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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九章 清晚

“若是可以,清晚宁愿一生陪着公子。”清晚声音轻轻,如自言自语般,甚至都不知沈君临是否听得见。

沈君临沉默了许久,半响,他才回道:“你的一生不该如此,当年是我害你入了那风尘之地,我心中愧疚,又岂能一生禁锢于你。”

沈君临的回答却是绕开了清晚所要表达之意。

清晚心中自然知晓沈君临所答之意,却还是说道:“清晚欠公子天大的人情,虽入了风尘,可公子却将我的贞操保护至今,此等恩德却不是能一个谢字能了的,公子又何需此言。”

沈君临没有说话。

清晚苦笑了一下,片刻,他站起了身,走到亭子边上,那梨花开的茂盛,枝桠都已越进了亭子里面,清晚抬手去触,花瓣上面犹带着露水。

“如今想来,清晚却都比不上那个柳如是。”

清晚的声音轻的让人听不见。

想当初,他便是宁愿将柳如是带去身边,却都未曾多看自己一眼。

她向来清楚沈君临,他重情重义,想来也是不愿让自己受那般的委屈,可他却不知道,自己宁愿受了那委屈。

沈君临很久很久都没有再说话。

两人便就坐了良久,周围静谧,大有岁月静好之意。清晚觉得,此刻却也不失为安稳。

沈君临望着桃梨争芳中依旧萧条的杏树,轻轻地叹了口气:“今年的杏花,开得晚了。”

清晚没想到他会再说话,她忙转过头,见他落寞,便忙安慰道:“也不尽然,你看,这一枝上,已经结花骨朵了,没准等到了明天,便就能开了。”

沈君笑笑,没说话。

而清晚,也就定定凝视着他。

再回过神来,天上已是下起了丝丝细雨。

清晚想起第一次见到沈君临的时候,也是这般下着雨的天气。

她理了理自己的发鬓,嫣然一笑,“春雨贵如油啊。”

“你喜欢雨?”沈君临难得轻声发问。

“嗯。”

她望着沐浴在雾气般雨帘中的梨花,微笑道:“若是没有雨,这些花又怎会开放?而且梨花带雨,素来是人间的极致美景。”

沈君临听罢,眼神却再度沉寂了一下。

清晚意识得到,沈君临、她的公子,他脸上的笑,并不代表他多么开心。同样地,他对她笑,也并不是对她动心。

令他动心的,从头到尾都是另外一个女子。

眼前的树林,梨花正是全盛时期,开放的格外灿烂,杏花却仍在苞中,黯淡无华。

果然不是两种相像的东西……

亭子极小,那雨斜着飘了进来,雨水打在两个人的身上,清晚看到沈君临额前的发被雨打湿,正在一滴滴的往下滴水,便从袖中取出一方手帕,缓缓递了过去。

沈君临愣了一下,末了接了手帕刚想拭擦,却不由得一愣,“这个……”

清晚微微笑着:“公子是否还记得它?”

这块手帕,是她与他初见时候,他给她的。

那年清晚十五岁,雁鸣山庄一百多条性命被人血洗,年近八岁的弟弟不知所踪,沈君临与她的父亲相识,听得此事便忙去查看,到了那里时,清晚的父亲只剩下了一口气,抓着沈君临的手,直到将清晚托付给了他后,才咽了气。

清晚便坐在家人的尸体旁边哭泣,脸上和身上满是血迹,那块手帕,便是当时的沈君临递给她的。

清晚无处可去,便就跟了他将近五年,她不愿逼迫沈君临迎娶自己,她只是想要为他做些什么,最后甚至不惜入了风尘,清晚想,倘若当时沈君临未曾过去看她,她约莫是活不到现在的。

而此刻,沈君临拿着那块手帕,不禁也默然了。半晌,他垂眸一笑,轻道:“记得,当然记得。”

那笑容苦涩,一时间却也辨认不得里面的真假。

清晚一直都是知道沈君临爱着温偃的,他能够爱上任何人,却唯独不会爱上自己。

她也曾经疑惑过她到底哪里不好,她到底哪里比不上温偃,可后来她才明白,一个人倘若太了解另一个人,反而没有办法度过一生,感情的事情,根本没有办法强求。

沈君临在醉酒时曾和她说过,他也不知道自己喜欢她什么,但就是喜欢。

清晚明白这种感觉,他爱温偃,便如她爱着他一样,没有理由,就是爱了。

记得很久之前,那时沈君临还在楚国之时,他常会来聆音馆留宿,而那时的清晚每每流连于沉睡着的沈君临房中,仔仔细细地端详着他的眼,他的眉,直到如今她才惊心动魄地发现,沈君临当时他这句话时,有一种仿佛勾一勾手指就能轻易将满天星河拘于掌中的满足。

深爱背后,即是孤冷。

她是,他也是。

每到四月,越国都会有一件大事。

便是祭祖。

祭奠祖先乃是举国看重的一件大事,越国遍野上下的文武百官,后宫嫔妃,和皇子公主皆是必须到场的。

此为越国百年传下来的传统,历代君王皆要严格遵守。

而如今饶是温岭重病,却也不得不带着病前往参加祭祀仪式。

而这种仪式,温言却是一次都未曾去过。

因着之前他的头上一直被冠着痴傻皇子的头衔,再加上温辞和当时未去世的韩贵人都不想让温言出现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一直以来,温言都是属于一个可有可无之人。

而如今却是不同了。

韩风与赵烨,连着朝中懂得看风向的一干大臣们皆是对温言抱有着无数的希望,扶植其为太子的意思也是再明显不过。

往日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们现如今对温言巴结的厉害。

整个越国上下,见了温言,必然是要恭恭敬敬的唤一声九殿下的,加上温言天资聪颖,帝王之术与政事的见解远超过了寻常十二岁孩子的所学。

便是如沈君临所说,这个孩子是一个天生做帝王的材料。

从前称他为痴傻皇子,而如今,便是称温言为一句天才也是不为过的。

温岭对这个孩子也喜爱的厉害,温言如今是他唯一的子嗣,表现又如此卓越。

然而喜爱的同时,他却又忍不住庆幸温言的年纪尚小。

如今越国几乎全部的兵权都掌握在韩风的手中,温岭面上虽还是风光无限的皇帝,可是温岭清楚,自己如今有名无实,不过是个傀儡罢了。

就算哪一日韩风逼宫,让他退位,转而让温言当皇帝都不是没有可能的。

亏得如今温言尚未年幼,倘若如今温言已是弱冠之年,自己的王位必然是坐不安稳的。

温言初次跟着皇家仪仗队进行如此壮大的祭祀仪式,一时间倒还有些怕生。

小小的人坐在轿子里,总是不断的撩起帘子看一看沈君临的所在。

沈君临跟在队伍的最后面,因着清晚的话,沈君临便选了一个极巧的位置,他既能看到温言,也让温言能够看到自己。

每当温言感到不安之时,他便撩起帘子抻着脖子往后看,直到看到了沈君临的身影才安心。

沈君临看到温言那故作镇定的小脸上泛起些不安的时候,他的心里总会泛起些笑意。

不管温言多么年少老成,多么天资聪颖,也总归是个十二岁的孩子罢了。

也会害怕,也会不安,也会想要去寻找能让自己安心的身影。

温言身边跟着的护卫队伍和温岭的规模是一样的。

此事在礼数上是有些逾越的,然而韩风却丝毫不敢怠慢。

沈君临将宋奎所要谋划之事和韩风楚依一五一十说了个清楚,楚依是断然不能让温言出事情的,便说什么也要让韩风将温言仔细的保护在队伍中间。

韩风凡事都听楚依的,此事自然也不例外。

虽然那护卫规模着实超过了一个皇子正常该有的数量,可却没有人敢提出来,便是温岭也只得暗自吞下这一口气下去。

仪仗队浩浩荡荡的出了皇宫,从北玄武门出发,一路朝祭坛的北壝门走去,有御林军与六卫率,前中后分别均匀站定,警惕着任何的风吹草动,以皇上皇后的龙辇和凤辇为首,后面跟着的是皇贵妃,紧接着便是皇子与公主,最后面才是朝中的文武大臣,有将军率领着各军队护卫。

队伍壮大威严,有百姓窥见皆俯首跪地,不敢抬头窥视,一行队伍近百余人,有高高的旗帜在空中飘荡,上面大大的写着越国的国号,队伍浩浩荡荡的从宫中出发,缓缓的出了京城,朝着祭祀的皇陵出发。

沿途有一条桃花林,春日里,那桃花映着蓝天微风铺满了一地,仪仗队路过,那桃花便如受惊了一般一簇一簇的抖落在地,美到极致。

祭祖的过程极为复杂,而光是走到那里都硬是用了半日,到地方的时候,温岭已虚弱的几乎下不来轿子。

所幸时间还来得及,温岭便只得安顿在坐落在那出的一座宫殿中暂时休息。

皇陵在越都极荒凉的一处地方,然而此处却常年都有卫兵把手。

这里虽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野外,远处却也有着大山小山错落着,风烟俱净,万物缥缈。

温言却是第一次看见外面的世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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