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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〇年底，木老师订婚了，斜阳县供销社司机（村里司徒家的青年）。
一九七一年十月，木老师结婚了，俩人感情甚笃。
进了腊月，总是下雪。一天下午，歪瓜班的语文课改成算术课，歪瓜问冯老师，木老师啥时上课，冯老师道：“木老师的课，上不了了。”
歪瓜感觉不对劲儿，冯老师一句话不想多说。
歪瓜蹊跷，放学回家，就和爷娘叨噜，爷道：“木老师对象，出车遭遇暴风雪出事故，以身殉职，正在奔丧。”
歪瓜涕泪滂沱，嚎啕大哭，娘把他搂进怀里，娘潸然泪下。
同学们，再也没见到木老师。
娘说，木老师听到了对象死讯，肝肠寸断，当即昏厥过去，好长时间才救回来，醒了以后，更是哭得撕心裂肺、天塌地陷。
第三天，歪瓜的班主任成了孙立西老师，他教语文，是民办老师。
春节近了，爷说木老师的返城申请，已获批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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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景九】龙山河是季节河，冬季水面窄时，不到三十米。夏季则烟波浩渺，水面宽时达三里。一九七二年三月，政府计划（在壶口建大坝）建龙山水库，遂进入地质、水文勘察阶段。
一九七二年五月，一星期天，早饭后。
歪瓜、小九、永钦、永艾，在本家五哥永贺召集下，挎上筐头子去壶口拔猪草。五人到了壶口，见壶口区多了三个帐篷，五哥道：“恁知道啵，地质勘察队，在钻探哩。”他指指三架帐篷道。
歪瓜说：“五哥，咱去看看？”
五哥道：“拔满筐，咱去。”
四个小兄弟，欣然同意。
中午，每个人的筐，都装不了了。
五哥道：“筐头子，放树荫凉，咱空着身儿去玩，行啵？”
四个小兄弟，欣然同意。
五哥道：“三架帐篷一样，看近处这个吧。”
小兄弟们，都称是。
到了架着帐篷的钻探工地，机器轰鸣，钻机隆隆。
无人当班，五兄弟不敢靠得太近。
“欸～，钻探工人呢？”五哥自说自话道。
“五哥，上那边看看。”歪瓜道。
弟兄们，靠过去。
哇赛，工人叔叔在这边儿，吃午饭呢，一人一个快餐杯，杯里芸豆炖肉，肉片多芸豆少，他们一手握着雪白的大馒头，一手握着明晃晃的钢叉锄菜，锄起的肉片有半张扑克牌大，他们狼吞虎咽。
小兄弟们惊呆了，馋坏了，羡慕死了。
工人叔叔们，过年啊。
不，小兄弟们过年，也没吃得自么好啊。
工人叔叔礼让道：小朋友，来个馒头？
“哗～”，五兄弟作鸟兽散，一溜烟跑了。
……
五哥道：“钻探工人，天天过年呃。”
“吃得真好。”
“我记事儿，就吃过自么一回。”
“五花肉片，看样就喷香。”
“一顿饭，吃自么多肉，不拉肚子吗？”
弟兄们，你一言我一语，扯啰着。
五花大肉片、芸豆、雪白大馒头，为弟兄们带来的情绪体验，除了羡慕，还是羡慕。
回家路上，五花大肉片、芸豆、雪白大馒头，老在歪瓜眼前晃悠。
……
回到家，一家人在等歪瓜回来吃饭，娘说：“歪瓜，光等你了。”
“呃。”歪瓜应和道。
饭桌上有两样。
之一：地瓜干子滚煎饼。
之二：芸豆段炖土豆块。
爷坐首位，娘坐次位，永柱坐三位，永安坐四位，歪瓜坐五位，永红坐六位，永平三岁，偎在娘怀里。
歪瓜拿起煎饼，夹起地蛋块，钻探工人的五花大肉片、芸豆、雪白大馒头，在眼前晃荡起来，走神了。
娘道：“歪瓜，吃饭呢，有事儿吃完饭再想，一心不能二用。”
“呃。”歪瓜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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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景十】一九七二年十二月，政府决定从一九七三年起中小学恢复秋季招生，初二（初中两年制）及以下在校生过渡半年，延期毕业（延期升级），高中如期毕业。
一九七二年，腊月二十五日，放寒假了。
歪瓜家自留地里的白菜吃不了，娘拣好的整了一推车子，装了一篮子干金针（黄花菜），叫爷到龙南集上卖，换钱回来，过年用点儿，给永柱、永安、歪瓜备书费。
龙南集就是斜阳集，因在龙山山脉南边儿得名，每旬的二、五、八是集。
今儿，爷赶集，二哥永安帮忙，带上歪瓜长长见识。
爷推着车前边走，兄弟俩随后。
歪瓜第一次进城，是刚满月那一次，爷娘和抱着他看皇甫一坤大夫，这一回是第二次进城。
爷、二哥永安、歪瓜一行，从何家卫子东沟西路→山根路→壶口路→府前大街正阳路口，龙南集到了。
平时，龙南集在正阳路的府前大街以北莲花山大街以南这一段，今儿，正阳路府前大街以南斜阳大街以北这一段，成了卖对联、萝卜嵌字、炮仗（鞭炮）的地儿。
爷一行，集上北行，先是农具区（筐头子、箢子、簸箕、白铁烟囱等），路东（弯弯屋）东方红饭店；接着是干果区（栗子、核桃，大枣等）和粮食区（麦子、玉米、小米、黄豆、地瓜干等）以及副食加工品区（粉皮、粉条，等）；接着是蔬菜区（各种蔬菜、干蘑菇、干金针，等），路东城关完小西大门；接着是禽蛋区（鸡、鸡蛋、兔子等），已到了正阳路莲花山大街路口（龙南集北头头）了。
龙南集，许多东西禁止买卖。
龙南的年集，熙熙攘攘的，旮旮旯旯充满了年味儿。
爷一行，到了蔬菜区，停好车子，爷蹲下歇歇抽一袋（抽烟），二哥永安去询价，歪瓜望风景。二哥永安，一会儿回来，和爷报了白菜价、金针价，俩人一合计定了价，开卖。
讨价还价，看称，算钱，爷和二哥永安，卖菜中。
二哥永安，称菜、算钱、收钱、找钱，样样都溜。
……
歪瓜，啥活儿干不了，望风景儿。
真开眼界。
城里孩子，脸蛋脖子白白净净，面色清秀。
城里孩子，棉袄外边都有褂子，褂子不是手缝的，是砸衣裳机子（缝纫机）砸的，又吴家寨子（摩登）又何家卫子（洋气）。
歪瓜穿的手缝老粗布袄，袄外边从来不套褂子的。
斜阳城，女孩子漂亮洋气，男孩子帅气活泼，洋车（自行车）“叮铃铃—叮铃铃……”一辆辆飘过，歪瓜觉得和放电影一样。
二哥嘟囔：“爷，歪瓜么也不干，光看风景，净看女的，都看进眼里拔不出来了。”
“别攀扯歪瓜，带他来，就是看风景的。”爷道，“他是第二回进城，第一回才三十一天哩。”
永安道：“欸～，歪瓜，第一回进城，么感想？拉拉。”二哥涮歪瓜道。
“二哥，有菜的，快。”歪瓜喊道。
二哥永安，忙转向买者。
……
歪瓜家的菜质量好，定价合理，不到中午卖光了，便拾掇行头，打道回府。
“买点儿菜，回家吃饭呗。”爷道。
“爷，我饿了。”二哥永安道。
“忍一下。”爷道，“回家一起吃呗。”
“呃。”二哥永安道，“歪瓜，你饿吧？”
“不饿。”歪瓜道。
听了回答，二哥永安失望。
爷道：“看看弯弯屋（府前大街和正阳路十字路口东北角上）那边儿，今儿有狗肉冻啵。”
这，决定于两方面：一、政府禁止生肉、熟肉买卖，今儿有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二、狗肉冻，还有没有。
爷前边推车走，二哥永安和歪瓜随后。
兄弟俩祈盼着：狗肉冻呃狗肉冻，你有，你一定得有呃。
到了弯弯屋（东方红饭店）。
哇，狗肉冻，有啊，爷买了半斤，卖主用藕叶包好递给了爷，爷放进篮子里。
爷进东方红饭店，买了一斤油炸果子（油条），工作人员用牛皮纸绳系好了递给了爷，爷又要了两张棕灰色的包装纸包了包，放进篮子里。
今儿，歪瓜一家人，又过年了。
二哥永安道：“爷，上路南，看看卖爆仗（炮仗）的啵？”
爷道：“永安，你不是饿了么，咋还看卖爆仗的？”
“饿了，忍忍就到家了。”二哥永安道，“看了卖爆仗的，再走啵。”
歪瓜附和道：“看一看啵，爷。”
爷道：“行，说好了，看归看，咱可不买，呃。”
二哥永安道：“呃，行。”
俩兄弟道：行。
……
歪瓜家，过年的爆仗、提溜叽，是姥爷买姥爷送，大年初一没月亮（年年都一样）。
爆仗市场，在正阳路的府前大街以南路段，临近斜阳大街了，人声鼎沸。
炮仗桌子，鳞次栉比，卖家拼命鼓噪，近乎疯狂，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但见，一大叔站在炮仗桌子上，嘶哑着嗓门，吼：“牛逼不是吹的，泰山不是垒的，我‘爆仗王’的爆仗不是吆喝出来的，龙南的父老乡亲们哪，看一看‘爆仗王’的爆仗肯响不肯响：油着了，点着了，油着了，点着了，点着了，闪开啦—！”
“爆仗王”爆仗，震耳欲聋，一响完，疯一样地抢购一阵子。
……
挨着“爆仗王”大叔的，是一位女汉子，她站在爆仗桌子上，声嘶力竭地喊：“我萧二姐，来龙南，不图挣钱光图玩。乡亲们啊，我萧二姐给乡亲们送‘乐子’来了，唱起了《智取威虎山·迎来春色换人间》：【二黄导板】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回龙】抒豪情寄壮志面对群山。【原板】愿红旗五洲四海齐招展，哪怕是火海刀山也扑上前。
我恨不得急令飞雪化春水，【散板】迎来春色换人间！【西皮快板】党给我智慧给我胆，千难万险只等闲。为剿匪先把土匪扮，似尖刀插进威虎山。誓把座山雕，埋葬在山涧，壮志撼山岳，雄心震深渊。待等到与战友会师百鸡宴，捣匪巢定叫它地覆天翻！”萧二姐声音嘶哑，唱功非凡，颇有震撼力，引来大量观众，她吼了：“我萧二姐，给乡亲们送‘乐子’来了。来来来，尤老大，大当家的，把咱的爆仗‘尤大王’点起来—！”
话音一落，尤老大（大当家的），把“尤大王”点着了，炸裂声震天动地，把观众炸得四散开来。一响完，观众疯了一样抢了一样地围了上去。
……
这是成挂卖的爆仗，还有按个卖的：炸芯子（关门急）、磨拐子、二踢脚、窜天猴、摔炮仗、……，等。
年集上，属卖爆仗的，最吴家寨子（热闹、多彩）了。
……
爷对永安和歪瓜左拉右拽，硬硬地扯离了爆仗市，这营生对小孩子太危险了。
到了这儿了，正阳路向南→左转入斜阳大街向东→（穿过小黑岭路）小公路向东→何家卫子，不偏路。
爷前面走，永安和歪瓜随后，沿斜阳大街，踏上回程。
爷，给永安和歪瓜讲故事，他俩的心没在故事里，飞到狗肉冻和油炸果子上去了。
二哥永安，时不时地扶一把装着狗肉冻和油炸果子的篮子，生怕篮子掉了似的。
……
爷一行，到了小黑岭路。
壶口西，龙西村北，正在施工，爷指了指工地道：“看，那是电力施工，村里也快用上电了。”
歪瓜道：“呃，腊月二十五，也不放假呃。”
爷道：“鞥～，有的行业，大年初一也不放假。”
永安笑道：“爷，歪瓜真管，他以为都和何家卫子学校一样呢。”
“二哥，你不管行了啵。”歪瓜笑道，“我不待说你，你霎霎摸篮子，都摸得我走不动了。”
二哥永安笑道：“我摸篮子又没摸你，还虚量得你走不动了？岂有此理。”
歪瓜笑道：“二哥，你越摸，我越饿啊。”
爷笑道：“呃，过了河，上了岭，就到家了。”
【背景十一】一九七二年底，大哥何永柱从何家卫子学校初中（两年制）毕业了，通过严格的文化考试（科目：政治、语文、数学、理化），一九七三年初，被录取到斜阳十八中（两年制）。
十八中，在县城东南部，离何家卫子十里，正门（北门）正对斜阳大街。
歪瓜一入学就当班长，三年了。
入学时，同级同学99人，三个班，男生比女生多1人。
三年下来，辍学1人（全是女生），减成86人，男生比女生多14人。
一九七三年正月十六，何家卫子学校开学了，歪瓜三年级延长半年，到秋季升四年级。
三年级一、二、三班改编成了新的三年级一班、二班，每班4人。
新的三年级一班，班主任仍是孙立西老师，班长仍是歪瓜，小九、永钦、永艾仍在一班，上下学仍爱一起，歪瓜成了三兄弟当然的领导者。
三年级一班的体育委员叫冯彦东，个子比歪瓜高一头，和歪瓜一年生人，生日比歪瓜大，同学们称其大东，合班以前，大东在三班。合班后，大东和歪瓜、小九、永钦、永艾，五个小伙伴，常在一起耍，颇为投缘。
三年级一班的文艺委员叫孙丙玉，女生，长得漂亮，大胆活泼，爱打爱闹，男生女生都喜欢她。
二月二。
同学们，都带着“蝎豆子”到校，相互馈赠，礼尚往来，同学们分享着蝎豆子的美味，此乐何极啊。
下午，兜里还有蝎豆子的同学没几个了，大东上午就早早吃光了。
孙冰玉人缘好，送她蝎豆子的同学多，到了下午，兜里还不少。被大东盯上了，课间，大东和孙冰玉要，她不给，大东就掏她兜，闺蜜护着，大东没有得逞。
大东情急之中，拿走了孙冰玉的直尺，道：“孙冰玉，来，拿蝎豆子换！”
“大东，还我尺子！”孙冰玉喊道。
大东和孙冰玉嬉闹着，歪瓜、小九、永钦、永艾围观起哄，孙冰玉的闺蜜就帮腔，热闹极了。
大东拿着尺子，双手高于头顶，在文艺委员孙冰玉前班门弄斧，打起拍子来，像一个乐队指挥，念念有词：“尺子～，在～这里—，在这里—，尺～子—”大东唱的啥曲牌，他自己也不知道。
马上上算术课了，要用尺子，尺子还在大东手里，孙冰玉急了，道：“大东，还我尺子！蝎豆子扔了，我也不给你！”
“～放这—里—，～就～放在—～我这—里吧—”大东吟唱着，刺激孙冰玉。
“你不还我尺子，我告算术老师。”孙冰玉喊道。
孙冰玉这一句话，点了大东命穴，给大东致命一击，他气急败坏地将尺子抛给了孙冰玉：“给你，小气调子。”
尺子飞过去，不偏不倚，正好插在了孙冰玉棉裤的两大腿间（私处），同学们都惊呆了。
孙冰玉难堪极了，白皙漂亮的脸蛋，羞成了红玫瑰，抓起尺子放进了书包。
大东道：“哇，揍巧了！”
他抱着肚子笑，趴在条桌上笑，笑得和泥鳅一样，身子摆来摆去的。
歪瓜、小九、永钦、永艾跟上起哄。
“揍巧了。”
“揍巧了。”
“揍巧了啊。”
“揍巧了呃。”
……
孙冰玉，玫瑰花红的脸蛋，红过了头，成了紫灰色。
……
放学了。
大东、歪瓜、小九、永钦、永艾，追着孙冰玉喊：“揍巧了，揍巧了，揍巧了……”
孙冰玉不堪其扰，喊道：“大东，王八蛋……，你们，全都王八蛋，……”
孙冰玉一反击不要紧，大东、歪瓜、小九、永钦、永艾起哄得更带劲了：“揍巧了，揍巧了，揍巧了，……”
大东、歪瓜、小九、永钦、永艾，孙冰玉和她的俩闺蜜，回家必经何家卫子村大院。
孙冰玉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孙冰玉和俩闺蜜，躲进了何家卫子村大院。
大东、歪瓜、小九、永钦、永艾，猫在大院外边儿，等孙冰玉和俩闺蜜出来。
孙冰玉和俩闺蜜，躲了好长时间，以为大东这伙混蛋一定回家了，她和俩闺蜜，出了大院。刚一露头，大东、歪瓜、小九、永钦、永艾就吆喝上了：“揍巧了，揍巧了，揍巧了，揍巧了，……”
吆喝声，此起彼伏。
孙冰玉不再反击，向家奔跑起来。
大东、歪瓜、小九、永钦、永艾边吆喝边追，一直追到岔路口。
第二天，大东、歪瓜、小九、永钦、永艾，断不敢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下，取乐孙冰玉，怕她告老师。
大东，眼睛坏坏地看着孙冰玉，侧捂着嘴和歪瓜悄声道：“报告班长，揍巧了。”
歪瓜，同样眼睛坏坏地看着孙冰玉，侧捂着嘴悄声和道：“报告收到，揍巧了。”
孙冰玉，一个聪敏女生，他俩的勾当，她看得一清二楚。
大东、歪瓜、小九、永钦、永艾之间的这个恶作剧，悄无声息地进行中。
孙冰玉，清清楚楚地知道，他们五个在拿她取乐，她不再接招。
一周后，孙冰玉的爷来校找孙立西老师，说家里母猪下崽了，忙不过来，要孙冰玉退学帮忙喂猪，老师说，孙冰玉非常优秀，孩子退学太可惜，俩人理论了半天，老师拗不过当家长的，只得作罢。
【背景十二】一九七三年二月十八日，何家卫子用上电了！电力是从壶口西电站引来的，这是何家卫子村一次划时代的飞跃，何家卫子村民，欢心鼓舞，心花怒放。
爷道，何家卫子通电，是为龙山水库建设配套的，水库建设，就要开工了。
兵马不动，粮草先行。
爷道，龙山水库建设指挥部，给了咱村一台电视机，以后有电视看了。
一九七三年三月的一天，歪瓜干完值日回到家。
二哥永安在扫院子，妹妹永红（七岁）领着弟弟永平（四岁）在天井里耍，爷娘在整理西小堂屋。
一家人忙得热火朝天，这阵势，破天荒啊。
歪瓜问二哥：“二哥，自么兴师动众啊？”
二哥道：“龙山水库建设大军，明天就到，西小堂屋住民工。”
歪瓜放下书包，拿起小笤帚，配合二哥，扫（二哥）大扫帚扫不到的旮旯角儿。
这一套宅子，堂屋三间，东西小堂屋各一间，西南角是猪圈，挨着猪圈一间饭屋，西墙建完了，东墙建了一半，南墙和东南角的大门只打了坚角。
第二天，下午放学，何家卫子街上熙熙攘攘，外地口音的人，满街都是，龙山水库建设大军到了。
歪瓜回到家，满天井是人，娘说：“这都是安阳来的叔叔，这是安叔，这是辛叔，……”歪瓜礼貌地一一喊叔，叔叔们直夸歪瓜懂事、有礼貌、聪明。
这些安阳的叔叔，大都二十多岁，个别的三十来岁。
歪瓜问娘：“叔叔几位？”
娘道：“七位，住西小堂屋。”
歪瓜道：“呃。”
傍晚，高音喇叭响起来，嘹亮极了。
村干部通过高音大喇叭作动员报告，要求村民为民工提供方便，责令村民务必与民工友好相处，责令村民要为龙山水库建设做贡献，等等，煞是热闹。
一会儿，爷回来了，讲壶口周边村里住满了民工，来了一万五千建设大军，是从龙平地区各个县抽调过来的。爷讲，村大院立了旗杆，旗杆上装了四个大喇叭，东西南北一个方向一个。
大喇叭声音，嘹亮极了。
歪瓜想，大喇叭一定非常大，明早上学，和小九、永钦、永艾先到村大院看大喇叭。
4
龙山水库建设，轰轰烈烈地上马了，主要工地在壶口。
住在何家卫子的民工，都是安阳县的，建设任务“溢洪道”。
这两天，歪瓜按捺不住心中的兴奋劲儿，想去壶口看风景，他盼着快点儿到星期天。
歪瓜十二岁了，这个季节，星期天，爷娘让歪瓜到生产队上坡挣工分或到自留地里干活。
他盼着去壶口看风景，想得崭美。
星期六，晚饭后，歪瓜和娘商量去壶口看风景的事儿，歪瓜郑重其事地求娘，看完回来，该干么干么。娘乍一受敬奉，受不大了，一高兴，居然同意了：“行，早回来干活。”
歪瓜喜出望外，当晚把喜讯通报了小九、永钦、永艾，约好明儿早饭后，奔壶口看风景。
星期天，早饭后，歪瓜、小九、永钦、永艾，沿山根路一溜小跑，奔向壶口。
壶口，东部龙山西南脚，西部小黑岭，龙山水库大坝（下称大坝）坐标和壶口路坐标一一对应，大坝将龙山西南脚与小黑岭连在一起，大坝东头是“溢洪道”，大坝西头是大型水渠和水利发电站。
歪瓜、小九、永钦、永艾，先看了溢洪道建设工地，这是水库建设的硬骨头工程。这里，人山人海，红旗飘扬，高音大喇叭里，播放着歌曲。民工像蚂蚁一样多，像蚂蚁一样在工作，有抱着风钻钻炮孔的，有三五一伙在撬放炮炸裂的大石头的，有将大块石头凿成料石的，有推着手推车向外运料石、运乱石、运石渣子的，……，一派轰轰烈烈热火朝天的景象。
离开溢洪道工地向西，是大坝工地，俩工地连在一起了，大坝工地上，更是人山人海，红旗飘扬，高音大喇叭里，在表彰工地上的先进人物先进事迹，壶口路没了，成了建设中的大坝。壶口大桥还在，是将来大坝的合龙处。“小公路（漫水桥）”，拓宽到原来的两倍多了。民工推着手推车，从小黑岭路西，把土方运到大坝工地，蚂蚁搬家一样。大坝工地上，有用镢锨摊土方的，有平整路面的，有把手推车挂卷扬机上（助力手推车）的，民工像蚂蚁一样多。最吸引眼球的，是那些履带式压路机，全红色的，来来往往，马达轰鸣，近了看清了，全是“东方红”牌的。大坝工地，蒸蒸日上，欣欣向荣。
再向西，来到大坝工地西头，是大型水渠和水利发电站工地，人山人海，红旗飘扬，高音大喇叭里，在播放歌曲。有挖土方的，有运土方的，一派如火如荼的景象。
歪瓜、小九、永钦、永艾没恋战，赶回家干活。
路上，弟兄们交流观后感。
歪瓜，喜欢万马奔腾的场面。
小九，喜欢数人数，可怎么也数不清。也是啊，一万五千人在作业，都运动着，越数越糊涂。
永钦，喜欢看风钻，石头钻出了炮孔，真是神奇。
永艾，喜欢看“东方红”牌压路机，忒神气了。
歪瓜、小九、永钦、永艾，弄不明白，一万五千人，是怎么分工和怎么调度的，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却秩序井然。
5
何家卫子放电影，是盛大活动，和过节一样。公社宣传队下村，在村大院前露天广场放映，翻来覆去就那几部电影。
何家卫子，除放映电影外，还演戏曲，老年人、部分成年人对戏曲乐此不疲，年轻人和孩子感冒的少。
沾龙山水库建设的光，何家卫子、邻村、龙山河沙滩上，常放映电影，电影场次多起来，翻来覆去还是那几部电影。
偶尔有进口片，叫人耳目一新。
朝鲜电影《卖花的姑娘》中，姑娘给妈妈抓了药，妈妈却走了，药没用上的一幕，叫观众们泪洒衣衫。
阿尔巴尼亚电影《勇敢的人们》中，学生上讲台，拿教杆指着地图，讲述阿尔巴尼亚地理课的一幕，叫歪瓜、小九、永钦、永艾震撼不已，将心比心，叫四个小伙伴，这样去讲课，简直天方夜谭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