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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一直在洞中消磨到暮色暗沉,那人方才离开,来到一条小巷的深处,将那门锁按节律叩了七声。

门开了,露出一张惊喜的脸:“主子。”

此人正是以前同缘客栈的掌柜,不过是戴了另一张人皮面具。自从上次苏浅出事,他们便及时舍弃了原来的据点,换到此处联络。

两人进得内室,那掌柜为夜骐端来清茶点心,立于一旁:“奴才本就在猜测,前夜之事,是否主子所为,只是没想到,主子真的来了帝都。”

“此次事急,没有预先告知你们。”夜骐抿了口茶:“近日还有无其他动向?”

“据我们的人密报,在花楼胡同,有一处人家,从不见有人出入,甚为神秘。”掌柜禀报。

夜骐略略沉思片刻,笑了起来:“只怕那就是金屋藏娇之处,今夜我倒想去看看究竟。”

他和封璃,的确约定过不探究对方隐私,但是多掌握对方一个秘密,日后自己便能多一份筹码,既然已有线索,怎肯轻易放过。

到了夜深人静之时,他便出发,在掌柜的带领下,来到那处宅院之外。

挥了挥手,那掌柜立刻从袖中放出数只鸟儿,扑腾着翅膀往上飞。

守院的瞎奴,立刻觉察,跃身而起,直扑响动而去。

当他抓住其中的两只,发现不过是夜鸟,松了口气,却不知道已有人借着这乱响,潜上了屋梁。

夜骐的轻功,本就出神入化,再有了飞鸟掩饰,更不易觉察。

他借由移开的瓦缝,看向房内。

只见孤灯之下,坐着一个小腹微隆的女人,正是凤歌。

他微微一笑,将一片羽毛,自那缝中放下。

当凤歌察觉那悠悠而落的轻羽,抬头向上看,正好看见缝隙之中,那双幽深的眼睛。

她立刻想喊,但又马上便将自己的嘴捂住,屏紧了呼吸,一动不动地和他对视。

此刻,凤歌的心砰砰疾跳,无法判定,屋顶之人,是敌是友。

然而,无论如何,这都是她在这数月之间,见到的第一个外人,难免会心存侥幸,希望能带给自己一线生机。

但只是一瞬之间,那双眼睛却消失不见,缝隙还原如初。

凤歌的肩膀垮了下去,重新陷入颓唐,却又在心中,留了丝希望……

夜骐暗探凤歌,封璃不知,但是夜骐也不知道,此刻的封璃,正在幽宁山的洞中。

他们果真是同一类人,连彼此之间的算计,都如此不约而同。

封璃也同样想知道,夜骐究竟藏着什么秘密,所取何物。

当他跃入山洞中,看见果然有人来过的痕迹,微微笑了笑,便点燃了墙上的松香,察看四周有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然而夜骐也是极谨慎之人,将带来的东西,又干干净净地带走,封璃一无所获。

正待离开,忽然听见外面传来轻微响动,像是又有人进了山洞。

立刻用指风灭了灯火,到暗处躲避。

过了片刻,来人也进入这石厅,却并未点灯,而是直接躺倒在那石床上,似在低声呻吟。

封璃凝神细听,发现那声音很耳熟。

是那个嬷嬷。

当他分辨出是谁,犹豫了一会儿,听见那呻吟声越来越痛苦,像是受了重伤。

他终究还是走了出去,当于嬷嬷察觉有人,立刻绷身坐起,蓄势待发:“谁?”

“是我。”封璃沉声回答,感觉对方长长舒了口气。

“你怎么了?”他问,挥手将松香点亮。

“没事,受了点小伤。”于嬷嬷侧着身体,躲避他的视线。

他却仍然看到,她的右肩附近,染了大片血污。

“有毒么?”他冷然问道。

“可能……有。”于嬷嬷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如实回答,此刻她的嘴唇,已经泛出乌青。

封璃看了她一眼,走过去,在她身后坐下。

“不用……”于嬷嬷明白他的意图,着急出声,可他的掌心,已经抵至她背上,真气缓缓进入她体内,她的头顶,逐渐冒出白色的毒烟,最后又慢慢散去。

“谢谢。”于嬷嬷的声音里,已经有些许哽噎。

“我不过是为了她。”封璃冷冷地丢下一句,又从怀中摸出瓶特制的伤药扔给她,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飞身上了崖顶,封璃看见不远处有两个人影,正在崖边向下探望,料想是于嬷嬷的追兵。

本不想多管闲事,可那二人,发现有人自崖底上来,竟围了过来。

找死。封璃冷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那两人的身形猛地一滞,随后便直直坠落入背后的深渊。

封璃如同什么也没做过一样,转身下山。

于嬷嬷一个人虚弱地躺在洞中,手里一直紧紧攥着那瓶伤药,眼中酸楚和欣慰交织。

她今日,也是被追得走投无路,才冒险藏进此处,却未曾想,会在这里遇到他,还得他相助。

尽管他帮她,不过是为了苏浅,她却仍是那般感激上天,施舍给她这样一幕,温暖的回忆。

她闭上眼,泪流满面……

封璃下了山,并未回府,而是直接去了凤歌处。

他去的时候,夜骐自然早就离开了。可是凤歌却还在恍神中,当身后的门突然闪开,她吓得身体一颤。

“怎么了?”封璃本就多疑,顿时觉得她有些异样。

凤歌回过神来,忙用手按住小腹,声音虚弱:“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老觉得肚子隐隐作痛。”

现在,孩子是封璃最关心的事,立刻过来察看:“还有其他感觉吗?”

凤歌摇摇头:“其余还好,就是觉得特别乏,人也恍惚。”借此将自己刚才的失神掩饰得合情合理。

封璃把她扶起:“那还坐着,快去床上躺下。”

凤歌听话地躺到床上,合上眼睛。

封璃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又不放心地去找哑奴,嘱咐她一定要更加悉心照料凤歌。

凤歌在封璃出门之后睁开眼,轻轻呼出一口气。

那天晚上,封璃抱着凤歌,许久,长叹一声:“等再过些时日……”

她心中顿时升起希冀,凝神等待他的后半句话。

可到最后,他却什么也没有再说,只是拥紧了她入眠。

凤歌的一颗心,又悠悠荡荡地沉了下去……

第二天早上离开之前,他对她再三叮嘱,若是不适,一定要尽快告诉哑奴,他得到消息,便会马上赶回来。

“好。”凤歌乖巧地答应,心中却不屑之极。

若说以前,这世上她还信封玦和封璃,到如今,天下已再无她可信之人。

所有人于她,都是负她之人。

再无区别。

尤其是封璃,将她的尊严践踏在脚底,若是有一天她得以翻身,一定会让他尝尽她今日所受的屈辱,千倍万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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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夜骐,虽然思妻心切,但见大骊朝中,局势如此动荡不安,也没有急着离开。毕竟那东西,他才拿了三份,剩下的两份之中,还有一份不知下落,他也想趁着这乱世多打探,看能否尽早得手。

既在此暂留,他自然不介意为他的盟友,帮点小忙,多留几分人情。

因此这日晚上,他便又约了封璃,在酒馆见面。

而此次的封璃,尤其显得行色匆匆,来了不久便告辞,说改日有空再叙。

“何事如此挂心?”夜骐问。

“凤歌这几日,有些不太舒服,我须尽早回去陪伴。”封璃如是回答。

夜骐心念一闪,便笑着摆手:“那你快些走吧,妻儿事大。”

“妻儿”?封璃在听到这个词时一愣,随即心中生出一点暖意。

从小便失却亲情温暖的他,其实对家,很向往。

若是那女子,真能心甘情愿做他的妻,以后再有个精灵可爱的孩子,也的确能圆满,他人生的缺憾。

“那我便先告辞了。”他微笑,拱手离开。

夜骐坐在那里,看着窗外楼下,那穿行的人群,心中却有丝怅然。

他想浅浅了。

不知道此刻的她,在做什么,有没有想念他。

应该不会吧,她并不知道,留在府中陪伴她的,不是自己。

若没有俗事缠身,他真想立刻就回到她身边,好好疼那个淡如素梅的可人儿。

而且他也希望,他们能尽快如凤歌和封璃,有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可不知为何,在一起已经这么久,他也够勤力,她却一直没有怀孕的动静。

等这次回去,要找个大夫为她看看,再带着她去拜拜送子观音。他正在走神,忽然看见不远处的拐角,有个熟悉的身影一闪。

于嬷嬷?他微怔,即刻下楼。

当她察觉有人跟踪,立刻警惕地回望,看见了他。

虽然二人皆已改头换面,但他们还是能确定对方是谁,相视而笑,假装无意地隔着两三步距离同行。

“她还好吗?”于嬷嬷低声问。

“挺好,就是常常思念你。”夜骐叹气,每次看见苏浅抚摸着玉镯时的伤感,都觉得心疼。

于嬷嬷叹了口气:“无奈我这边的事还没办完,不能去看她。”

“有需要我帮忙的,一定不要客气。”他还是那句话,为苏浅做任何事,都是发自真心。

“好。”这一次于嬷嬷没有多加推辞,她重伤未愈,又被人追杀,说不准真有需要他帮忙的时候。

夜骐为她留了联络地址,便先行离开,以免惹人注意。

于嬷嬷随后也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就在那天深夜,夜骐位于小巷深处的那个暗宅,大门被人轻轻拍响,掌柜在门上的洞眼处张望,当认出于嬷嬷那双熟悉的眼睛,立刻开门,将人让了进来,又迅速关上门。

不久外面起了一阵嘈杂,有人在压低声音说话:“刚才我看见她逃进了这条巷子,怎么突然不见了。”

“该不会是躲进哪个宅子了吧。”另一个人说。

“挨个翻进墙里去找。”又是先前那人的声音。

掌柜立刻拉着于嬷嬷,藏入了门旁的柴垛。

随即便看见两道黑影,从墙外掠进来。

掌柜从地上摸起一颗小小的石子,往门另一边的狗笼弹去。

顿时,一条三尺余长的狼狗,直蹿而出,狂吠不止。

那二人怕动静过大,不得已只好迅速离开,去下一家寻找。

待巷中终于重新安静下来,掌柜才松了口气,而这时,发现身旁的人,已经不动。

“醒醒,这是怎么了?”他忙将于嬷嬷扶起来,半搀半拖入里屋。

灯下,他看清于嬷嬷的现状,吓了一跳:面色煞白,满身是血。

忙去找了伤药,却又忌于男女之防,不好为她上药,只得去叫了丫鬟翠儿下来,自己则去外面回避。

而于嬷嬷一直昏迷不醒,直到清晨,才勉强睁开眼。

当看清床边守了一夜的掌柜,抱歉地笑:“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必如此客套,主子早就吩咐过了。”掌柜摆手,随即问:“为何会伤得如此严重?”

“一言难尽。”于嬷嬷摇摇头。

掌柜见她不愿明说,也不便追问,只是又为她把过一次脉,让翠儿服侍她喝药,自己先回房休息。

到了那天晚上,夜骐回来,听闻于嬷嬷来了,过去探视,并让她安心在此养伤。

于嬷嬷致以感谢,夜骐只是微笑以应,说无需多虑。

但是第二天,她却还是坚持要离开,走之前将一封信给了夜骐,让他转交苏浅。

夜骐知道,她有她的秘密和骄傲,所以并未强留,只说这里她随时可以回来。

他用了“回来”,于嬷嬷感动,轻轻颔首,身影渐行渐远,消失在巷子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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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骊王朝风起云涌,北越的太子府,也并不平静。

本来自夜骐离开,假扮成他的魑魅就借口事忙,既未回房陪伴苏浅,也尽量避免跟皇帝碰面。

可这一日,他还在外面,突然有人来报,说皇帝借口染病,竟单独传召苏浅进宫探望侍奉。

心中一惊,他立刻回府。

苏浅正当着急之际,见到他,立刻过来捉住他的袖子。

魑魅尴尬,假装咳嗽,抬起胳膊,不动声色地将衣袖从她手中抽出来。

此时的苏浅,尚无暇在意,只问他该怎么办。

“我陪你去。”魑魅沉吟着回答。

主子离开之前,特意嘱咐过,皇帝居心难测,因此必须谨慎提防,绝不能让太子妃落了单。

听闻他陪自己去,苏浅松了口气。

毕竟皇帝是长辈,无论真病还是假病,传自己前往探望,都不好推辞。

但想起他之前怪异的举动,又让她惴惴不安。

眼下由夜骐陪着去,总算安心许多。

两人随即进宫。

当他们在宫门口下了马车,“夜骐”只是和她并肩前行,却再没有像前几次一样,硬要背她。

说不出来为什么,苏浅觉得心中怪怪的,倒不是因为她非要夜骐背,而是觉得这不太像他平时的性格。

不过她转念又想,或许是夜骐在专注想今日的对策,所以未像以往一样玩闹。

但最近的夜骐,真的比以前,温文尔雅许多,原本就忙,偶尔见上一次面,也十分规矩。

习惯了他又坏又痞的性子,这样突然变文雅的他,她还真是不适应。

思绪繁杂之间,她听见旁边的人开口:“待会儿不要慌,我会帮你。”

“好。”苏浅点头,心中暖了几分,止住自己的胡思乱想,专心应对今日之事。

到了春暖阁,皇帝不在外厅,宫人领着他们进了内室,见他果真一脸虚弱地躺在床上。

当他的眼神,瞥见“夜骐”,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你怎么也来了?”

“夜骐”走上前,微笑答道:“听闻父皇生病,儿臣心焦不已,特地放下公事,与琴雅一起前来探望。”

“你倒真是孝顺。”皇帝以手掩着额,看似疲倦,眼中却闪过一点暗芒。

苏浅也走上前,微微福身,轻声说:“琴雅见过父皇,父皇好些了么?”

皇帝见琴雅开口,立刻又换了一张亲切慈爱的面孔:“唉,这人一老,生病了就特别想找个贴心细致的人陪伴,偏巧朕又没有女儿,就想起了你。”

苏浅恭顺微笑,心中却有丝疑虑,那些妃嫔们,若知道您生病,还怕侍奉得不比女儿更贴心么?

皇帝如同看穿了她的心思般,叹了口气:“后宫里的那些女人,都是虚情假意,口蜜腹剑,还是自己的亲人最真心,你说是不是?”

苏浅只好答“是”。

这时,宫人端来一碗药,苏浅忙往旁边撤开,好让她给皇帝喂药。

岂料,皇帝突然一抬手推开:“看你便粗手粗脚的,让琴雅来喂。”

顿时,“夜骐”和苏浅都愣住,面面相觑。

皇帝则是一脸理所当然地望着他们,似乎对自己的要求,一点都没觉得过分。

“父皇,还是儿臣喂您吧,琴雅最近身体不适,闻不得药味。”“夜骐”说着,便直接从宫人手中接过药碗,在床边坐下。

皇帝眸光闪动,随后弯唇一笑:“对,朕怎么忘了,琴雅有喜了,朕前些时,还特意送过青梅呢。”

闻言,苏浅垂着眸,看似平静,心中却更是别扭万分。

“夜骐”假装没听见,将一勺药吹凉,喂到皇帝唇边。

皇帝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将药喝下。

就这样一口一口,直至整碗药喝完,皇帝伸手拍了拍“夜骐”的肩膀,意味深长:“你今天,跟平时不一样,似乎对朕格外有耐心啊。”

“父皇病了,儿臣自当更孝敬您。”“夜骐”回答得不疾不徐,起身站到苏浅旁边:“父皇还是躺下多休息,我们就不在此烦扰了,先告退。”

皇帝却又一摆手:“你要是忙着公事,就赶紧去吧,琴雅不急,在这多陪我说说话。”

接着他把脸转向琴雅,言语间似有凄凉落寞:“唉,这老人生病,就总想儿女陪,琴雅,你说是也不是?”

一席话下来,叫人进退两难。

室内陷入僵持的沉默。

眼见自己将不得不留下,她忽然想起方才他说过的话,脑中一闪,一只手半捂着嘴,另一只手直摆:“对不起父皇。”说着就冲到门口,扶着墙干呕。

“夜骐”忙走过去察看,她对他使了个眼色,他顿时会意,随即转过身来,脸色歉疚:“父皇,你看琴雅最近害喜,想要照顾您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罢了,回去休息吧。”皇帝笑了笑,目光盯在苏浅的身上,叫她即便不回头看,也能感觉得到,背脊上轻微发凉。

当他们终于出了春暖殿,两人都不禁长长吁出一口气。

自此,魑魅更加相信夜骐当初说过的话,皇帝对太子妃的意图,的确不寻常。

为防止皇帝再找借口宣苏浅进宫,从那日回府,“夜骐”便让她卧床休养,假装真的体虚神怠。

皇帝之后,倒也识趣,没再找她,但是那青梅,却是每日必送,甚至还专门让年老的宫女,来给苏浅讲怀孕中要留意的诸多事项,叫人尴尬不已。

魑魅也越来越担心,只盼着夜骐能早日返回,以免夜长梦多,出什么差池。

而那日探望苏浅的老宫女回去,被皇帝单独叫进内室,冷笑着问:“你看她真怀孕了么?”

老宫女战战兢兢:“从面相上看,太子妃脸色尚好,害喜……像是……不甚严重……但每人体质……各有不同……说不好……”

“罢了,退下。”皇帝不耐烦地将她摒退,望着帐顶那交缠的龙凤,笑了笑:“怀孕了,会不会更有趣味儿?”

远在太子府中的苏浅,忽然不自觉,打了个寒噤……

此刻,夜骐在帝都,对家里发生的事,尚一无所知。他正在极力打探,那样东西的下落。

根据暗报,礼部侍郎余启,当年也与那件事渊源颇深,只是不知,会不会拿了其中的某一份。

夜骐决定先去探上一探。

而他去的这晚,可真是凑巧:朝中的那几位大人,又恰好聚在余启家中密谋。

最义愤填膺的,依然是那位陈大夫:“如今这大骊王朝,还真是他们封家的了,别人都没有说话的余地。”

“没错。”王御史也叹气:“今日我刚提了一句军中费用过多,便立刻被压制到底。”

旁边的一人冷笑:“军队乃封玦所握,是他们封家掌握天下的根本,怎可能减少开支,你也是尽往人痛处戳,莫怪人家压制。”

“如此下去,兵权政权,全部被夺,可如何是好?”王御史痛心疾首。

林肃摇头:“如今,他封家,便是天朝王法,即便再嚣张,别人也无可奈何。”

一片唉声叹气间,余启开口,不愧是众人之首,他倒依旧能保持冷静:“封家兄弟看起来一致对外,可他们之间,未必不内讧。一个天下,总不能一直由两个人来坐,迟早要分出主次,而那两人,又有谁愿意屈居于另一个人之下?”

“这倒是。”林肃点头:“封玦霸气,但是封璃的实力,也不容小觑,你看他往日决断朝纲,无论智谋魄力,绝不在封玦之下。”

“所以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我们现在应该静待时机。”王御史也附和,表情略微欣然了些。

其他人也觉得,似乎又有了些希望,但余启又是一盆冷水泼下去:“但是即便封家兄弟内讧,那也是在将异己排除干净之后,凡是挡他们路的人,仍旧活不到那一天。”

众人又觉得颓然:“那现在,我们到底当如何自处?”

余启笑了笑:“面上保持中立,暗中倾向于他们其中的一个,慢慢煽动他们内讧。”

此刻正伏在梁上的夜骐,微微一笑。看来大骊王朝,倒也还剩下了一两个明白人。

“那么倾向于谁呢?”有人又问。

余启沉吟片刻:“封璃为佳。相应处于弱势的人,更需要助力,也更容易接纳投奔他的人。”

“的确,封玦其人,一路由他父亲封濯扶持庇护,狂妄不羁,恐难以取悦。”林肃也赞同余启的看法。

其余的人,细想之下,也都加以附和,随后又商谈了一阵,各自散去。

余启又独坐了片刻,也起身去了卧房歇息。

四顾无人,夜骐轻巧地滑下,开始在书房中翻找,但并未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正当离开之际,眼神忽然落到那堆画轴之中,似乎有一卷,格外小巧陈旧,将其抽出打开来看,里面却是一副半开的兰花,并无落款,只题了四个字:幽兰惜蕊。

夜骐的眼神,瞬间凝结,但怔了片刻之后,又将那画按原样卷起放好,悄然隐去……

第二天,夜骐又约了封璃见面,将昨日所闻,一一告知。

封璃仰面大笑:“好,很好。”

夜骐举杯:“祝你马到功成。”

封璃笑着言谢:“你帮了我大忙,要我如何谢你?”

夜骐眼中,流光一转:“余启的命,日后留给我。”

封璃微怔:“为何?他与你有仇?”

夜骐只笑不答,又与他干杯,一饮而尽。

封璃便也识趣地不再问,将心里疑虑,尽抿于酒中。

过了半晌,封璃又问夜骐:“你打算何时回北越?”

“不瞒你说,归心似箭。”夜骐微笑,眸中思念,毫不避讳。

封璃的心中,自然还是免不了苦涩,但时至今日,他也已释然许多,毕竟已有凤歌母子。

“听说夜垣也死了,你的天下,已指日可待。”封璃的话,夜骐只是轻嗤了一声:“我从来未将他当过对手,但是……”

想起皇帝,他眼底升起些阴翳,不知道最近苏浅有没有被为难。

“怎么?”封璃敏锐地问。

“没有。”夜骐立刻垂下眼睑,避开他的探究。

“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便言明,在所不辞。”封璃和夜骐之间,始终保持着最恰到好处的距离,往前跨一步,可合二为一,往后退一步,又互不干涉。

这样才是最安全可靠的盟友。

而就在此时,忽然有人敲门,是他们熟悉的节律。

两人对视一眼,封璃轻咳,有人入内,急匆匆地在他耳边低语。

他闻言,脸色立刻发白……(未完待续)

凤影重重(全)》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是一本情节与文笔俱佳的轻小说小说,哔嘀阁转载收集凤影重重(全)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