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是一艘白色的游艇。
雄黄号。
红色的字,我当然能认出。
在水里漾。
这么好的船,怎么长了草?一年时间,就斑驳了?新春就开始长草?是收废旧收来的船?不是!是新船,我玩过的东西。舍不得扔,抛锚在这里当废铁。寒心啊。
这次长距离航行,我们一起回到了老洲。
去年老丁在大洋彼岸指使我,说他看中了一款游艇,非要买,说买了他就回来,还将带许多大咖来游长江,我就买了,但买了后他没来。
我本想作为诱饵钓他来,但他没来。
他和我在网络上联系。
MSN。
他骗了我。
他在洛杉矶。生意上他能给我一些很好的建议,但他确实没有工夫。他比我忙,比我应付的事情多。而且他的应付现在都是国际应付。
我原谅他。但他依然是一个骗子。
我只坐过两次我的游艇。一次是首次下水,一路欢歌,许多朋友庆祝,盛大酒会,载歌载舞。一次是我强行带了几个员工过来,泊到这里。
抛弃在这里,太可惜了。
我要拍照传给老丁,指责他。
这个河湾还停泊着那艘800万的捞沙船,长江不让捞沙了。我们无法和政策博弈。人生就是曾经拥有?做生意就是要避免损失?
去年我要喷成老丁号,老丁在美国说他家在北边无水的地方,还是喷成你雄黄号吧。
现在,我,上锈了,他这个儿子却还完好无损。
明天他来,我要当他的面把这斑驳的游轮改喷成老丁号。
我把锚链拉一下,没有跳板,我跳上去了,但我没带钥匙。忘记钥匙放哪了,是不是昨天丢在合肥了?我的办公室在里面,电脑在里面。但我一般都是在家住。
我不愿意拔那上面的青草。那青草不是黍离之悲,是泥土芬芳。老洲的草长在上面,很美。如绣花。
很多朋友上过这船,这不是一个私家秘密园地,老洲是我的家,也是朋友的家。这船是老丁的,也是我的,是我的就是朋友的,我们都在一条船上。
去年的事,已经如遥远的往事。去年,我们曾经在游轮上群宴,嬉闹,今年,游轮就开始上锈,长草。
这是一个玩笑。见证了长江边的风雨和潮湿,雾霾和强大的腐蚀力,见证了中国制造的如同玩笑。见证语言可以长草。老丁的信誓旦旦,如今已经长草。
我要上传这个玩笑。
……
老丁,你现在在哪?什么时候到?
又来不了,兄弟,对不起。我一踏上中国大陆,看到的是满眼戴口罩的人,我又回到了香港,可是香港比广州更恐慌,我又没法赴约了。爽言了。
我这里没有任何病毒。
但是路上拥堵,道路控制啊。我怎么能到你的老洲?
我派人接你?
不用。也不能。你没到广东这里,你不知道这边的情况。
那你下一步打算去哪?
返回美国。
美国会允许你从香港返回美国吗?
我没有发烧啊。我很健康。
我提醒过你,你不信,现在知道了吧。
我总以为你的讯息比我的闭塞。到了香港,就知道你说的对。
我们都在互联网上啊,我们获得的资讯是一样的。速度,数量,质量,都一样。这就是互联网的普惠性。
内地的资讯也如此发达了?
感谢互联网。互联网改变了一切。
各种声音都能听到?
能。各种跨国界的传播都在这里实现了。但是这种自由的状态,会被发现的,事实上我们已经被发现了。
互联网巨头真正想建立的就是一个新王国,新世界,而各国政府变成他们的附庸,在他们眼里,政府都是狭隘的,民族主义的,但未来人类的前景一定是大融合的,万众欢腾的。
老丁,如果你回来了,可以给我的公司好好上几课。
我也想看你,雄黄,那这一次就……又再见了,我的俄狄浦斯王。我也想见你们啊。很想。
只能遗憾了。
我能把这艘船喷涂成老丁号,托运给你吗?
快递吧。
要拆解吗?
能组装吗?
我先看看能不能报关。
虚无说你们在一起有一些新的合作。
是的,但现在非典这么一闹,什么都要停下了,万木萧条啊。
大洋这边有许多不利于大陆的言论,弄得我老丁都无所适从,丧失判断力了。我这些年越老越学,但越学越糊涂,我常常问我,是不是我脑残了。我老丁如果有一个在中国,一个在美国,一个在太空,一个在未来,一个在过去,我就能获得全方位的透视眼了,看清全局了。
你还在万维网思维里,老丁。
那你今天到底在什么状态里,雄黄?
我在大中国的现实里,在人生现场,在生命现场,但我也在你所在的互联网的快车上。
中国在改革吗?
在。
可人家怎么偏偏说不呢?
一只蚂蚁要嫁人就嫁了,可一头大象要嫁人就不容易了,它首先要把自己搬起来啊是不?
中国的互联网是没有立场的互联网?
暂时是没有立场的。
我祈祷我的祖国能从非典里挺过来。
不会像中世纪的欧洲瘟疫那么有杀伤力吧?
人类已经积累了很多进步,不会。
我也觉得不会。我们这里一切尚好。公开信息已经开始播报各省每天有多少例感染者了。
在灾难面前,我们只能祈求平安。
老丁,虚无要我替他捏下你的屁股。
呵呵,我和他视频电话了。他说他越来越不理解我了,我也是,我感到困惑,我们离开就如昨天,但我们彼此理解,已经非常困惑。
观念、价值观,是如此可怕的东西?
欢迎你来美国改造。我带你见识一下大咖,贵族和黑人区,还有高校和政府。
好。我现在和一个叫何有幸的人合作,他主要做建筑施工,积累了大量的财富,我在思考他的财富的各种可能性,他是我叔叔。我在打理他的一些新兴产业的股权。再还有,我父亲也来杭州和我见面了。
韦雄黄你一直是我看好的人。
老丁你的生活有什么改变吗,比如老婆,孩子?
这有那么重要吗?
你父亲的事,我都处理好了。
谢谢你,兄弟。
是兄弟就不说谢。
好,那不谢。
我现在是自刺双眼的俄狄浦斯王,正在洗涤罪过中。
哈哈你也配叫俄狄浦斯王,俺才是俄狄浦斯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