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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奇怪的任务47

“右护法大人?大人?”

吴鑫迷迷糊糊睁开眼,昏暗的视线中是一柄撑开的油纸伞。一个脸型瘦长,下巴尖尖,做白面书生打扮的青年正一手扶着他的上半身,担忧的看着他。

“……书生?”吴鑫嗓子干哑的像含了沙子,他咳呛了两声,胸口顿时剧痛。“书生,你怎么在这?”

“护法,先别说这个,你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谁打伤的你?小生去给你报仇!”

吴鑫神色黯然的道:“你别去……他武功高强,你不是对手……而且,他是宗主的手下,我如今不死,已是宗主开恩了。”

“什么?”书生睁大了细长的眼睛,活像一只惊愕的狐狸,书生沉吟了一瞬,将吴鑫背到背上,站起身来。“既然如此,那小生也不便插手,小生先带护法回去养伤。这里毕竟是那妖女的地盘,不便久留。”

别看书生一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弱鸡样儿,背着一个体型高大的汉子,脚下却跟生风似的,鞋不沾水,脚不染泥,一路走的飞快。

书生将吴鑫带到一间普通的民居,将吴鑫平放到床上,又为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物,这才道:“护法,你怎么样?要不要我去给你找个大夫?”

“我没事,不过是一时经脉紊乱,调理几天就好。”

“……那,宗主他,真的不愿意重掌千绝宗吗?自从宗主不问宗内诸事以来,千绝宗在那个妖女的掌控下,已经沦为邪魔外道!”

“虽然我不屑与那些自诩正义的所谓名门正派为伍,但我们千绝宗一向立场中立,与江湖正邪两道井水不犯河水,哪像现在这般?竟被称为什么魔教魁首,在江湖上人人喊打!”

“更可笑的是,那些人不分是非好歹,把那妖女做的事算到我们头上,搞得现在整日被人追杀!连护法你都被称做什么‘无心魔头’,真是气煞小生!特别是前一阵子那个老秃驴,护法你就不应该放过他,什么得道高僧,分明就是不讲道理!”

“护法,你说小生说的对也不对?”

书生吧嗒吧嗒说了一顿,转头一看,吴鑫已经闭上眼,打起了呼噜。

“……”真是的,睡的也太快了……

书生只好感叹一声人生寂寞如雪,然后默默的退出房去,将房门掩上。书生也不去睡,就在房檐下摆上一方小木几,弄上一尊红泥小火炉,温上一壶绿蚁新醅酒,撩起衣襟,席地而坐,静静的看檐上滴水,雨中芭蕉。

夜色渐渐深了,雨下的越来越急,那一株小芭蕉被豆大的雨滴打的枝叶愈发凌乱。雨水洇到檐下过道上,浸湿了书生的外袍。

书生低头,缓缓吹了一下杯中淡绿色的浮沫,抬手将杯中浊酒饮尽。他放下杯子,瞥了一眼昏昏然的雨幕,冷然道:“生来死去不由命,螳螂捕蝉黄雀旁!”

“桐花千里丹山路,雏凤绝于老凤声。”

这是取了一句诗中的两个‘眼’,原句是“桐花万里丹山路,雏凤清于老凤声”,这里把“千绝”二字替换在里面,正是千绝宗门人所用的‘切口’,也就是暗号。

而且外人所不知的是,千绝宗的老巢就盘踞在这交州十万深山之中。具体的地点也藏在这两段切口之中,江湖正道中人之所以整日的喊口号而不去围剿千绝宗,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没有人知道千绝宗的具体方位。

而此刻这一问一答的两人,一个是书生,一个是左护法,千绝色。

“左护法别来无恙。”

“书生,本护法今天给你一个机会。要么,你乖乖听话,要么,你就和房间里的人一块死。”

“陈未语,当初若不是宗主,你早就被人挫骨扬灰,哪会有今日这般嚣张?”

千绝色艳丽的面容一沉,转瞬人就到了书生面前,她一手掐住书生的脖子,讽笑道:“成王败寇这个道理,书生你读了这么多书难道不懂吗?当初他收留我,不过是看我有利用价值,今日我反过来接收他的千绝宗,有何不可?”

“还有,陈未语这个名字,是你叫的吗?”千绝色嘴角的讽笑尽褪,眼神阴寒。

回望灯如花,未语人先羞。谁能想到,名声在外的妖女千绝色,本名竟如此婉约秀丽?

“哈哈哈哈……”书生好似丝毫不在意自己被人制住,反而笑的肆意。“世人只知秦淮河上一舞千金的花魁萧风儿,早就忘了在她之前,还有一位昙花一现,却风头更在其上的绝色美人。陈护法,你可还记得?”

千绝色,哦不,似乎应该叫她陈未语,陈未语脸色难看,但是这段过往却是她想抹也抹不掉的。她痛恨所有知道她过往的人,她是人人惧怕的千绝色,不是那个被迫卖笑的妓女!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都该死!即便是谭月初,也一样!

陈未语眼中冷意更甚,显然对于不识时务的书生已经动了杀机。

书生视线扫向陈未语身后,昏沉沉的雨幕之中,已经有数十名黑衣人无声无息的围拢过来,让这小小的院落一瞬间充斥着血腥的杀气。

书生缓缓卷起袖口,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乍一看,真是比女子的肌肤还要细腻。

他提起酒壶斟了一杯酒,道:“陈护法杀了我这个小卒倒不打紧,只是陈护法若是趁人之危,想对吴鑫护法不利,只怕就要引火烧身了。”

“哼,我没心情听你在这里信口开河,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呵呵,你若真没心情,何必多说这许多?我知道你今日并非来杀人,而是想知道宗主是否已决意出山。唉,早知今日如此惴惴不安,当初又何必做下那许多错事?”

“……你找死!”陈未语一掌挥出,拍在书生肩头,书生论武功及不上她,生生受了这一掌,喉咙里顿时涌上一阵腥甜。

“咳咳。”书生手中的杯子滚落在地。“陈护法可出了气了?”

说完,他大袖一挥,一股劲风激荡而出,却不是朝着陈未语,而是朝着身后紧闭的房门。门扉应声而开,大开的房门内,黑峻峻一片,什么也看不分明。

“陈护法要杀,尽可入内,有书生作伴,想必吴鑫护法黄泉路上也不孤单。只是护法你可要思量清楚,如今宗主正在城内,劝护法行事不要太过张狂,免得自掘坟墓。”

陈未语有心进去一刀结果了这个跟自己作对的右护法吴鑫,可心里这么想着,脚却仿佛有千斤重。

即便是多年不见,陈未语心中还是清楚的记得那个男人的模样,但比他的模样更清晰的,是他的手段,令陈未语胆寒的手段。

自从把千绝宗掌握到手中以来,陈未语的心没有一时不是悬着的,她隐隐约约感觉到,那个人并不是没有能力与她斗,而是不屑与她斗罢了。

这种感觉太可怕了,可怕到她既想不顾一切的把那人逼出来,却又害怕他果真露面。就像此刻,她心里打定主意,要趁机将吴鑫抹杀在此,但如今房门洞开,她又忍不住退却。

吴鑫是宗内最支持谭月初的,杀了他等于斩了谭月初的手臂。但是,若谭月初根本没有重掌千绝宗的意思,她此刻贸然动手,难保不会激怒他,到时候反而弄巧成拙……

书生与陈未语同宗多年,自然对她的弱点很了解。陈未语这个人极度自尊自傲,做事喜欢耍些阴诡伎俩,或许是背后阴人的事干多了,到了该当面锣对面鼓,双王对峙的时候,反而瞻前顾后,优柔寡断起来。

陈未语心里已经萌生了退意,如今曲靖城中动荡不安,林长阙也反常的很长时间没有联系她了。宗内的事,还是过后再解决也不迟。

但是……

陈未语美目一转,盯向一派闲散样子的书生,随后抬手拍向书生的心口。这一招,用上了十成的功力,是要置人于死地的架势!

吴鑫暂时动不得,那就先送你这聒噪书生去见阎王!

书生痛呼一声,断线风筝一般飞了起来,随后整个人摔进了屋里,似乎是撞倒了桌椅,引起一连串声响。

“陈未语!你敢动我兄弟?!你这毒妇!”这句话却不是书生说的,而是被惊醒的吴鑫。

陈未语哈哈大笑:“吴鑫,可还有力气为你兄弟收尸?”

说完,她也不去查看书生的生死,志得意满的率领众人飞身消失在雨幕中。

书生很清楚陈未语性格上的弱点,相对的,陈未语又怎会不清楚书生的斤两?那一掌十成功力,她是打实了的,凭书生那点本事,定然活不了。

“咳咳,噗——”书生抹了把嘴角的血,咧着嘴骂道:“妈了个巴子的,老子出道这么多年,第一次被一个女人打这么惨。”

吴鑫知道自个兄弟这是被欺负惨了,竟连“小生”这个口头禅都不用了,不由幸灾乐祸笑道:“知足吧,要不是宗主那件金丝软甲,你今天就去阎王殿报到吧。”

书生扒开胸口的衣服,摸到那件凉丝丝的金丝软甲,心里那股怨气也平复了一些,过了一会儿,又狐疑道:“宗主真的要出山?你不会骗我吧?”

吴鑫不答他,反而一手敲着床沿,在这黑寂寂的屋子里,咿咿呀呀的唱了一嗓子:“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凭阴阳如反掌保定乾坤……官封到武乡侯执掌帅印,东西战南北剿博古通今……闲无事,在敌楼,我亮一亮琴音,我面前缺少个知音的人……”

唱了一段,吴鑫自嘲道:“怎么样,我这唱功没落下吧?”

书生涩然道:“愈发老道了。”

吴鑫眼前一片漆黑,脑子里却跟走马灯一样将自己前半截人生过了一遍。

年幼时跟着戏班子四处流浪,后来戏班子散了没了活路,就到一个土匪窝子里给人做饭刷尿盆,再后来,土匪被剿了,他没跑出去,就被捉去砍头。

他本来以为这辈子就这么完了,没想到老天爷到最后终于开了次眼。

——犯人吴鑫,罪大恶极,理应判斩立决。

——不妥,我大梁以仁孝礼义立国,这许多人只因生计所迫,才为匪徒所用,不可量刑过重。除匪首斩立决外,一般匪徒充军发配,其余人等,无罪释放。

吴鑫忍不住抬头去看高堂上的人,只见官老爷小心的对着一紫袍少年赔笑。那少年紫袍玉带,风姿俊逸,最要紧的是他腰间配的长剑,手边放置的头盔,怎的如此眼熟?

要命要命,这不是带头冲进山寨的将军吗?怎么如此年轻?

吴鑫想着,要是能在这样的人物手下做事,便是死也甘愿了。

这是年少时的谭月初,与同样年少的吴鑫,头一次相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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