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渊不似第一次我见到的那般，他今日除了显得有些苍老之外，我竟然还隐隐的感受了他眼里的一丝悲哀。
“你娘亲也是命贱，那种时期，众人皆是留守府中不敢出去，她却说要为你备些吃食送进宫中，宫中什么没有？她这不是没事找事，硬是招惹这个病症回来么？”
白渊未曾说话，刘氏却抢在先头把话说了，听她这口气，哪里是她们的错，口口声声说是我娘亲命贱。
只是，娘亲她的死，竟是与我有着不可磨灭的关系。心里一痛，只感到喉头处有一丝腥甜涌了出来。
脚下一个踉跄，人差点倒在地上，还好一双手伸得及时，硬是堪堪的把我抱在了怀中。
我伸手擦拭掉嘴角的那一丝血迹，嘴角挂起一抹冷笑。
“呵呵，命贱？刘氏你这是在辱骂本朝一品王妃的娘亲，你可知道这藐视之罪，会有多大的处罚？”
原本还一脸不屑的刘氏，听闻我此话一出，脸色唰的一下煞白，瞪大双眼望向我，她可能从未想过，我会用王妃的身份去压她。
她也从未想过，我与那逆来顺受的娘亲，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性格。所以此刻，她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只能呆立当场。
我拂开墨谨的扶持，径直走至刘氏的身前，瞪大双眼盯着刘氏，这个恶毒的女人，这个以欺压我娘亲为乐的女人，今天我一定要她好看。
“你们几个别在那碍眼了，都给本宫退下！”我收回望向刘氏的视线，径直对着跪在那摆样子的几个丫头说道。
“刘氏，本宫就给你一次恕罪的机会，你去给本宫的娘亲烧纸钱，守灵位，以恕你刚才藐视的罪！”
我完全不给刘氏任何机会，声色俱厉的向她这般说道。刘氏双目中火焰陡的往上升来，何时她曾在这个家中受过如此待遇。即便是我的爹，也不曾这般与她说话，一时间她自然是有些受不住。
我见她怒目而视，半天都未曾动弹，不禁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怎么，不愿意？”
“夫人你就去吧！”刘氏倒是没有说什么话，白渊倒是在此时开口了，而他的话，亦是跟往日的他有着不同的作风。往日的霸气不见了，声音低沉，完全不像他。
刘氏闻言一怔，半晌后终是发出一声冷笑，向我虚浮的行了一礼。
“既是王妃的命令，民妇自然需听从，民妇这就为五夫人守灵！”说完之后，径直往前走。
其余几位夫人见刘氏都亲自去了，自然也不好干站在那里，遂跟着一起去为我的娘亲守灵。
“娘亲的遗体在哪？”见众人都走了，独留白渊在我身边，我遂问道。白渊望了我一眼，眼神稍微黯了黯，良久后，才低沉着嗓音回道。
“在我房里！”
这四个字让我不禁一怔，瘟疫是何种让人害怕的病症，他居然把娘亲的遗体放在他房中，他就不怕染上？
想着他此刻苍老的容颜，仿佛一夜间两鬓都斑白了，想着他刚才对于我的做法，不但不怒，还支持，我便明白，也许以前我都错了。我的爹与娘亲，应该不是表面上的那般关系，起码爹对娘亲并不是无情。
至于他们中间出了什么事情，至于我爹为何对我娘亲这般冷落，我不想去查，也不愿再去翻起他们的旧账。
“今日多谢墨大人抽空前来吊念我的娘亲，素素在此谢过！”我向墨谨行了一礼，墨谨亦是抬手扶住我。
“王妃使不得！”我起身抬眸望向他。
“这里没有王妃，这里此刻只有丧母的白素素！”说完之后，顿觉鼻子有些发酸，遂转过身。
“爹，带我去见娘亲吧！”
白渊没有说话，只是径直出了灵堂，往他的房间走去。天色一下子阴暗下来，夹带着一股狂风，把我耳鬓的秀发吹得凌乱。
而每走一步，我的心便沉重一分，我心里的愧疚感亦是越发的严重。看今日这天气，是要下雨了。
走在前头的白渊把门推开，站在门口却不进去，他回身望了我一眼，眼神中有难以言喻的悲凉。
“进去看看吧！”
我闻言鼻头一酸，终是再也没有忍住，两行清泪滚落而下，而当白渊转身之际，我分明看到了他眼中亦是滴下了一滴清泪。
原本伟岸的身影，在转身之际，让我发觉，他是那般的清冷孤寂，什么时候开始，我的爹竟是变换了成了这样一个人？
刚踏进这间房，屋里头那股浓重的药味传来，心跟着一起往下沉，虽然我很想念我的娘亲，可我却未曾想到，再次相见时，竟然是天人永隔，而那次短短的见面，竟然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当见到那平躺在床上，无半点知觉，亦不会如往日一般轻柔的唤我一声‘素素’的娘亲，心没来由的一阵抽痛。
我跪至床榻前，望着她那瘦弱苍白还有些范紫的脸孔，伸手轻轻抚了抚她额前的碎发，亦如她从前抚摸我一般。
“娘亲，素素不孝，直到今时今刻才知道你去了，在病中未能好好尽孝，未能为你治病，乃素素的错。可是娘亲，为何得了此病却不通知女儿，为何明知外面有危险，却仍要出去…”
喉中一堵，以下的话，竟是如何也不能再继续下去，我只能握住她那早已冰冷而僵硬的手，紧紧的贴在我的面上，希望用我的温暖，能够暖化她的掌心。
三日后，娘亲出殡，此间皇甫泉亲自下达圣旨，特追封娘亲为正三品如月夫人，并且按照此品安葬。由于娘亲刚故，一时间我便留在了王府，未回到宫中居住。
古人云，家中若是有人丧，便要在坟前守三年孝，我虽不至于要日日夜夜守在坟前，但我也在此间日日去娘的坟前与她讲话。
如此一月过去，转眼九月来临，皇甫泉发话来说，前线瘟疫一事，已经得到了很好的控制，若是不出什么差错，皇甫逸该是近几日该回来了。
这日我靠在窗前，看着满园的红枫在风中摇曳，在叹日子过得飞快的同时，又不得不叹息人生亦是如这枫叶一般，转眼便要凋落。
“素素！”耳旁传来一声熟悉的叫唤，我欣喜回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