前木塞，再瞥一眼地上毕恭毕敬跪着的人，冷笑:“这是什么？”
“是婉仪娘娘的谢意，臣没把娘娘教导好，请皇上责罚！”
皇帝指尖轻叩桌面，一下没一下的，柳云大气不敢出。
“她还有什么话？”
原以为皇帝会生气，没想到只来这淡淡一句，柳云送了口气，看来皇帝对他这妹妹是不一样的。
“娘娘还说，梅子新鲜，很喜欢，谢谢陛下的赏赐。”
“嗯，她倒是识相了，梅子又送来一盒，一会回去带回去罢。”
柳云笑着道谢，方起身，将这几天后宫中事情一一汇报给皇帝听。
“皇上，听说皇后娘娘这几日异常暴躁，一连三天都请了女医去东宫，昨夜里属下当差时，看到东宫灯火通明，属下去了才知道，皇后娘娘做了噩梦，正发疯呢，好在几个嬷嬷把她拦住了，劝了很久方平息下来。”
皇帝日理万机，从不过问后宫事宜，东宫来人总是被挡在门外，遂皇帝不待见东宫的事宫人都知晓，所以皇后忧虑成疾，日渐暴躁，人尽皆知。
“今早又有什么好事？”
柳云负责皇宫守卫安全，没什么大事一般不会上朝，一心为皇帝盯着热闹的后宫。
这半月，陆陆续续有新晋的妃嫔，前前后后有十几个，皇帝对新晋的新人颇为上心，每日恩宠不同的人，赏赐不同的东西，皇后恨得牙痒痒，各个新人之间相互争奇斗艳，一点都不安分。
最受宠的的还是王容华，现在的王淑妃，入宫十日，最能得皇帝欢心，连连晋升，一跃成为从一品的四妃之一，隆宠至此，众人既羡慕又妒恨，当然，最恨她的莫过于被皇帝冷落的皇后。
王淑妃仗着皇帝宠着，又有国相祖父撑腰，更是肆无忌惮，横行皇宫，在皇帝面前娇羞卖乖，对待其他品级低的妃嫔完全骄横了起来，三天两头找茬挑刺。
妃嫔们心里记恨却又忌惮着，表面恭维，暗地里都想拉她下位，遂都在皇后面前鼓吹王淑妃如何霸道不知收敛，肆意张扬。
本来皇后和淑妃已经很不对头，这么一来，斗得更加凶猛了。
王淑妃有皇帝宠爱，并不惧一个失宠的皇后，遂二人闹了不少动静，特别是每次妃嫔到东宫给正主请安之时。
“回皇上，今早倒是没什么大事，就是皇后一冲动下，打了王淑妃，王淑妃哭着被宫人带回长春殿，听说脸肿得厉害。”
皇帝扶额，头疼地靠在后垫上，表情很是疲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