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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0 章 缱绻依旧

漓星曾以为,生死轮回只是一场旅程,命途虽坎坷无常,但年华却又亘古冗长,牵挂终会携带那个人踩着岁月而来。

可是,当她看见将自己封闭起来的青歌时,她才发现尘世间的可求不可得大多都是命数使然,人力太苍白,终归还是在运势面前化作了泥泞。

她这一生或悲或喜,或离或合,竟从未真正得到过!

时至今日,她已分辨不清是因不甘心,还是因她真的卑微到了尘土里。有些事压在心尖,她怎么也放不下。

是开始前的结束也好,是心窍困于寒冰炼狱也罢,亦或无论那般结果,她都需要一个将自己继续骗下去的理由。

怀着这样的心思一路缓行,待漓星到达东海琴州时,已然时至暮夜。

她凝神瞧了瞧灯火通明的浮岛,黛眉微微一蹙,终是驾着祥云直接落在了太合宫外的广场上。

这十余年来,还无人敢大摇大摆地驾着祥云落在琴州,是以漓星突然出现的时候,广场之上的宿卫神将竟一时没反应过来。

暗黑天幕下的灯火有些昏暗,来人又裹在一团神光之中,完全瞧不见是何容貌。但能如此闯入,一众神将立时将来人当成了敌人,兵戈之声骤然响起,手中长戟泛着冰冷的色泽直指来人。

“来者何人,竟敢擅闯东海琴州之地!”

“到底是他点化出来的生灵,这不问青红皂白便出手的手段,还当真是随了他。”

嘲讽的声音响起,一众神将心底还在讶异三界之中究竟谁敢数落道君,可还未等他们回过神来,手中长戟已经脱手飞至半空。在他们震惊的眼神中,被银色的神力揉成了一团,只片刻时间便化作了碎末。

见此情景,众神将不自觉地退了两步,心底惊骇莫名。

他们虽然化形不过十余载,可有道君相助,在场诸位神将都是清一色的君级高手,这人究竟是谁,竟能让他们生不出半点反抗之力?

漓星扫了扫神情震惊的一众神将,嗤笑道:“让一众妖君守在这里,我倒没看出来,他竟还这般看重脸面。”

不怀好意的声音传出来,神光散去,众位神将看着一袭华服的女子,又小心瞅了瞅来人的面容,本已震惊莫名的心绪陡然一僵。

能如此大摇大摆而来,又能对道君嗤之以鼻,三界之中能这般做的,也就玉盘山的那位了。

只是没想到,十余年前在琴州回归本源的漓星上君,苏醒过来之后竟是这般芳华绝世,威仪高雅。

几乎瞬息之间,原本神色僵硬的一众神将,立时半膝跪地,眼底有着连他们自己也未曾发觉的尊崇怀念。

“不知尊上驾临,我等罪该万死!”

这请罪的话有些怪,然那尊称却更为古怪。

下界妖兽虽不甚讲礼说位,但这些神将皆是琴州生灵而来,到底还是把漓星尊成了他们的主人。

更何况,他们还在漓星的神力中感应到了与道君一样的神息。

漓星听见这话便蹙起了眉眼,正不知如何是好时,一身素色轻纱的女子已经疾步走了过来。

“云棉见过尊上。”

“是你!”漓星看着行礼的女子,目光微微凝住。

“尊上还记得云棉?”女子抬眼看着漓星,亮晶晶的大眼闪了又闪。

漓星点了点头,神情有些叹然。当年她初到琴州还曾抱过这只灵智已开的小兔子,而十余年前,她自洪崖境回来,在琴州见到第一个生灵也是她。

漓星还清楚的记得,那时候,这只小兔子还因她和瑶光与同伴起了争执。

漓星回过神来,朝一众神将摆了摆手,口中淡淡道:“你们起来吧。云棉,上渊呢?”

“君上今日出去了,还未归来。百多年了,尊上就没有在琴州好好待上一些时日,我们这些小妖想您得紧,今日不若便留下来,若尊上有事,那待君上回来了,云棉立马告知尊上,您看可好?”

一会尊上一会君上,云棉这话再说出来,怎么听都像是在说一对闹了别扭的眷侣。

上渊竟然出去了?漓星前些日子在落神山见上渊重伤已愈,又因一夕的事,她料想上渊早已回到了琴州,可他现下又去了哪里……一夕在仙界做下那般事,难不成他当真不管不问?

漓星眯起了眼,眸中多了几分嘲讽。

当真是琴瑟和鸣,便是她罪犯三界,上渊竟还将她捧在手里。只以她那性子,若此时不加管束,日后还不知道做下何等事!

“赶了一天的路,确也乏了,你带路吧。”漓星无视了那几句别扭的话,起了留下来看好戏的心思。

云棉一听这话眼中立时带了喜意,立刻引着漓星朝殿中而去。

望了望前方恢宏的大殿,漓星嘴唇轻抿,闲声道:“云棉,一夕可从仙界回来了?”

“昨日回来过,但今早又带着素言去了仙界。”云棉在旁引着,想也未想地道了一句。

“你说她回来过?”

“对啊,她回来时还是我去通知君上的。”

漓星微蹙的眉眼加深了几许。这倒奇了,她既然回了琴州,怎还带着贴身婢女去了仙界?总不会是上渊要她去仙界避风头吧。

如今三界生灵视一夕为煞神,他既身为道君,恐也不会徇私枉法,难不成他是将一夕驱逐出了琴州?

见漓星脸色沉然地站在那里不动,云棉转了转眼珠子,小心翼翼道:“尊上,我看君上是念着您的,还有啊,君上的心思也压根儿就没在那个一夕身上。”

“这是什么话?”漓星压下心底升起的疑虑,抬步继续朝前走去,“上渊能把她留在琴州,自然是将她放在了心里的,难道还是摆设不成?”

“那可还真说不准,我就看不惯那个一夕,明显就是个心高气傲的主。”云棉见漓星面上明显有些怒色,竟也不怕,反而提高了声音,“尊上,往日君上在琴州日日为您抚琴,我们这些小妖可都是看在眼里的。要说这三界之中,也只有您与君上最为般配了,也唯有您才能让君上俯身的。”

漓星似是不为此话所动,看着近在眼前的大殿,淡淡道:“现下不是百年前,我同上渊没有半分可能。”

见漓星满脸的云淡风轻,云棉一时来了兴致,再接再厉道:“尊上,你是不知道,君上这些年可是一直住在您以前的那间竹屋中,愣是没有回过大殿。这般做法,不是为您又是为了谁?”

这话说得漓星怔然,想起那些快被岁月遗忘的日子,漓星摆手道:“俗事缠身,上渊这些年才未给一夕什么名分,日后便说不准了,难不成你还想让我抢人家的夫婿?再者说来,一夕性子虽是有些偏激,但她也不过数千年仙龄,想来再过个几万年便好了,毕竟她那一门心思全都在上渊身上。”

“尊上,您可不要听外面那些人瞎说,琴州谁都能看出来,君上虽然事事顺着她,但从未把她当作伴侣的。”云棉一边把漓星引向偏殿,一边接着道,“君上明明无意于她,却还是将她留在了琴州,还真是让人想不通。”

想起素日里道君的情形,云棉叹了口气:“这些年来,君上不是在后山小院抚琴,便是整日枯坐在那,很少回过宫里,也不知他是为了什么。”

漓星愣了愣,朝前走的步伐不觉变得有些沉重,也不知是被旁边的那双视线注视得有些不自然,还是因为心下生了烦恼,漓星这时已没有心思再同她细言。

漓星摆了摆手,语气不自觉地重了几分:“好了,莫要再提此事了。”

见得漓星好像是真生气了,云棉立时歇了心下的小心思,想着尊上既然留了下来,还不是有大把的时间劝慰她。想到此,云棉眉开眼笑地引着漓星朝殿中走去。

玉盘山。

晨曦自遥远的天际弥漫而来,苍翠的青茫中,浮云漂游在山腰,被晨光映得五彩斑斓,林中鸟兽叙鸣,一片安宁祥和。

大殿后的凉亭中,有一红衣女子闲散靠在亭边,视线落在远处苍茫的云海,眉间有淡淡的倦容,似是一夜未眠。

胡须泛白的老者穿过小径,见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朝一旁紧闭的殿门看了一眼,不由长叹了口气。

亭中人似有所感,淡淡道:“晨阳,可是有事?”

晨阳拱手道:“神君,天元神尊在后山建了间竹屋,怕是要在玉盘山住下了,您看这事?”

也不知道他抽了什么疯,放着好好的无声林不住,非要来玉盘山凑个热闹。

晨阳腹诽了一句,想着人家乃是神尊,他可没有胆子去管束,索性跑到青歌这里来了。

青歌仿似知道他的心思一般,淡淡笑道:“你跑到我这里也没用,人家可是神尊,还不是由着性子来,此事便由着他吧。”

若要放在以前,这个性子火爆的神君早就大咧咧跑去找他理论去了,可现在却只说了这番话,想来那件事的打击真的太重了。

若是这样,那妖皇……

想到此,晨阳又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见他叹息声又起,这些日子也着实因他无休无止的劝慰感到心累,青歌正欲转移话题,便听见晨阳凝重的声音传来。

“神君,妖皇已在山下候了一日一夜,他毕竟是一界之主,就这样不理不睬,是否欠妥?”

“他要愿等,那便让他等着,且看他能等到何时。”

听得青歌语调冷冽,晨阳沉吟了片刻,方才硬着头皮道:“神君,并非是老奴替妖皇说话,只是现下妖族举步维艰,单以三族之间的仇怨,仙魔二族也定然会处处打压妖族。无论妖皇昔日做了何事,终归还是不甘妖族生灵的事。”

“妖皇因一己之私落到此般地步,乃是他咎由自取。但他此次能有这般诚心,足以见他是在为妖族存亡做考虑。不论神君是否答应与他,不若先见上一面,您看如何?”

青歌凤眼微凝,抬眼见晨阳神情郑重,勾了勾唇道:“晨阳,你怎知妖皇是为了我而来,而不是为了玉盘山,亦或是为漓星?”

“这个老奴倒未曾细想。”晨阳看了看青歌,道,“但无论他是出于何种目的,他现下也只是想保全妖族。况且太子殿下昔日在仙界布局,也是为了三界安宁,妖族生灵安泰。”

青歌面色微变,似是刺疼了心窍,指尖不由微微缩起,目光沉然地看着云海,许久许久,最后终是点了点头,起身朝山脚走去。

不论是何原因,只为少衍,她也该去见一面妖皇!(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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