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不错。”
王建春想，静下心来，可以想很多的事情。一周的时间，他可以思考很多问题。
呆在狭小的房间里，唯一通向外界的就是手机。
王建春没有想到，他接到的第一个电话，竟然是许一诺打来的，许一诺的声音里透着担心。
“哥，你在单位吗？我想去找你，说件事儿。”一向爱打屁的许一诺这么说话，肯定有些问题了。
“一诺，怎么了？有什么话在电话里不能说吗？你也知道，现在非典闹得这么厉害，我被隔离了，昨天到村里去找一个疑似病人，成了隔离对象。”王建春道。
“哦，是这样啊，哥，我也没什么事。就是挺担心申晴的。”听到这个名字，王建春的心猛得揪了起来。
“申晴怎么了？”尽量装出十分沉稳的声音，王建春知道，无论怎么装，都是徒劳的，声音的颤抖是无法掩盖的。
“她病了。”
“病了，怎么回事？不是跟非典有什么关系吧！”
“不会。她的症状跟非典根本不沾边。前两天我去看她，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一点精神也没有，一点笑容也没有。哥，你说她怎么了呢？”
怎么了，或许也只有我知道了。王建春在心底叹了一声。
“哦，一诺，应该没什么问题，工作累了吧。”王建春的声音中充满着不确定。
“肯定不是累的。换了领导以后，她的工作不算太忙，比你在时强多了。她已经请假有一段时间了，在家里休息，就是浑身没力气，整天在床上躺着。她爸说，她也不说话，整天瞪着窗户发呆……”
听着许一诺在电话里絮絮叨叨地说着，王建春心如刀绞。他本以为，不见便可以忘记，可是现在看来，不见却更加思念。
他的眼前，浮现了申晴美丽的容颜。不自觉的，眼角滑落出泪滴，那个水一样的女子，为情所惑，为情所困。而自己呢？给了她什么？
错误的时间，错误的相爱，给她带来了这么大的伤害。申晴，你还能站起来吗？
他也有过一种冲动，想结束现在的婚姻，想去寻找属于他和她的生活。但是，人类生活在现实中，他得考虑轩轩，得考虑家庭，考虑的东西太多太多……
有时，他恨自己的软弱，恨自己不敢面对这份感情。他伤害着申晴，伤害着徐子怡，也伤害着轩轩。
“哥，你还在听吗？你怎么不说话？”
许一诺的声音，把王建春拉回了现实。他抹抹眼角溢出的泪水，稳了稳心神。
“我在听，在听。一诺，你多去看看她吧。我现在出不去，即使能出去，也不可能去看她。非典期间，我们这些做副职的，是不能随便外出的。这场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他感觉到自己的心，已经被抽空了。
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做着行不同衷的事，王建春恨自己！
“如果你有时间，哥，你就劝劝她吧。我真的很爱她，我第一次爱上女孩，可她总是说自己比我大，不愿意跟我交往。都什么时代了，姐弟恋根本不是问题。”
一股醋意从王建春心底冒了出来。
“嗯。”他知道自己是在羡慕许一诺，可以轻易说出爱，可以轻松地去爱自己所爱的人。
年轻真好啊！婚姻真是一座围城，钱钟书先生真知灼见。
“哥，我想去看你，你在哪儿？……哦，对了，你刚说过，你在隔离，等你解除隔离再说吧，我一定去看你，和肖哥一起。”
许一诺挂了电话，王建春疲惫地倒在床上。屋子里太安静了，王建春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想着许一诺刚才的话，心又如一阵刀绞一般，他抚住胸口，大口地呼吸。
……
申晴躺在一张单人床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北方的习惯，是睡土炕，她回来以后，自己支了这张小床。父母知道委屈了她，不过多干涉。
她本该生活在另一个地方，她努力学习，就是想够自己想过的生活。但为了母亲，她回到了自己生活十几年的家。
一切都是老样子，生活中没有了阳光，没有了希望，没有了可以追求的东西。周而复始，上班、回家、照顾母亲、陪母亲说话，这一切，她做得很好。
可申母发现，女儿越来越沉默了，不爱说话。
“晴子，是我拖累你了，你应该留在市里。”母亲有时会唠叨说自己是酱油瓶。
每逢这时，申晴都会轻言安慰妈妈。
因为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她承认，自己是个软弱的人，见不得母亲悲伤，见不得父亲叹息。所以宁可委屈自己，也要让他们高兴。
王建春的出现，是这灰色乡村生活里的第一缕阳光。申晴觉得自己看到了爱，看到了情。可他们之间有太多的不可能。
或许，自己爱上王建春，本身就是个错误。但爱情无错，两个人相爱也无错，错的是时间和对象！可这不也是错的吗？
申晴时常被自己这样混乱的逻辑搞得晕头转向。
“小晴，小晴！”母亲在那屋里，叫自己可能又有什么事情吧。
申晴不想说话，只是机械地从床上艰难地爬起来，三步一摇五步一晃地穿过堂屋，来到母亲住的屋子。
“妈，怎么了，是不是想喝水？”
母亲卧床已经一年多了，脾气时好时坏，申晴却从不跟母亲发火，声音时透着温柔。
“跟我倒杯水，加点糖。”
“妈，你有糖尿病，不能喝糖水，我倒杯水白开水跟你吧。”申晴蹲到炕沿边，无力地说道。
“不，我就要喝糖水，一口糖水都喝不到，你这丫头一点也不心疼我！”
她知道，这段时间，母亲的病越发不好了，说话越来越糊涂，吃饭不知道饱，也不知道饿，给东西就吃，吃起来就没完，还非得喝糖水。
“妈，乖乖听话，不能喝糖水，我给你去倒，你等着。”母亲嘟囔了一句什么，申晴并没有听清，摇晃着走出屋子去倒水。
地里的活儿不少，父亲早早下地去了。
这些天申晴发觉自己的身体好像被什么掏空了一样，一点力气也没有，时不时头晕，时不时跌倒。每次跌倒，她总是默默自己爬起来。
那天上班去厕所，一阵头晕目眩，跌倒在了厕所门口，吓得王姐一阵乱叫，七手八脚地把她送到了街上的卫生院。医生让她到县医院去查一下血糖，他怀疑申晴是因为是血糖过低，再不就是贫血，或是营养不良。
申晴没听医生的，她请了假，在家里静养。许一诺来看她，也让她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被她给轰了出去。
今天她的状态很不好，好像比前些天更糟糕。
为了给母亲倒这杯水，她扶着墙，忍受着一阵阵袭来的头晕目眩，腿直发软，想要顺着墙蹲下来。
“呼呼……”
她喘着粗气，努力使自己坚强起来。慢慢地，却开始胃部绞痛。申晴觉着眼前发黑。
“哇啊！”
一声哀鸣，申晴最终没有坚持住，摔倒在了堂屋的灶台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