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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4 口是心非

慕北卿清冷挽笑,淡呵出一句:“子京,回宫。”

“殿下……”子京稍稍有了迟疑。讲道理他挺搞不懂这个安瑾容的,前脚见着人家还心喜盈泪,后脚便逐客出阁,简直是……不可理喻。

安瑾容莲步轻移,向着床榻走去,与慕北卿擦肩而过,终不再回眸。

“对不起……慕北卿。”安瑾容心下微叹,却是忽的栽倒了下去。

男子本想伸手揽住人,却还是强忍住收回了手,任由女子重重倒下。霎时,女子白皙的额上一道骇人的红印。

“小姐!”云陌猛地扑过去将安瑾容扶起,登时便哭了出来,恨恨望向慕北卿:“九皇子殿下,奴婢知道,您不喜欢我家小姐,可也不至于见死不救吧?殿下可知道小姐她因为殿下受了多少苦么?”

慕北卿紧攥了拳,冷然道:“你很有自知之明,本王的确不喜欢你家小姐,所以也没有救人的必要。”

云陌凄然一笑:“殿下,奴婢真的为小姐觉得不值。若是小姐能不因为殿下您而嫁给明楚的无尘太子,也许小姐会比如今自在得多。”

慕北卿微微一怔,果然,是他束缚住了她么……

“怪不得本王。”男子拂袖侧身,绝尘而去。

云陌余光瞥见地上一块明晃晃的物件,爬过去一瞧,竟是块玉佩,上边赫然刻着个“卿”字。

“小姐……真是苦了您了……”云陌将玉佩放回桌案上,又吃力地扶起了安瑾容,奈何气力不足,只得朝外唤道:“老先生!快进来帮忙!”

先前那郎中因为惧怕慕北卿,便退出了阁外,又没有得到安瑾容进去的许可,只好一直立在外边。听见前去寻他的小姑娘唤他,便提了提药箱,几个步子跨了进去。

“这……安大小姐这是怎的了?我也不好帮忙啊……”郎中一边将药箱放在桌上,一边搓了搓手,为难道。

云陌几乎要哭了出来:“老先生,奴婢求求您了,把小姐扶上床吧……”

郎中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方才里边的谈话他尽数收入了耳底,心说这安家大姐儿也是个命苦的,只得小心握住了安瑾容纤细的手臂,随云陌一同将安瑾容弄到了床榻上。

云陌是个有眼力见的,忙搬来了把檀木椅,又取了块新的锦帕覆在安瑾容腕上,好让郎中把脉。

期间,那郎中边把脉边捋胡,愣是不开口说一句话。这可把云陌给急死了,想问吧,又怕打搅到了郎中;不问吧,又担心自家小姐身子。

于是这沉不住气的小姑娘便在屋子里边来回地走,一遍走完了又走一遍,没想到把郎中的眼睛给走花了,郎中受不住,只好开了口。

“安大小姐的身子骨看似很康健,想必是常年习武,所以才一直没有显现出来。其实,安大小姐她体内的毒,已经很深了。”

什么?!

云陌一下子傻了眼,她家小姐怎么可能中毒?而且还深得很?这郎中莫不是来诓银子的吧?明明她家小姐看起来好得很啊?

“老先生,这玩笑可开不得!先前凤大人也给小姐瞧过,怎么没发现什么异样?奴婢说句不该说的话,安府还不缺银子!”

那郎中微微怔住了。

“你是说,那个长白山上的神医,凤漓凤大人也曾给安大小姐诊治过?”郎中心下一阵犯嘀咕,凤漓何许人也?去阎王殿走一遭的人都能给救活回来,怎么会发现不了安瑾容体内的毒?

云陌紧紧拽住了郎中的襟袖,央求道:“求求您救救小姐吧!半月之前凤大人还瞧过,莫不是这近些日子染的毒吧?”

郎中无奈摇摇头,近些日子?安瑾容身上的毒,分明已经有了七八年之久!

云陌见郎中摇头,不禁心下慌了,颤声问道:“老先生……您这是?”

郎中叹了句“恐怕我也无能为力”,便将安瑾容这毒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毒确是已有七八年之久,而且毒性起初几近无害,只是越到后来越发的烈,以至于如今经脉尽碎,再无恢复的可能。

这也就意味着,安瑾容永远不可能再动用内力了。

他以为是安瑾容招惹上了江湖之人,想废了她的武功。然而再把几番脉,却又发现在安瑾容体内还有另一种毒克制着它。

两毒相克,以毒攻毒,这就是安瑾容如今还能使些轻功的原因。

可很不幸的是,这毒已经快消磨殆尽了。也就是说,不久之后,安瑾容便会成为一个废人,甚至有可能……突发身亡。

云陌痴痴跌坐在地上,怎么会……她不想让她家小姐死啊!更何况安瑾容能不计前嫌,救她和她娘的命,这恩情她一辈子都还不来!

“老先生,现在还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我家小姐好起来……?奴婢愿意折寿十年换小姐平安无事!”

郎中忙将云陌扶起,留下一句“姑娘这般当真是折煞我了”,连银子都没要,提了药箱便匆匆出了墨染阁。

他也想治,可无奈他医术不精,心有余而力不足。更何况,凤漓并非没瞧出来,若是没说,只怕是另有隐情。他个小小的郎中,给他一百个雄心豹子胆他也不敢和凤漓作对。

云陌猛地扑向安瑾容,抱住女子就是一番痛哭,边哭边骂。

一骂那下毒之人罪该万死,二骂那神医凤漓空有其名,三骂那跑路郎中生性怯懦,四骂那皇室之人薄情寡义。

骂得最狠的便是慕北卿,几乎连带着人家祖宗十八代都给骂了一遍。

“云陌……先起来,压着我了。”也不知是不是云陌误打误撞,她这猛地一扑还把安瑾容给扑醒了。

云陌心下一喜,急急起了身,拉住安瑾容的手不放:“小姐……您可把奴婢给担心坏了!奴婢还以为您……”

讲道理,方才郎中说的话,她一个字儿都没落下。其实也怪不得凤漓,她早早便给安瑾容知会了声,叫她有病赶紧治,结果安瑾容死活不听,说什么懒得治,凤漓也就撒手不管了。

若要问起安瑾容拒不医治的原因,那还真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了。简单通俗点,就是安瑾容是真的怕凤漓那一手治病加整人的套路。

安瑾容叹了口气,揉揉云陌青丝,道:“你别说我的我好像要死了一样啊,我不还好好的吗。放心,你家小姐福大命大,死不了的!往后可莫要再说什么折不折寿的话了,不吉利!”

“可是小姐……你体内的毒马上就要发了……”云陌心下一阵暖意,然而未几便又担心起安瑾容的身子来。

安瑾容托腮,抬眸望向窗外,今儿个的夜色,可当真是美得很。女子缓缓勾了抹笑意:“云陌啊,刚才那郎中不是说我体内还有另一种毒在克制吗?也就是说这毒是另外一个人给我下的。”

云陌眨了眨清眸,不解。

“傻丫头,这不就意味着有人并不想我死啊。所以我们只需要赌一把,赌那个人是否知道他的毒快要殆尽,从而再回来救我。”女子宛若凤鸾沉下的眸子闪过一抹狡黠。

然而云陌再一次很不合时宜地拆了她的台子:“小姐,若是那个人从没想到该怎么办……又或者,那个人已经死了呢?”

安瑾容脸一僵,随即面色一沉,额上顿时三条黑线。

这死丫头,怎么回回都喜欢揭她的老底!

安瑾容很是不耐烦:“那就把凤漓给我掳过来!”

云陌唇角一搐,没银子找凤漓,被下毒找凤漓,下回是不是惹了事也找凤漓?

远在长白的凤漓只觉后背一凉,却莫名其妙不知缘由。

云陌沉重点头:“奴婢明白了。小姐,往后您就安心享乐,一出什么事奴婢就去找凤大人!”

其实安瑾容左右一寻思,觉着云陌的话也在理。她连那救命恩人的名姓、身世、祖籍一概不知,谁知道人家贵人多忘事,把她这茬给忘了?

亦或是当初救人只是顺手,造化皆由天定?

然而安瑾容有所不知,她的救命恩人,就在沧禾城,就在眼皮子底下。

“啊对了云陌,慕北卿是不是被我气走了?”安瑾容佯装玩味道。

可云陌分明看出了安瑾容眸底蕴着的那抹不舍。

“小姐何苦还要再管那负心汉……喏,这是他落下的。”云陌将桌上的玉佩拽过来,没好气地丢给安瑾容。

那玉佩成色上乘,琢雕之艺乃是出自御前名家之手,纹路深浅错落有致,握于掌心还有温热,果然“人养玉,玉养人”这话没错。

安瑾容将玉佩放在了枕下,便不再言语。

清虚宫中,子京为了找那块玉佩在屋里翻天覆地,慕北卿淡然轻倚在紫檀木椅上,浅啜一口温茶。良久,才出言唤住子京,以免他的寝殿再遭毒手:“莫要找了,本王留给她了。”

子京花了好长时间才反应过来慕北卿口中的“她”是谁,不由惊诧:“殿下,安大小姐出言那般不逊,怎么您……”

慕北卿破天荒地没训他,只是说,他送安瑾容的结缘钗被她扔了回来,也算是安瑾容以另一种方式赠予他的,所以他还了块玉佩,美名其曰礼尚往来。

其实他哪会知道,安瑾容非但没有将玉佩毫不客气地丢出去,反而将它珍藏了起来。

只是女人心海底针,也许他还需要很久,才会走近那个口是心非的女子。亦或是,他永远不会去打搅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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