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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送簪

(万字大章)

两个翩翩少年悠然走在小街上,大约是正午吃的太多,已是过了些许时辰,依旧并未感觉到一丝饥饿感,穿过一条条幽静小巷,对于这些个小巷子少年两人记忆尤为深刻,早先时候便是时长在这些小巷子中穿梭,哪家门上贴有对联,哪家主人淳朴善良,少年都是洞察一二,而且每当逢年过节路过家家户户时,还有可能会被赠予一些个吃食,少年们往往笑着接过道声谢,而一些个大户人家还会用红纸精细包成红包赠与少年,虽然银钱不多,大多是三五枚铜钱,这些对于他们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讨个喜儿罢了,但对于少年孩童们来说,却是一笔天降之财,代表他们又能凭借这笔“不菲”的钱财购买一些自己喜欢的吃食享用一番。

凭借在巷弄里的熟门熟路,两个少年插科打诨间已是逛将巷子彻头彻尾逛了个遍,最后来到柳左家门前不远处。

家门前依旧如往常一般无二,还是那般有些凄惨景象。

距门外尚有数米,柳左突然停下脚步,转头望向迟白芷,开口道:“小白,你说要不要给咱家贴个对联讨个喜头?以前是因为要存钱,不敢大手大脚花钱,每次逢年过节看见别家,家家户户都是挂着大红灯笼,和门旁贴着对联,有的在门扉上还贴着武将文人,实在好看的紧呐。”

迟白芷毫不犹豫,赞同道:“照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那我们找个时候就张贴一下吧。”

转头轻思,然后摇了摇头,“不对,好像还没到过年呢?”

柳左一笑,一把搂过少年肩头,喜气洋洋,“没事,咱们有钱!”

迟白芷一笑,不再多言,只是想起了些往常琐事。

自先生逝世,小少年便是独自一人在镇内帮工,也幸亏是石爷收留,才愿意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小孩童帮工,起初由于是并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是给后边那些个老工人们端茶递水,做些琐事,随着年纪渐长,少年身形慢慢长开后,力气也有了一些,然后才是开始慢慢跟随朝阳学习制酒,一直到慢慢能够独当一面。

少年想到这里,忍不住低头一笑。

对于早先的帮工,倒不如说是打杂,虽然如此,石爷依旧分毫不少发放工钱,与其说是帮工倒不如说是蹭着酒坊每月领些个工钱,石爷性情如此,不喜多言,总是板着脸儿抽着自己的大烟,但少年却是心细如发,只是碍于脸面一直无从说起,另一方面当初年纪尚小,实在是需要这一笔每月的“帮工”银钱以度生活,对于这些少年也是一直牢牢记在心里,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个道理,老早就知道了。

而柳左较之迟白芷更为惨淡一些,好歹他迟白芷早先时候还与先生一同相处过时日,而柳左却是自幼丧父,死因是一次山间修路时脚底打滑,摔落山崖而死,而母亲却是在生下柳左后就飘然离去,后来听巷内的一些街坊谈起,都说是改嫁去了,而柳左每次听闻都只是一笑,并无很多情绪在脸上显露,只是有几次借着酒意喝醉后方才一吐真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着这些个事情,有些伤心。

两人的相识也是有些戏剧性,原先是迟白芷在山外独自一人打些个野味,而在野味被捕时,柳左却是冒了出来,说是自己捕的,两人不由得一番争吵,随后各自妥协,将野味烤熟后一人一半,两人这才有了第一次的相识,在那之后便是相约偶尔闲时一起猎些野味打打牙祭,日后来往更加频繁。

少年收回视线,转头望向身边,这一刻不再显得老成,而是一种正值年少的青春气息。

张扬却并不跋扈,显露却并不掩芒。

少年望着前方那有些凄惨的木门院落,喃喃开口:“我们有钱了。”

然后带着柳左快步走向院落。

行至门口,突然止步,然后有些恼怒,“这是哪个该杀的,竟然用黄泥巴在我家门上乱写乱画!让我抓到非要打个半死!”

迟白芷定睛望去,有些好笑,木门上写字一行大字:云殊到此一游,字体算不得好看,就像蚯蚓爬一般,伸手拍了拍柳左后背,忍俊不禁道:算了算了。”

然后指着木门上的泥巴字迹,一笑开口道:“万一这人我们认识呢?”

柳左往前靠拢,细细看了看,然后一脸不敢置信,“世间这么大,同名同姓的人还少吗?那位公子怎么会这般行事?”

双手拢了拢袖子,开口道:“字迹比我都不如,肯定不是他!”

迟白芷一时之间有些尴尬,分明算不得世俗人的这位少年,好像偏偏有着世俗人的一些市井气,写上一句有些玩闹的话语就算了,但这字实在是......不堪入目,随便拉出一个学堂孩童,应该都是比这字体好上数倍,但是转头一想,就如柳左所说,世间人千百万,同名同姓实在不在少数,而且以那人气度,应该是写不出这种字迹的......吧?

迟白芷摸了摸头,听过少年所说后,也是有些摇摆不定起来,一时之间有些头大。

“是我呀。”

正当少年犹豫之际,一声突然传来。

迟白芷循着声音望了过去。

一人竟不知何时,蹲在院子一侧泥巴墙上方,手指自己笑着开口。

然后一下跳了下来,走到两个少年身前,扭了扭脖子,开口道:“是我呀,我就是这个云殊。”

伸手指了指木门上的字迹,一脸无害笑容。

柳左望着突如其来的翩翩少年,一时有些戛然,先前的恼怒仿佛随着少年反客为主,渐渐消散,他讪讪一笑开口道:“原来是自己人,只是不知道公子为何这般行事?”

少年摸了摸腰间悬挂的玉佩,马上回道:“好玩。”

迟白芷抚了抚额头,有些没想到少年竟是这个回答,有些令人无语,心间也是随着少年的造访,心弦微微绷起,望了一眼身旁已经偃旗息鼓的少年,他抬了抬手,当了个和事佬,开口说道:“小事小事,不知云公子在这土垄街有什么事?”

抬头望了望腰挂玉佩的少年身后,眼神透露疑惑。

对于少年的话语,云殊恍若未闻,眼角划过一抹古怪意味。

然后摆了摆手一挥,“我这两位师兄都去玩了,只剩我这孤零零的一个人在这不熟悉的地方,怎么?你们不打算请我到家里坐一坐吗?”

少年一脸幽怨,伸手拉向迟白芷,眼神痴痴,眼转千回。

迟白芷身上鸡皮疙瘩骤起,有些毛骨悚然,他也不是不再顾及少年是否是那仙人之流,一把手拍掉少年的手,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就进去坐坐?”

得到想要的答案,云殊灿烂一笑,点了点头。

迟白芷却有些惊讶少年的心性转变,简直是翻脸比翻书还快,都说女子翻脸最快,没想到男子竟是更甚一筹。

柳左见此人与自己相识,竟然还是真是这人,顿时有些脸红,他糯糯开口道:“我家有些......”

不等柳左说完,云殊一把打断话语,“破烂嘛,我知道。”

示意柳左打开门上门锁后,快步穿过两人中间,推开门扉,径直走入院落,有些反客为主的意思。

身后两人大眼瞪小眼,然后紧随其后步入院落中。

院子中央,算不得如何宽阔,可能是长时间没有打理,又或者是觉得打理并没有什么用,反正也不会变的富丽堂皇,墙角竟是杂草丛生,墙上也爬着一些个藤蔓。

云殊站在院落中央,举目四望后也是并未进入房间,而是找到一张有些年头的木椅一屁股坐了上去,木椅随着少年的坐入发出一串“吱呀”声,好似下一刻就要解体,让人有些担忧。

他伸手在木椅两侧拍了拍,确认木椅不会解体后松了口气,然后望着身前柳左,径直开口道:“刚才我算了一卦,你们小镇‘时候’已到,而像你这种深藏在山间立的璞玉在这之后,就更加难以被人发现,只能深埋。”

少年摇头晃脑,有些神神道道,再度开口:“不过遇到了我,我可以破例指点你一二,至于你是选择发光还是继续深藏,就得由你自己决定了。”

他转过身子,望向迟白芷,挑了挑眉,然后开口:“至于你嘛,若他愿意,我可破例为你卜上一卦,只要不涉及一些大道......嗯,不与你说些你听不懂的话,通俗一点说就是,只要他愿意,你会走向富贵之路,大富大贵那种。”

语罢,少年挥了挥手,说了一句“你们考虑吧”,然后嘴中哼着口哨望着头顶天空。

柳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全然并未搞清楚状况,他抬眼望向迟白芷,但发现迟白芷好像仿若未闻,只是眼神望着木椅上的少年,于是便手扶下巴细细想着这些话里的深意。

迟白芷望着木椅上的少年,对于那句“只要他愿意,你就会走上富贵之路”深思起来,其实说不心动是假的,毕竟人人皆有**,而且虽说从小温饱足以,但丝毫谈不上富裕,但转头一想,需得要求柳左答应才能如此,便在心间开始细细盘算。

云殊嘴角浮现一抹笑意,他是何等心思活络的人物,虽然躺在木椅上抬头望天,但是眼角余光却是始终瞥向少年,见少年面露犹豫,便是神色微喜。

山顶引路你不做,那这大好前途你也不要?

佩玉少年开始闭目眼神。

晚风吹拂,院内杂草阵阵晃动。

柳左手扶下巴认真想了片刻,通过只言片语他只知道,木椅上的翩翩少年好像想要指点他一二,但是不知这指点是哪一种?

步入富贵?又或是踏足另一条路?

认真用心想了想,仍是不得其解,且不说这“指点”是好是坏,退一步来说,只知这位是属仙人,但尚且不知此人跟脚所在,不足以掏心掏肺,而且也不可能就单单由于引路一事就彼此熟络,前来“指点”吧?

想到最后,身穿学堂装的少年放下被拢起的袖子,大步走向房内。

既然想不通,那就干脆不想。

不知跟脚,那就谨言慎行。

迟白芷却在站在原地不动,最后缓过神来,开口道:“此事须问过小左,我终归不是他本人,不能替他做主,不过如果小左能够借由云公子的一番‘指点’而登高,我肯定是十分开心,至于先前所言的卜上一卦就作罢。

少年一脸诚恳,挠了挠头开口道:“其实说实话,以‘你们’的本事,我自然是相信的,而且走上富贵,从此不用过着贫苦生活自然是极好的,但是如果这是作为报酬的话,那就大可不必了,顺其自然即可。”

说者有意,听者无意。

云殊慵懒躺在木椅上,转换着身子,似乎是想找到个最为舒服的姿势,最后翘起个二郎腿,闭目道:“你不妨听听他是怎么想的。”

对于站在跟前少年的木人石心,云殊已经不是第一次领教了,不过经过短暂的接触下来,他发现少年好像一直遵循着他自己的一种道理,而这种道理在他看来,既无理又有理。

无理在于少年一次次拒绝排斥,而这种拒绝却又与修道本身并不相符,修行一事本就是左右逢源的事情,争气运、夺机缘、攀天道,往往山间修士会为了一桩机缘你争我抢,尔虞我诈,甚至刀刃相向,这些在修行路途上并不少见,时长就有着幸运儿因为某些小机缘,或者是自身气运进入某处遗地,从而一飞冲天,原本需要数十年或者数百年才有的修为或者是积蓄沉淀,幸运儿只需片刻即可掌握,令人羡慕不已。而这些也符合常态,修行一途与世俗间一样,弱肉强食,成王败寇,修行本就是与天争、与人争、与己争的事情,一些个不经意间施与的小善意,说不定就是日后崛起的至关重要的一环......

而有理却是事关心性,凡事莫向外求,只凭己身去捕获那些气运和机缘,从不凭借外力来获取,虽说有些违反常态,但却是依旧站稳脚跟,这类人往往要么最后是一方巨擘,要么就只能是泯然众人。

云殊眼角睁开一丝缝隙,快速瞥了一眼少年后重新开始闭目养神。

没想到少年的这种无理又有理的道理,竟是隐隐和“那种人”一般,在某种程度上有着一丝契合。

闭目片刻,突然起身,双手按住迟白芷两肩,开口道:“先前那个你认为是报酬的卜卦,姑且就算是报酬吧,在这之上,我在加一个。”

摸了摸怀中,片刻后讪讪一笑,“瞧我这记性......先前那卦照卜,而且此事也并不违和你的本心,具体该怎么说,还是得他自己做这个决定,不过我在这个‘报酬’上再添一点彩头......”

挠了挠头,开口说道:“是一本古书,最是用于强身健体,可延年益寿,但目前无法给你,在这之后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赠予你。”

迟白芷愣了一愣,疑惑问道:“原因?”

云殊一拍少年肩头,笑道:“开心。”

随后朝着屋内打了声招呼,就朝着门外走去,也不是不打算进入屋内一看,而柳左在屋内也是并未多想,只是嗯了一声,说了句“公子慢走”,然后便没了下文。

迟白芷歪了歪头,看着佩玉少年缓缓踱步而出。

世间仙人都是这般任性的吗?

......

在云殊缓缓踱步而走后,迟白芷进入房内,见柳左坐在床上双手放在脑后思考,便不做打扰,只是轻轻坐在另一边,也开始思考起来。

片刻后。

柳左仍是保持这个姿势,开口道:“先前在坊内,石爷对我说‘气运即来’,我那时没有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就没有多想,只是我没想到这气运来的这般快,而且尚不知晓究竟是好是坏,你说我该怎么办呢,小白?”

迟白芷神色正经,开口道:“看你自己。”

然后伸手指了指柳左心口,“我是说这里。”

柳左微微低头,顺着少年手指望了望,然后一脸茫然,“我不知道......”

摇了摇头,“以前在听那说书先生说书,说什么仙人一怒流血百万,我便很是向往这种,而且一想到能够御剑飞行,或者是施展神通就能令大山炸开,海水倒灌,这些在我以前是根本想都不敢想的,但是自从接触了这些人后,我便发现好像就是这样,但是我实在是搞不通,也摸不透他们仙人的想法,为何他们会选我?”

揉了揉脸,伸手捏了捏四肢,开口道:“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什么力大无穷,或者是你们一样,心思细密,能够读懂一些大道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李苏记小二,为了存些银钱,整日在来往行人中推销售卖自家糕点,遇上些好的顾客都能卖上几盒,遇上些不讲道理的,还不等你开口推销,便是骂骂咧咧,而你也只能是笑着恭维。虽然我很向往这种生活,但是说实话,我不喜欢他,我总觉得他们这类人心思太过细密,让人琢磨不透,我更喜欢那些生性洒脱的仙人,那才是我想要的。”

少年喃喃开口,有着茫然。

迟白芷不知为何,突然想起符华那三人,他点了点头,深以为意,“世间险恶,仙人也是我们一般,但凡是总有好坏,不能盖棺定论。”

柳左开口道:“我没有说他们不好,只是我不喜欢。”

迟白芷一笑,“我也不喜欢,但是如果能修行,我就很开心。”

然后神色飘向屋外,望着天上红霞,“这样也挺好。”

柳左似乎有些心动,他伸手摸了摸心口处,喃喃道:“真的好吗?”

两人间一阵无言,气氛有些沉默。

柳左忽然跳下床,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再过深思,伸手拉着迟白芷往外走去,笑道:“管他是好是坏,先吃饭再说。”

迟白芷任由少年拉扯,嘴角划过一抹笑意,想起方才云殊所说,轻轻摇了摇头,从心底否了这个念头。

不是我的就不能拿,是我的也跑不掉。

顺其自然。

......

两人步出院落,锁好门后一阵小跑,最后走到了先前一家饭馆的旁边一家,是一家专门卖蒸食的地方,两个少年没有了正午时分的那种憨气,只是点了三份小菜,一份粉蒸排骨,一份蒸饺,一份蒸丸子,店铺虽小,但却上菜极快,味道也还不错,两个少年狼吞虎咽,片刻便是将桌上三份小菜收拾个一干二净,最后结完账后,两人沿着镇内河缓慢走着。

柳左点了点头,像是决定了什么,开口道:“既来之则安之,不过在安之前,我得先等等。”

迟白芷哈哈一笑,伸手指了指少年,“一般人都是马不停蹄赶紧答应,你倒好,还想着再看看?你以为这是买菜呢?错过一家还有一家?”

柳左一把撇过迟白芷手指,嘿嘿一笑道:“总得看看不是?”

迟白芷望着河道,河道内河草攀附在旁,随着河水的流动,一阵晃动,肉眼可见处还有数尾河鱼摇着尾巴轻轻游曳河中,大概巴掌大小,他嘟囔道:“随你。”

此语落罢,柳左突然猛的摇了摇少年身子,伸手向前方一指,惊喜道:“你看!是她!”

迟白芷被摇的有些难受,他伸手拍掉柳左的手,整了整被扯的凌乱衣裳,顺着少年手指望去。

一袭白衣正坐于前方石凳。

迟白芷转头望向柳左,柳左不怀好意轻轻一笑,用肩膀抵了抵少年后背,小声笑道:“还不快过去,等什么呢?!”

迟白芷脸色陡然涨红,急忙摆了摆手,“不了不了。”

柳左将少年狠狠往前一推,然后自己在旁边找了处石凳坐下,一脸揶揄道:“行了行了,赶紧的吧。”

然后捡起石凳旁的小石头子儿,打着水漂。

迟白芷见柳左开始玩耍起来,也是一阵头大,望了望前方白衣少女,片刻后径直走过去。

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开口道:“你也在看河啊?”

白灵正在思绪神游,陡然被一声惊醒,回过神来发现原来是个“熟人”。

只是这人问的话实在太过让人无语。

她平静点了点头,回道:“是啊。”

然后收回视线望向河内。

迟白芷一阵尴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能继续找个话题,他问道:“今天下午你们讲了些什么?”

白灵头也不抬,视线依旧望着河内那数尾河鱼,看它们在河内游曳,回了句:“都是一些有的没的。”

突然抬头望向少年,饶有兴致,“不如你早上在学堂里说的那番话有些意思。”

迟白芷蓦然一笑,眼神询问能否坐在石凳上,白灵犹豫一二,还是轻轻点头。

他捋了捋衣裳,缓缓坐了下去,开口道:“其实也算不得什么,登不上台面,只是一些无心之言罢了。”

白灵嫣然一笑,“说者无意,听者有意。”

迟白芷突然愣住,眼神望向身旁少女。

要是她也能笑一笑该多好。

白灵见少年片刻未语,只是眼神望向自己,被瞧的有些脸红,她佯装微怒喊道:“喂!”

迟白芷陡然回过神,歉意一笑,“对不住对不住,想起了一些事。”

然后正色道:“我更喜欢你的那番见解。”

突然挠了挠头,疑惑问道:“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人会突然生气,我觉得你的这番话并没有什么不妥啊?”

白灵知道他说的“那人”,究竟是何人,当下眼神微微低下,犹豫片刻后,出声说道:“可能我们的道理,在他们看来不算是道理吧,更像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

迟白芷哑然,觉着有些有道理,天大地大道理最大。

失语片刻,白灵婉转一笑,“谢谢你啊。”

迟白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愣了愣神,“啊?”

白灵瘪了瘪嘴,没好气道:“没什么。”

然后站起身子,望着河道开口说道:“你就这么把他丢在一边?”

迟白芷跟着站起身子,快速转头望了眼身后,讪讪一笑,“你看到了?”

白灵歪了歪头,望向迟白芷身后不远处,“我又不傻,再说只隔了数十米,眼神再不好都能看到吧?”

柳左头朝二人处,手中却是打着水漂,往往石头一经扔出还来不及掠过水面,便是快速沉了下去,见少女望向自己,柳左停止手中动作,将手中石子儿一把扔进水中,对着少女笑了笑。

白灵收回视线,突然疑问道:“那人究竟给你的是什么?”

迟白芷拍了拍胸口,然后轻轻拉出书籍,被布条细细包裹的簪子也随着被一起拉出。

迟白芷一手拿书籍,一手捧玉簪。

将手中书籍递到少女眼前,开口道:“我还没看呢,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书。”

白灵也是毫不客气,伸手接过书籍,定睛看去。

书籍质地古朴,但算不上破旧不堪,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意萦绕,书面并未书写书名。

白灵手指轻轻舞动,翻过一张张书页,粗略看了看,最后啪的一声合上,将书递了回去,“一本记载了言行和游历的普通书籍罢了,应该出自哪个不知名的佚名所著。”

迟白芷哦了一声,将书籍重新放入怀中,打算回去之后看一看,最好是上面记载了一些稀奇古怪的游历,这才有趣,然后另一手小心捧起布条包裹,准备放入怀中。

白灵有些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迟白芷回道:“没什么,一根普通簪子。”

本来是打算说上一句“是朝叔送的”,但是想了想反正说了她也不知道,不如精简一点。

闻言,白灵眼神更加好奇,“一根普通簪子而已,你还细细包了起来?”

她瘪了瘪嘴,觉得要么是他说谎,根本不是簪子,要么就是根本不想告诉她。

果然,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面对少女的质疑目光,迟白芷哑然一笑,伸手打开包裹其上的布条,最后露出真容,一把递到少女眼前,“你看,我没骗你吧?”

白灵双手环胸,转头瞥向一边不去看,片刻后拗不住好奇,还是望了过去。

一根圆润的木簪静静躺在少年手中,顶端镂空有些巧工,里面竟然还镶嵌有一颗小白珠子。

少女眼神放光,紧紧盯住这枚木簪。

迟白芷突然将手中木簪收回,一手攥住,好像生怕少女给抢了去。

白灵冷哼一声,不屑道:“谁稀罕!”

尽管嘴上如此,眼神却还是不住偷偷瞥向紧握的手。

迟白芷好像被看破心思,脸色涨红,犹豫片刻,想着究竟好不好,最后做出决定,想着大不了给朝叔说上一顿。

他重新摊开手掌,将木簪递了过去,微微抬头道:“你喜欢就送你了。”

白灵闻言,眼神深处划过一抹欣喜,嘴上说着“那怎么好意思”,但手脚却是飞快拿过木簪,放在眼前细细观赏。

伸手在脑后盘发片刻,最后将手中木簪插放其中。

她跨出一步,借着河水望了望,一脸满意。

迟白芷呵呵一笑,瞥向身后。

柳左目瞪口呆,有些惊讶于两人之间的融洽气氛,伸出拳头立了个大拇指,随后想起了什么,手势慢慢朝下,隔着距离,张嘴哑声道:“见色忘友。”

迟白芷苦笑一声,虽然并未听清楚柳左所言,但是从嘴型却是看个明白,分明是那“见色忘友”四个大字,顿时有些郁闷,想着事后如何才能封住他的嘴巴。

他望向站在河道旁的少女,少女原先一头青丝披散在肩,现在却是头盘发丝,相比先前更加多了一丝嫣然意味。

看了片刻,试探性开口道:“要不要......一起走走?”

白灵快速转头,笑道:“好啊。”

然后望向迟白芷背后,伸手轻轻一招。

柳左飞快起身,赶忙跑了过来,他兴奋道:“喊我干嘛?”

迟白芷锤了柳左背后一拳,笑着开口:“散步。”

然后与白灵对视一眼,皆是一笑,沿着河道散起步来。

身后柳左摸了摸后背,龇牙咧嘴,娘诶,还真疼。

随后如影随形跟在后边,喊道:“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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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霞映在晋云山上,就像披上了一层霞光衣裳,绚烂多彩,由上延伸至下,美妙不可言,借着晚霞洒落,山体增添了一丝风采。

还是老样子。

陆左坐在凉茶铺子,与一旁制凉茶的掌柜汉子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谈,期间边品茶边看汉子劳作,偶尔抛出一两个有关问题,掌柜汉子也是立马回答,气氛融洽。

他伸手轻轻端起茶碗,在手中转了转,然后抿了一小口,对着后方缓缓开口:“怎么?你家老爷是想让你来敲打敲打我?”

语气平稳缓和,好像根本不为担心。

言下之意是,想要敲打我,也不该派你过来,至少得你老爷出马吧?

按照老人吩咐,在老人消散留下那句“你去找那个姓陆的”之后,朝阳便是在酒坊后边拉了个帮工老人,让他先帮忙照看前边,然后便径直朝着山底脚下这座凉茶铺子行来。

朝阳与掌柜汉子打了个招呼,都是镇内商贩,大抵都是相熟的,然后便走到陆左跟前,一把拉过一条板凳坦然坐在上面,掌柜汉子也是个眼快的主儿,赶忙端了一碗凉茶过来。

朝阳手捧凉茶,自顾自喝了一小口,然后放回桌面,他笑道:“敲打谈不上,只是我家老爷兴许是有事儿,就只能让我这种小兵小将出马了,还请谅解一二。”

陆左见朝阳语气圆滑,但却没有一丝惧意,哈哈一笑道:“你倒是有那老家伙的几分真传。”

然后指了指自己脸颊,开口道:“一样脸皮厚。”

朝阳哑然而笑,打了个哈哈,“哪里哪里。”

陆左好似不在意身旁人,只是自顾自的把玩着茶碗,“此间禁制也只是对于那些个小娃娃有着效果,对于你们这些此间主人却是无妨,更何况那老家伙和我们也差不了太多,而且借助此间天地,说不定能够隐隐压我们一线,倒也无妨。”

话锋一转,问道:“既可以传话交谈,为何却偏偏要让你来?要是想借你来敲打敲打我,那他的如意算盘可就要落空了,要是是他本人我说不定还可以卖个面子,但是你嘛......”

男子缓缓摇了摇头,神色正经道:“还不够资格。”

朝阳不以为意,因为男子说的本就是实话,即使借助此间天地,但双方实力差距依旧太过悬殊,而且撇开实力来说的话,双份身份又实在一个天上一个地上,简直云泥之别,不足一提。

朝阳缓缓开口道:“这些事情我还没有资格知晓,不过老爷在走前要我对你说一句话。”

陆左轻轻挑眉,不去在意这句话里的“走前”两字,基本猜了个大概,轻轻开口道:“说。”

朝阳微微思索一番,然后开口:“老爷说......‘你去找那个姓陆的,告诉他就说差不多就行了,不会再与他说第二次,让他自己掂量掂量’。”

憨厚汉子摊了摊手,示意已经说完。

陆左沉思片刻,轻蔑道:“真是好大的分量呢!扯虎皮做大旗,那老家伙也是不害臊。”

脸色有些阴沉,在心间细细盘算一下得失后,他蓦然笑道:“好。”

然后在空中轻轻一挥手,开口道:“回去告诉那老家伙,事不过三在我这儿行不通,这种事情有一次就够了,不要再有第二次,不然不管是不是扯虎皮做大旗,我都是要参与一下的。”

朝阳呼出一口气,切身感受到此间天地禁制已被移除后,便开口道:“陆先生的话我会带到的。”

然后拱手抱拳施了一礼后,踏着霞光返回小镇。

陆左呵呵一笑,视线望向远处。

风雨摧来,我陆左尽力了,接下来只能看你们自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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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马书院后方。

两人正在手谈。

帘姓少年伸手夹起一颗白子,落子在中央。

他笑道:“这陆左也是心大,竟然妄想扳一扳手腕,真是吃力不讨好。”

对坐的佛袍老人呵呵一笑,紧随其后落黑子,“本就大势所趋,不过这陆先生实在是与他们关系匪浅啊。”

随后问道:“帘语,你难道就没有一丝丝的心动?假若联手一番,倒也不是不能与之抗衡一二。”

少年将夹起的一颗白子重新放回,望着佛袍老人笑道:“苦玄,你可别诓我,先不说联手能否抗衡一二,倒是你们,不也一样吗?”

老人轻轻敲击棋盘,示意少年赶紧落子,“那就静观其变?”

少年重新落子,语态平和开口道:“可。”

老人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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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从石头坊消失的老人,此刻已是出现在晋云山顶。

他盘坐在山顶一方巨石上,巨石伸出山体之外,空中云层浮动,好似仙境。

老人身形佝偻,但此刻配合漂浮的云层,颇有点仙风道骨的意味。

坐在巨石之上,抬眼望了一眼天上,突兀笑了笑。

终是低头了,也好,这趟浑水太深,明哲保身才是正路。

然后望向远处,视线浑浊,在心扉间缓缓开口:“他们如何?”

语落,心扉间乍起一声,声音醇厚,悠然开口道:“任他们如何,此事也是势在必行,不过在这之前可能有些麻烦,毕竟软柿子也是能砸死人的。”

老人咂了咂嘴,开口道:“那些个老不死的要干预了吗。”

心扉间声音再起,“我们只需按照计划行事即可,老家伙自然有人对付,最后生米煮成熟饭,他们也只能捏着鼻子咽下这口气。”

然后再度开口道:“答应你的事,事成之后自然会为你操办,你且放心。”

老人点了下头,沉声道:“知道了。”

心扉间那个醇厚嗓音消散不见。

老人缓缓站起身子,转头步回山中,准备下山。

刚行几步,突然一笑,摸了摸脸开口道:“到手的东西都推出去,说你傻呢还是憨呢?”

最后摇了摇头,“罢了罢了,不向外求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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