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夏节的时候,郝仁抱了个粉嫩嫩的娃娃回来,凤羲一边抱着玩一边问叫什么名字好,楚玉寒列下了一串的名字,自己正思量着挑个最好的。
郝仁笑了笑,道:“神妃说了,叫白晨。”
是白暇的白,却不是紫宸的宸,白晨?终究还是是谁都逃不过一个情字。
院子里,我懒懒的躺在榻上打哈欠说:“就这样吧。”
半年后莫非池一行人回来了。
我问:莫非池恨不恨我救了他,没让他英勇就义。
他喝完茶,不徐不缓的说:人都死了一回了,无所谓恨不恨。只是,现在我在乎的东西就只剩下你了,不得不说有点后悔。
我耸耸肩,道:对不起,请见谅。你没得选了。
他狐狸样上来了,淡淡道:都老夫老妻了,懒得选了。
中秋的时候,我带着楚玉寒入宫吃酒席,又见了薛琴,她刚爬回尚书的位子。
我扭头问楚玉寒什么感想,楚玉寒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对我说:现在发现嫁给皇上也比嫁给你好。
我点点头,道:那是,要不要考虑改嫁?
他喂了浩儿一口月饼,风淡云轻的道:算了,嫁妆还是掏我的钱,别浪费了。
我笑笑,靠上他的肩,惬意的闭上眼睛。
风卷着秋日的落叶,散了去,人间的光阴也是如此这般。
怀上第三胎的我有些嗜睡,临盆前两个月都迷迷糊糊的,似乎在哪里靠着都能睡着了。
有一日,迷迷糊糊的睡醒了,看见郝仁一如当年的在用小火给我喂了粥给我端过来,我喝粥以后迷迷糊糊的问他是不是也后悔了跟我回夭谷。
他无奈又宠溺的笑着不说话,我那日子也不知怎么了,就一直叨念这这话,他听到最后将我搂上了床,轻轻的道:后悔了,很早很早就后悔了,早到都记不清了。
是了,就像他爱我,也已经早到记不清了。
其实,日子总归是在过,悔不悔,那些男人心里恐怕自己也不清楚,
后来非墨说,悔与不悔,不过是一瞬的念,能存多久呢?到底也没能比你久。
我说,就像你的红尘么?
他看了看我,笑着也不说话了。
只是闲散的日子过得快,木莲走的时候正是木芙蓉花开的最灿烂的时候。
我带着五岁大的白晨去想见她最后一面,没见成。
见到的是易风站在她的衣冠冢前头,没多少流连,开了折扇,折下一朵芙蓉花轻轻的吻了,便转身走了,没带走一片飞花。
爱了,纠缠了一生的执念,散不散的了,我是确实不知了也不能懂,他们的人生是一场悲欢离合聚集了的戏,可惜的是他不是那人心头的主角。
风吟说木莲留下了话,将她的尸身焚成灰洒到大漠里去,说是要回故里去。
我长叹一声,不多评论。
因是不知道那从未生她养她的九湘湖算不算的上是她的故土,我所知道的也尽是些她当年的听闻,只听人提起过她在大漠里去救欧阳英华的段子,听某个大叔说过在大漠里见到她如修罗一般的脸庞。
但我想那是她留给自己最好的归宿。
欧阳英华未尝到她的衣冠冢上一柱清香。
只是业精于勤的紫微帝三日不朝罢了,没有追封什么皇后的名堂,也没有传人留下些什么历史记录。
他不过是在朝堂上坐了三个日出日落未出殿、未传膳、不眠不休的干坐着罢了。
欧阳英华的一生有过太多的女人。
木莲,不过是他生命中最刻苦铭心的那个,每每回忆起来,禁不住要从心底里苦涩上一番。
那是他一生一世得不到的痴念。
来年逐夏,我携家带口的去了浮华城,没人邀,却已成了习惯。
花灯满街,云涯伴着欧阳英华与我领着白晨撞见了,故人相见不免寒暄几句。
其实也没什么,多说了两句话,死不了人。
欧阳英华拉了着白晨问:“长大了想做什么?”
白晨说:“王爷。”
欧阳英华笑笑,道:“做皇上岂不是更好?”
白晨摇摇他的小脑袋,道:“这世上,最不好的便是做皇帝。”
欧阳英华摸摸他的头,留下句聪明人,笑了,走了。
元宵节,花灯会。
本王一边咒骂万恶的事故体制,一边接着在挤来挤去的人群里找熟人,呀呀呀,我说你们这群男人到底被挤到哪里去了?
“锦儿?”
回首,江上的河灯,星星点点的红莲。
云涯站在那里,轻轻浅浅的笑。
我硬着头皮走上去,却看见他手上拿着一个我儿时最喜欢的花灯,一时有点呆。
其实那花灯我现在还是喜欢,这些年虽然见过不少更好看的更好玩的,却始终破不了那一层念,最早的不一定是最好的,只是最难舍的。
他倚着江边的柳树,忽然眯起眼道:“当年说的话还算么?”
我眨眨眼,“什么话?”
“你说你要娶十个男人。”
我想了想,看着他手上的灯,笑了。
“算。”
清明,无雨。
黄泉谷。
“潋滟啊,我把云涯牵回去的时候,那帮子居然一个个都当没看见一样,你不知道我多郁闷啊。要是你在,你会不会生气啊?别生气,都一把年纪的人了啊,咱们谁和谁是不是?”
“潋滟啊,去年的梅花开得好早,我按着你以前说的法子样,不行咯。今年还要好好研究一下,下次给你带一束过来给你看看。”
“潋滟……”
……
“潋滟。”
我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坐在他前头说着去年逐夏的事,他既不言也不语,倒也是了,一块石头能答我话么?
手指轻轻拂过那石头,我早经不哭了,很久都不哭了,这么多年了,够久了。
“潋滟,滟剑,师兄。你什么时候才回来啊,师妹我想你了。”
我端端正正的坐着,有些倦了,想躺下。忽的有双手环过了我的腰,鼻尖扑来一阵梅花的幽香,我抬头。
春日里的风吹开他眼角的发,眉眼如丝,丹凤眼角一点朱砂。
“小云,我回来了。”
我眨眨眼,不知何时,眼角有些湿润了,迟疑了会方道:“你,回来了?”
他轻笑,一如许许多多年前浮玉岛上开扇轻摇的那位逍遥上神,眯起了那媚的煞了百花的眼,道。
“是了,我回来了。”
“再也别走了。”
“再也不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