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日审判，她每日都这样无声无息地跪在那里，不肯说话，不为自己辩解，让他们根本无法为她争取机会，更何况，还有师叔祖的侍神，流陌在那里铁证如山！
姚应华起身道：“请天孙太子再给应华三日时间，届时应华一定给天界一个答复。”
“好！”东华宸发话道，“我相信七师妹。”
这时，流陌站在人群中，抬首轻笑道：“凉九欢，我问你，岚音女神是不是因为你而死？”
自始至终，审判过程中，跪着的女子都未曾抬过头，彷佛众仙审判之人不是她，审判之事与她无关。
这种安静，让人无端地害怕。
“是，是因我而死。”
良久，久到所有人的视线都炙烈地凝聚在凉九欢身上，久到所有人都好似亲眼目睹了岚音岛所发生的一切……久到当他们听到一声无处而逃的“是”终于响起，四周再度恢复一片死寂。
因为有灵智子和天虞山八千弟子的袒护，她明明可以不答，因为应华神尊的揽责，她明明安然无恙，因为天孙太子的公然信任，也许下一步她就会恢复自由之身，可是为什么她要在审判的最后，堵死了自己的路呢。
是无所畏惧，还是全然不在意，或者生无可恋……
“凉九欢！你这个怪物！”
就当所有人在短暂的死寂之后，重染愤怒的讨伐和仇视之际，殿外忽然想起一声娇声，就见一女子走进九霄天宫。
“香凝公主？！”
“皇姑姑？！”
“香凝……”
不错，此女子正是千年前因为莽撞而被天帝贬入天界北极寒地的香凝公主。
“天孙太子，以及众位仙家，香凝有一法，能够免除各位所有的担忧后患。”香凝自一开始进来，美眸就从未离开过高座上的姚应华。
只可惜，他的落雪深眸从未在她身上有所停留。
“皇姑姑！”东华宸闻言，乍然而起，神色复杂道，“皇姑姑回来，皇爷爷可知道？”
“天孙太子，父皇病重，我此时回来尽儿臣之孝，难道有违背伦理吗？”
“这，不，只是皇姑姑你尚是……”
“戴罪之身，不容私回。”姚应华面无表情道。
“呵呵，应华神尊，我真为岚音女神不值啊，她为你做了那么多，从千年前被这个怪物重伤，而不得不封印岚音岛千年，如今还是被这个女子打得魂飞魄散，你就是这样回报她的吗？”
香凝望着那一张令自己痴迷了数万年的容颜，心中冷笑。
她回来的目的，就只有一个，逼死凉九欢。
昆仑掌尊深知香凝公主与那女人的仇怨，便不由顺势道：“呵呵，香凝公主严重了，是凉九欢这魔女深谙妖魔媚姿，就连一项身居世外的花事了都被她迷得失了本性，最后还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
“昆仑掌尊，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侮辱我可以，但是不准你侮辱我师叔！”这是始终安静低头的凉九欢终于抬起头，愤恨地盯住昆仑掌尊！
香凝公主道：“我已经启禀父皇，以焚神祭，证凉九欢身上的邪力量，并借此机会，诱妖魔到场，好一网打尽，一如当初。”
幽暗的地牢内，凉九欢抱着上古远琴，安静地坐在那里。
一步态轻盈的脚步缓缓走入，香凝公主满眼不可置信地望着牢内的白衣女子。
眼前蓦然划过曾经的一幕，就是在这座天牢内，曾经也有一个女囚在她眼中苟延残喘。
那女囚浑身血肉模糊，脸部被烧毁了一大半，早已不复清丽容颜，披头散发神经兮兮，整似个惨不忍睹的怪物。
可，如今这个单薄孱弱的女子，真的是曾经那个拥有神魔之力而一身骄傲的女囚吗？
这千年，她被以放逐式的抛弃在北极寒地，没有一刻不想着若还有朝一日，再次看到这个怪物的阶下囚下场，不枉她忍受的这千年冰恨。
是以，当有一个人来到她面前，告诉他，那该死的女人还活着，她即刻归来就能再次看到她被囚的痛快场面时，她几乎是丝毫不犹豫地就与那人进行了一场毫无回头之机的交易。
姚应华，你不爱我，也不爱岚音女神，那我也不准你爱上这个卑贱的怪物。
我要再次毁了这怪物。
“凉九欢，哦，不，我应该称之为灭世黑莲。”眼底就分明地翻腾着嫉恨与阴毒交织的怒色，此刻，她要她生不如死！
“听说你还没有回复记忆，想起曾经的种种恩怨？呵呵，真是可怜，应华神尊宁可牺牲自己的神源，也要封印你的记忆，真是不知有多厌恶你们曾经的关系……”
见她毫无反应，她继续笑道：“焚神山内，火浪滚滚燃烧，没有庞大的元丹及深厚的修为护体，入者之躯必然瞬间灰飞烟灭，乃九天八荒第一禁地。如此恐怖阴毒，灭世黑莲，这次还是应华神尊亲自送你进去呢，哈哈哈……”
“呵呵，想不到没有记忆的你，会被花事了疼爱，只可惜，上古远琴可不能陪你去死，拿过来吧！”
香凝说罢，掌中聚力一挥，凉九欢怀中的上古远琴就被她抢了去。
“你还给我！你把琴还给我！”
怀中失去琴身，蓦然一凉，凉九欢怒气冲冲地抬起头，赤红着双眼瞪着一脸得逞的香凝公主：“你把琴还给我，那是我的！”
香凝不给她，凉九欢一怒之下，身上蓦然生出一股强大的力量，爆体而出，只见她双手聚了两大黑球，向香凝打去。
“噗——”香凝公主口吐鲜血，对着她身后突然而至的一群神仙，痛苦道，“她疯了，要杀我！”
“凉九欢！你身上的果然是神魔之力，竟然敢杀天界公主，实属罪大恶极！”东华帝君怒道，“来人将她抓起来，生死不论！”
“不！我没有杀他！我没有……”她的眼睛下意识地寻找一道紫衣身影。
即便恢复了一切记忆，仍然选择良善一面，回来束手就擒，被他亲手关入天牢。
她无助地看向四周，一遍一遍地说：“不，师父，玄师叔，我没有要杀她！我没有逃出天牢，我只是，只是想要回我的琴，那是美人师叔留给我的……”
香凝公主道：“还不快拿下她这魔女！”
这次纵然就是众人没有凉九欢亲手杀了岚音女神的真凭实据，可是眼前欲杀天族公主之状，已是铁证如山，百口难辨！
她乱了手脚，尤其在接触到一道道冰冷的视线后，更是乱的一塌糊涂，只知道要跑到他面前，必须说清楚。
可是眼前却有很多移动的障碍挡住她的去路，让她逐渐看不清他，她必须和他说清楚。她没有要杀她。
“凉九欢！”东华帝君却奈何不了她，“凉九欢，你这样做，对得起岚音女神吗？”
“往后退！”凉九欢挟持住香凝公主！
众人正僵持不下之际，只见人群中慢慢分开一条路，走出一个男子，正是姚应华，众神纷纷拜见。
“应华神尊，您一定要救救香凝公主啊——”昆仑掌尊道。
姚应华站在那里，凉九欢注视许久，就连从不出苍华莲境的青童君也在他身边，愤恨地看着她。
呵，他一直都讨厌她，说是她打乱了苍华莲境的安宁。
“凉九欢你可知这样做的后果？”
“后果？”那高高在上的紫衣神影在问她后果，可是是谁逼她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哈哈！我知道，可是若我不争取，必死无疑！姚应华，不要把你和她说的那么仁义，你们困住我的魂魄，却让我心甘情愿帮你们救苍生，这又何其不是另一种残忍？往后退！叫他们往后退！”
“大家小心，她身上有神魔之体，威力无穷！”
对啊，她有威力无比的神魔之体，遇神杀神，谁也挡不住她的去路。
伸手一挥，天命剑出鞘，一片倒下的身影。
“住手。”
等她再要劈杀下去的时候，手中的剑动不了了。
天命剑是他赠与她的，他才是天命剑真正的主人，他要她停，她自然动不了。
好疼。
她看着自己的掌心流了很多血，天命剑逐渐发热，她最怕热了。
手一松，剑落地，发出铮然的跌碎声。
她的眼泪也不争气的落下来。
不知是谁将她推出数丈之远，她和他的距离，她想起来了。
焚神山，烽火红尘无悔路。
“我没有杀她！”
“欢欢，我相信你！”这时东华宸道，“欢欢，三师兄相信你。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还你清白，给天界一个交代。”
“天孙太子，这……”
相信吗？姚应华，你看看别人都相信我做，而你，却从未相信过我。
“你还是不信我……你还是不信我……而你也言而无信，你答应过我永远不收回送给我的礼物……现在你要收回天命剑？”
“束手就擒。”
“你根本就是再次言而无信！我为什么还要听你的！”
话声落地，惨红的黄昏，飘飞的黑发，绝美的容颜，放肆的笑容，她就那样，漫不经心的坐在那里，只是低头看手指甲，她在那上面涂满苍白的粉末，彷佛天地间的一切都再入不了她的眼。
她选择堕落，是在赌上一切，争取那渺不可及的希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