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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心似双网,中有千结

火和血玫瑰

天气放晴,阳光静好,天空蓝得耀人眼,就连偶尔飘过的一缕白云都白得透亮。沁羽坐在院子里,梧桐渐黄,秋天的味道越来越重。一阵风涌来,沁羽感到一丝凉意,她拉紧披风,想着,再过几月,圣诞一到,爸妈就会回来了。

她想念爸妈,每次乐佩打来电话,沁羽就会情不自禁地掉下眼泪。乐佩问她是不是施航委屈了她,她说没有,只是听到妈妈的声音想哭而已。

沁羽叹口气,施航对她呵护疼爱,是难得的好老公。不知为何,每次和施航在一起的时候,她的思想总是不能集中,他的疼爱太细腻,有时会让她喘不过气来。她喜欢施航去上班的这段时间,可以给她胡思乱想的空间,或发呆,或跑去和羊儿细语,总之,这段时间她过得很舒服。

坐在院子里,可以看到远处半月形的湖水。湖面平静,宛似一轮银月。沁羽很久没到湖边走走了,那儿的湖水清澈见底,小鱼穿梭其中,若捧一手湖水,便有小鱼游在掌心。她曾和施航在湖边垂钓,每次施航钓上一只鱼儿,沁羽就会将其放生。她说,不该桎梏鱼儿的命运,让它们回归自然是对生命的尊重。

和施航的所有记忆她都记得,但隐隐之中,觉得自己还失去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可她想不起究竟是什么。就像一张白纸,周围的五颜六色太炫丽,才凸显中心点那片空白的醒目。

沁羽出了大门,朝湖边走去。她不喜欢水泥路,觉得太坚硬。她喜欢通往山顶的那条青砖小径,每一块青砖都刻着一些人的记忆,是一段流年,也是一段过往。

湖岸有风,吹皱了一池碧水。有一段石阶一直延伸至湖边,湖边有大小不一的鹅卵石,密密麻麻绕着半月形的湖面。远处有一片小树林,一排漆着白色油漆的栅栏围在树林之外,一片一人高的水草繁茂地生长在湖水里,摇曳着,和荡漾的湖水相拥而舞。

沁羽喜欢柔美妖娆的水草,虽不知名,可它们常年青绿,给人生生不息的坚强。

沁羽踩着鹅卵石,小心翼翼地靠近湖水,蹲下身,撩起一串涟漪,一层一层扩散,直至归于平静。她脱掉鞋子,挽起裙角,踩进水里。水有些凉,沁羽张着嘴巴,让凉意尽快释放。待适应了水温,沁羽开心地踏着清水跟水里的鱼儿嬉戏玩耍。

天气好得连心情都格外舒畅,即使额头汗水微渗,脸颊一片绯红,沁羽还是尽情于欢乐之中。

过了许久,沁羽是真的累了,她赤着脚上岸,拎着鞋想找一块石头坐下休息。忽然,她发现岸边的栏杆旁立着一个人,那人正一边注视着她,一边挥笔在架起的画板上。有人在偷画她?沁羽有些慌神,难道那个人一直偷窥她?

沁羽有些生气,先前的好心情被这个鲁莽的绘画人搅得荡然无存。她试探地朝那人靠近,再近些,沁羽才看清那人的容貌,原来是邻居宋先生。

宋屹池冲她微笑,搁下笔,向她伸出手。

沁羽愣在那儿,不知道要不要把手伸给他。

“把手给我,小心被石子绊倒。”

沁羽闷在心口的那口气,一下子松懈下来。

沁羽始终没有伸出手,宋屹池只好搬了画夹来到她身边。

沁羽慌忙穿好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角。抬起头时,不经意地瞥了一眼面前的画板。她看见画面上一位穿着长裙的女子伫立在水中,脚下围绕着一群五彩斑斓的鱼儿。

就一眼,沁羽就惊叹不已,这画面简直栩栩如生,就连无影无形的风,只需几笔的勾勒便能跃然于纸上,更别说那女子的身形样貌,宛如对镜而视,分毫不差。

“是我?”沁羽明明知道,还是问了一句。

宋屹池点点头。

“你一直都在?”

“是的。”

“你偷窥我?”沁羽脱口而出。

宋屹池温和地一笑,说:“是你突然闯进了我的画面,而我只是用画笔记录下来,不经意的,才是最动人的,你和这风景浑然天成。”

他说得太美,沁羽没办法质疑他这么做的动机,只是一幅画而已。

沁羽接受了他把自己画进画里面,她仔细欣赏,每一笔,每一层色彩都精细入微。虽然她不懂绘画,却能感觉到,他画这幅画时所倾注的感情和专注,绝对不是随意的挥毫泼墨。

“不介意的话,我想把它收藏起来,我觉得这是我近几年画得最好的一幅画。”

沁羽不自觉地红了脸,他画她,还要收藏画,她一时难以回答。

“每幅画在画者的心里都是有生命力的,如果不能被人欣赏,这幅画的意义也就不存在了,我只是想把美好的东西与人分享,这是一个画者的使命。”宋屹池眼里的渴望灼烈,像祈求一份馈赠。

沁羽不懂作画者的心思,可他的诚意,沁羽却感受得分明。

“你喜欢,就随你吧!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把你的那幅‘火’送给我。”

沁羽跟着宋屹池到家里取画,她看着他在画室的墙壁上摘下那幅只有她看得懂的“火”。

他交给她,说:“既然你能看懂这幅画,说明你和这幅画有缘,这是天意。”

“画的真是火?当时只是一闪念,觉得像一片火,你不会笑我瞎猜的吧!”沁羽捧着画,一脸惭愧。自己不懂什么抽象画,能看得出是火,纯属歪打正着。

“你独具慧眼,这幅画没有一个人能看得懂,而你,完全可以说是我的知己。”宋屹池一边说,一边引领着沁羽退出画室。

画室比邻着那间独立的小复式,沁羽停下,目光落在南国红木雕刻的栏杆和楼梯口那幅新换上的画上面。画面是一株玫瑰,花瓣上露珠晶莹剔透,一颗露水跌碎荡溢出一层浅红色的涟漪,像一池流动的血,一圈一圈。

沁羽惊诧,这幅画美得有些惊心动魄。画者似乎在讲述一段悲伤的心事,有血,有泪。

沁羽侧脸看一眼宋屹池,他似乎猜到她的心思,淡然一笑,说:“这幅画叫‘血玫瑰’,为爱而生,为爱而死。”

沁羽心头一颤,爱到如此极致,究竟是喜是悲?

“走吧,去客厅,尝尝我的蓝山咖啡。”宋屹池率先朝另一扇门走去。

“等等,宋先生。”沁羽喊了一声。

宋屹池停下,转身。沁羽站在原地不动,她有些紧张。

“有件事,我一直弄不明白,我在梦里来过这间房,一样的栏杆,一样的地毯,就连这挂着的吊灯都是一模一样。”

“你想说什么?”宋屹池踱回到沁羽身边。

“不知道。”沁羽摇头,“为什么这间房会出现在我的梦里,而且三年来从未间断,难道只是巧合?”

宋屹池屹立在沁羽面前,他看她的眼神竟有些怜惜。

“这一带的别墅装修风格是一致的,也许很久之前,你来过这里。”

“就算装修得一模一样,为什么我偏要梦见它,而不是别的。”

宋屹池伸手拍了拍沁羽的肩膀:“别多想,很多事情都是无法解释的,一个梦而已,说明不了什么。”

沁羽看宋屹池,她不应该问他这样的问题,让他无从回答。

“对不起,我真的想解开这个疑团,被梦困扰了三年,我很累。”

宋屹池自然地挽住沁羽的肩头:“你应该找人聊聊,敞开心扉,会让自己变得轻松些。”

沁羽跟着宋屹池到了门边,沁羽回头,再看一眼“血玫瑰”,那是一种悲怆,一种无声的哀愁。

纠缠

施航回来得很晚,他喝了酒,有些醉意。

今晚,公司的许总荣退,施航要代表沈加俊为许总开欢送会。一向滴酒不沾的他,居然一连干了三杯。酒一下肚,他才后悔,被酒精折腾的滋味无法形容。他不得不躲在角落睡一会儿,直到饭局结束,他才打车回家。

施航摇摇晃晃上了二楼,停在卧室门前,撑着墙,按了按昏沉的脑袋。

许总是公司的财务总监,年轻时,跟着沈加俊打天下,退休的事儿,沈加俊已经批准,可惜没能参加荣退晚宴,许总的心情还是有些落寞。

荣退晚宴的前几天,许总把公司这些年的财务报表和公司成立至今所有的资料都交给了施航,应该让这位新老板看看公司这些年的支出情况和发展历程,他的工作也算有头有尾,没留下什么遗憾。

施航是个有心人,在厚厚的资料里发现了一条信息。沈加俊在1996年突然注资两千万扩展公司业务,成立了现在的电子公司。这笔庞大的资金从何而来?当初,沈加俊的资产不足千万,怎么可能一下子注资两千万,除非……施航突然记得,爸妈遇难那年正是1996年,难道这两千万是爸爸留给他和妹妹的遗产?

施航靠在墙上,头疼得厉害。他问过许总,许总只说当时有人投资,后来投资人撤资,公司才算真正属于沈加俊。

这个解释并不可疑,世间的巧合无所不有,单凭这一点,很难断定他和妹妹的猜测是对的。

施航努力地甩头,想用酒精麻醉心里的念头,希望酒醒后,一切烟消云散。可越是醉得深沉,念头越清晰地在心间翻腾。他已经默认了,只是不愿相信罢了。

施航推开卧室门,借着走廊的光亮,看见沁羽抱着一幅画,缩在沙发的一角。沁羽对他的突然闯入没有丝毫反应,仍旧一动不动,目光呆滞,表情木讷。

“我回来了,沁羽,我回来了!”施航跌跌撞撞,终于坐进沙发,胡乱地扯松领带,大口喘息。

沁羽不动不语,像施航根本不存在一般。施航无法忍受这种漠视,一把扯过沁羽怀里那幅画:“看什么这么入神?”

沁羽一惊,似恢复了意识。她急迫地想要抢回那幅画,无奈,施航不松手,沁羽最终放弃,颓然地抱着肩,缩紧了身体。

施航醉眼蒙眬,画面色彩繁杂,令他更加眩晕。他随手将画扔到地上,嘴里嘀咕着:“什么鬼东西,你倒看得很入神啊!”

沁羽猛地跳下沙发,拾起地上的画,紧紧搂在怀里。施航有些气愤,自己醉得如此狼狈,沁羽竟视而不见,疼惜那幅画比疼惜他还要多。

施航愤怒了,冲上去就抢。沁羽拼命地护着,死死地不肯松手。

“给我,我叫你松手啊!”施航大喊。

沁羽几乎崩溃,哭声和叫喊声混在一起,像一个发了疯的病人。

施航不妥协,非要把画抢过来不可。沁羽哀求着,终抵不过他的力气,眼睁睁地看着画被抢走。

施航再次打量那幅画,隐隐记得这幅画曾在宋屹池的家里见过。一股莫名的火气再次沸腾,他不假思索狠狠地将画摔了出去。

画摔在地上,裂开一条口子。

沁羽无力地瘫坐在地上,那条裂开的口子就像在她的心上划过一刀,疼,却不见血。

“你杀了他,你杀了他,是你,是你!!”沁羽瞪着惊恐的双眼,半痴半呆。

施航浑身一颤,酒劲醒了一大半。他想抱起沁羽,却被她一把推开。

“你杀了他,你杀了他,你杀了他!”沁羽捂着耳朵尖叫。

施航紧张得浑身发抖,他上前抱住沁羽:“你疯了,你胡说!”

沁羽在施航的怀里挣扎,拼命地挣扎。突然,沁羽整个身子瘫软下来,人已经昏倒在施航的怀里。

沁羽又一次进入昏睡状态。

施航的酒彻底醒了,他抱着头,懊悔自己对沁羽太残忍,明知沁羽不能受刺激,为何还要抢夺她心爱的东西?

施航走过去,拾起那幅画。他看不懂画里面的内容,只觉得色彩繁杂刺目。沁羽为何那么紧张这幅画?就像着了魔,情绪反常,胡言乱语。

施航把画放好,沁羽还在昏睡中。他来到窗前,拉开窗帘,对面别墅二楼的一扇窗口还亮着灯,隐约有人影立在窗前。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人影隐没,窗帘合拢。

施航皱了一下眉,他一直觉得宋先生行为怪异,神神秘秘。如今,大半夜的不睡觉,站在窗口偷窥他们,他究竟想干什么?

沁羽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她撑起身子,发现施航趴在床边睡得正沉。沁羽不敢动,怕吵醒他。他一定一晚没睡,就守在自己身旁。难道自己昨晚又发病了?怎么一点意识都没有。

沁羽静静地看着施航,他有长长的睫毛,鼻翼挺直,他五官俊秀,皮肤白皙润泽。沁羽忍不住伸手抚摸他的脸颊,滑滑的,暖暖的。她第一次仔细认真地欣赏施航睡觉的模样,像个孩子,嘟着嘴巴。沁羽被他的样子逗笑,笑声吵醒了施航。

施航睁开眼,看见沁羽正对着自己傻笑,他一伸手,便将沁羽拉进怀里,捧着她的脸问:“你终于醒了,昨晚你把我吓到了,你说,要怎么补偿我?”

沁羽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看施航认真起来,不肯饶过她的样子,沁羽知道又连累他一晚没睡。

施航的嘴巴已经凑上来,沁羽躲不过,被施航狠狠地吻住。沁羽不挣扎,不反抗,他的吻才变得温润细滑。

“别闹了,小心上班迟到。”沁羽推开施航,脸上又红又烫。

施航终于肯放过沁羽:“我去冲个凉,换件衣服,你再睡一会儿,中午想吃什么?我来接你。”

沁羽不回答,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他。

施航见沁羽又能笑了,他的心才算放下。昨晚发生的一幕真是惊心动魄,沁羽的话仍在他的耳边响起,“你杀了他,你杀了他……”

施航隐去了笑容,迅速走进浴室。也许,沁羽的病又加重了。

心结

施航在车里找不到施施给他的那张名片,回到办公室,翻遍了各个角落,那张名片就像根本不存在一样。

施航颓败地坐在椅子上,如果不是发现了那两千万,他想这辈子都不打算去见爸爸的律师。当年,他还小,爸妈的后事一结束,他就被沈加俊接进了沈家。就算他曾怀疑沈伯伯私吞了爸妈的遗产,也是年少轻狂时的冲动。如今,那两千万是个疑点,许总的解释未必是真,如果执意找出真相,爸爸的律师非见不可。

施航的车停在画廊门前,施施能有爸爸律师的名片,想必她见过那位律师,干脆让施施约律师出来当面谈谈。

施航准备下车,正好看见施施和一个男人从画廊里走出来。两人有说有笑,样子亲近熟络。

施施谈恋爱了?妹妹做什么从不跟他商量,他觉得和妹妹之间的关系越来越疏远。这大概和他娶沁羽有关。

施施和男人从车边经过,施航想看清男人的样子,可施施和男人头挨着头,肩靠着肩,遮挡了他的视线。但他还是隐约看到了一些,尽管不那么清晰,尽管只是匆匆一眼,可那个男人的背影和侧脸微笑时的轮廓,简直像极了一个人。

施航蹙紧眉头,心猛然跳动了几下。太像了!

他迅速推开车门,追上去,伸手扯住男人的肩头。男人转过身,愣了一下,不明所以地看着这个突然拽住他的男人。

“哥!”施施喊了一声。

施航一直盯着那个男人,他戴黑框眼镜,穿紫色西装,衬衫领口的扣子松开一颗,看上去随性不做作。

施航认错了人,只是相似而已。

施航有些尴尬,为了掩饰自己的莽撞,他冲男人歉意地一笑。男人礼貌地回以微笑。他有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站在那,干净清爽,让人觉得舒服。

施施将男人拽到一边,耳语一番。男人会意,冲施航招招手,便大步离开。

施航看着男人离去的身影,他简直不敢相信,世间竟会有如此神似的人。施航有种错觉,以为见到了他。

施航跟着妹妹进了一间咖啡馆,施施自顾自地坐下,要了两杯摩卡咖啡。

施航倚在靠背上,看着施施:“你谈恋爱了?”

“大学同学,怎么了?”施施瞥了一眼哥哥。

施航靠向桌边,双手放在桌上,一丝笑容勾在嘴角:“我还担心你会和你老板走在一起,看来我多虑了。”

“开什么玩笑。”施施拨弄着耳边的头发,“我们老板是优秀,起初我以为会爱上他,其实,我只是崇拜他而已,这不是爱情。”

“没爱上最好,整天面对一个面无表情的人,我真怕连你也会变得冷漠无情。”施航笑容多了起来,连眼里的光芒都明亮不少。

“刚才那位怎么样?”施施凑向哥哥,眉飞色舞,“大学时就追我,这么多年,就算在国外,他也一直在努力,不过,我还在考虑。”

施航点头:“人不错,斯斯文文,主要是你喜欢,知道吗?我希望我的妹妹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施施笑得很开心,但马上又沉下脸来,说:“你希望最幸福的人是沁羽,不是吗?”

施航握住妹妹的手:“别傻了,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沁羽是我唯一的妻子,你们俩都是我的唯一,对我都很重要。”

施施看着哥哥,眼里充满了感激。这些年,哥哥对她的爱和父母一样,她能成长得这么优秀,她最感谢的就是哥哥。

“我最想得到的是爸妈的祝福,可惜,他们不在了,不过,我还有你,我最伟大的哥哥!”施施搂住哥哥的脖子,在他的脸颊亲了一下。

施航笑着,心里充满了幸福。

两杯摩卡端上来,施施兴奋地盛一勺冰激凌送入口中,香甜爽滑的滋味令施施满足地眯起眼睛。

“我想见见爸爸的律师,你帮我约一下吧!”

施施猛地咽下一大口冰激凌,像听错了一般:“你想通了?不管沈伯伯有没有私吞,这件事一定要弄明白。”

“你给我的名片弄丢了,我联系不到他。”

施施笑了,从包里又取出一张,递给他:“幸好有多余的一张,希望你有所收获。”

施航接过名片,突然觉得这张小小的卡片有千斤重,压得他差点松开了手。

施施有电话打进来,一看来电显示,立马起身,向哥哥摆摆手:“你慢慢喝,我有事,先走一步。”

看着妹妹风风火火地出了咖啡馆,施航的目光才落到那张名片上,金瑞律师行顾秉承。

乔安

施施打车直接到了海滨路,进了一座大厦,停在三楼一家心理咨询室的门前,敲门。

开门的是那位戴黑框眼镜的男人,此时,他已经换上白色大褂,胸前工作牌上写着:心理医生乔安。

施施擦着乔安的身体进到室内,乔安俯着头嗅到施施身上散发而来的香气。他情不自禁,伸手拉住施施,用力一带,便将施施抱在怀里,随手带上了房门。

乔安俯下头要亲施施,施施扭脸避开,说:“别闹了,哥哥知道你在追我,你的身份怕瞒不住了。”

乔安隐去了笑容,松开怀抱。镜片后面那双眼睛平静得看不出任何波澜。

“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早晚也得让你哥知道我是谁。”乔安牵着施施坐到沙发上。

“我不想哥哥为难,如果让我哥知道你是乔晋的弟弟,你觉得,你还有机会吗?”施施抱着肩,靠近沙发,由始至终都不敢看乔安一眼。

这些年,他一直在努力地追求她,可她却以为不过是多年的友情而非她想要的爱情。若不是宋屹池的友善提醒,她怕真的会错失一段美好的感情。

那天,她走出画廊,乔安打电话约她在海边见面,就是这次见面,乔安向她敞开了心扉,把对她囤积多年的爱意一股脑地倾诉出来,并给了她一个绵长深久的吻。

当他的唇舌带着温甜的滋味沁入她的嘴里,她就已经认定遇见了对的人,只可惜这吻,这热血沸腾的一刻来得太迟,足足迟了五年。这五年,她浪费了一些感情,迷失了一些方向,而他的坚守和执念却丝毫未改。这应该是他留给她最炽烈的一吻吧。总之,她失守了阵地,允许他全盘占据。

“这和我们在一起没关系,我是乔安,不是乔晋,事情过去这么久了,我哥始终没能得到沁羽,你哥哥赢了,他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沉默了许久,乔安开口,语气尽显无奈。

施施终于看了眼乔安,当初,哥哥没有勇气向沁羽表白,他懊悔过,伤心过,哭过,醉过,恨过,可沁羽选择了乔晋,两人深爱并山盟海誓。哥哥选择默默退出,依旧关心沁羽。他以为乔晋会守护沁羽一辈子,他希望乔晋爱沁羽如同他那般的痴爱。然而,一场大火改变了所有美好的一切,乔晋生死不明,沁羽意外失忆,哥哥恨乔晋没能保护好沁羽,恨乔晋让沁羽变得不完整。哥哥曾告诉过她,如果没有发生那次意外,他决定和乔晋公平竞争,他坚信,沁羽始终会属于他。

乔安一直看着施施,伸手揽住她:“我也爱我的哥哥,这么多年,他是生是死,我真的想有人给我一个答案,除了沁羽,再没有人知道真相了。”

“沁羽失忆了,火灾现场一片狼藉,你觉得乔晋还有生还的机会吗?”施施抬起眼,眼里噙着泪光,始终不让它滴落。

“警方没有在现场找到尸体,没准哥哥还活着!”乔安抓住施施的手,眼里燃起希望的火光。

“警察说了,你哥哥有可能摔下山崖,你知道,那座别墅是建在悬崖边上的,生还机会太小了!”施施想唤醒乔安,这么多年,他一直纠结哥哥的生死,她怕乔安终有一天会崩溃。

“所以,沁羽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我必须唤醒她的潜意识,不管有多艰难,我都不会放弃。”

乔安有些激动。这些年,他承受着太多的压力做了很多努力,事到如今,离真相就差一步,是坚持下去,还是功亏一篑,他别无选择。

施施起身为乔安倒了杯水,乔安接过杯子,眼神笃定。

“我们三个师出同门,当初指导老师说他天赋异禀,将来一定有所作为。可天妒英才,师兄死于非命,这件事成了你我心中一直放不下的结。”施施来到书柜前,取下一本相册簿,交给乔安。

乔安翻看,里面多数是他们的合影。那时的时光多美好。而今,乔晋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那么爱他的哥哥,决不允许哥哥就这样不明不白消失不见。沁羽是关键人物,这个机会一旦错过,将永远不会重来。

“现场只有沁羽,她又失忆了,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有沁羽知道,我看有必要给沁羽催眠,才能找出真相。”乔安执着地坚持。

“你不是在娃娃身上施了催眠术吗?她的反应却不是我们想要的。”施施记得沁羽被催眠后的状态,完全不像杀过人,她的无辜令人怜惜。

“也许,需要深度催眠,毕竟她的记忆受过损害,看来,我要见见沁羽了。”

施施深深地看了乔安一眼,如果真如他所料,乔晋是被沁羽害死的,想他这些年在国外潜心专研心理课程,一定会将三年前的真相还原。

施施还记得那天在玩偶店里一眼就看中了“姐妹花”,付款的时候,竟发现自己忘记带钱包,尴尬又惋惜,除了这娃娃,她想不出该送沁羽什么新婚礼物更合适,她的确不想在挑选礼物这件事上花太多心思。

就在店员用一双意味不明的笑眼看着她的时候,旁边一个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刷我的卡。”

施施迟疑着扭头看去,一秒……两秒……紧接着两个声音一同响起。

“乔安!”

“施施!”

分开三年的朋友,再相遇,感叹着时光易逝,岁月匆匆。

两人在街边的咖啡店里坐下,彼此询问了这三年的漫漫时光,聊得情深意切,聊得两眼泪花。

最后,乔安叹着气开口:“你哥哥还是娶了沁羽,而我的哥哥至今生死不明。”

施施瞥见他眼角闪过的悲伤,那是失去亲人后无奈的悲凉。

半天,施施伸手按在乔安的手背上,那手背冰凉却坚实得有股力量,她问:“你有什么打算?”

他抬眼看她,眼神细腻得像一缕阳光,他微笑,说:“我开了家心理咨询室,同时,我想找出哥哥遇害的真相,不管他是生是死,我有权知道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施施的眼珠转动了一下,“你怀疑……”

“沁羽……”一段沉默后,他显然有些否定自己的怀疑:“也许沁羽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我必须从她那里找到突破口。”

“我能帮到你什么?”施施一直遗憾乔晋的意外,那是一个很多女生都想多看一眼的优秀男生。

乔安的嘴角一直挂着微笑,不浓不淡却恰到好处。他垂下眼睑扫视了一眼桌前的那对玩偶娃娃,半天才开口:“我想给这娃娃添些设备,让它看起来更加逼真灵动些……”

施施默许了,如果沁羽真的杀了乔晋,那么哥哥还会执意地去爱一个杀人犯吗?没有了爱的唯一信念,哥哥才会全身心地调查爸爸遗产的去向,于公于私,她都愿意帮乔安。

她向他提出了一个要求,把自己的声音收录进另一只娃娃里,她要作为礼物送给一个人。

乔安淡淡地笑了,眼睛明亮得都能倒映出施施的身影:“你恋爱了?”

施施红了脸,低下头不回答。

乔安伸手去抓施施:“我等了你三年,别再让我空等一回吧!”

施施的心忽地软了下来,他的手坚定有力,一如当年挥别她时那坚定的一握。而今,他回来了,可她的心早已有了另一个人盘踞的身影。

沁羽没等到施航来接她吃饭,给他打电话,电话已转为语音留言。沁羽似有失落,挂断电话。

推开窗子,有风涌进,头顶那串紫色风铃“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对面的别墅在阳光下显出刺目的白,耀得她眼睛有些不舒服。她慢慢转过身,看见书柜上那幅“火”。

沁羽盯着那幅画,杂乱的色彩交错缠绵,任何一个人都不会看出这幅画的含义所在,像极了孩童笔下随心所欲的涂鸦。但沁羽却能看出其中的不平凡。她隐隐想起昨晚曾看到一个人葬身火海,她想救他,可火势凶猛,她也无能为力,她拼命地呼救,累得筋疲力尽,却眼睁睁地看着那人化为灰烬。

沁羽不确定是梦还是现实,但大火熊熊燃起的画面,总是不经意地在脑海里闪过,有时一秒,有时长达数分钟。

沁羽怀疑自己得了什么怪病,为什么自己的梦总是重复又重复?在惊出一身冷汗后,那些梦就如同看过的影片,留在记忆里,不会磨灭。

沁羽下楼,屋子一片宁静。施航曾提议请个用人,一来,可以照顾她,二来,多一个人在家,便不会觉得寂寞。可沁羽喜欢一个人,多一个人总觉得不自在。施航怕沁羽太寂寞,所以买了大鱼缸,养了金鱼。沁羽无聊的时候,有这些金鱼打发时间,时光易过,也不觉得烦闷了。

此时,门铃声响起,寂静中显得刺耳。沁羽放下鱼食,想着,一定是施航回来了,这个只想着工作的人应该是忘记了带钥匙。

沁羽轻快地出了房间,下了石阶,奔向大门。

门打开,沁羽一愣,站在门外的不是施航,却是施施和乔安。

施航等了几小时,最终也没能见顾秉承一面。

也许是天意,本来约好顾秉承下了法庭后在楼下的咖啡厅见,但顾秉承的助理过来告诉他,顾大律师突然接到新的案子,必须赶去见当事人,如有需要,请另行预约。

施航恳求,只需耽误顾大律师十分钟。那助理却一脸讥讽,说:“顾大律师的时间你能耽误得起吗?晚一分钟就有可能对我们的当事人不利,你还是走吧!”

“只要你跟顾大律师说,我是施振鸿的儿子,他一定会见我。”施航不放过任何机会。

助理还是一脸不屑:“顾大律师的朋友遍布全国,要是每位朋友的儿女都来打扰顾大律师,我看顾大律师就不用再替人打官司了。”

施航被堵得无话可说。

此时,大厦门口一群人围着一位中年男子上了一辆商务车。助理不再理睬施航,急忙追上去。施航看到那个男子的背影,微微发福的身体依旧透着股子刚劲。施航想,他一定就是顾秉承。

施航追出去,商务车已经开走了。

催眠

沁羽不记得乔安了,以为是陌生人,当他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沁羽小声问施施:“他是谁,你朋友?”

施施竟然对沁羽笑了,语气也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朋友,乔安,心理医生。”

乔安对沁羽微微一笑,将一张名片递给沁羽。

沁羽接过名片,再打量一番乔安,他是个干净清爽、给人信任感的人。

乔安也看了眼沁羽,这些年,她没什么变化,只是略显消瘦,不复当年那般青春热情。他推了推眼镜,说:“听施施说,你最近总是做噩梦,不介意的话,我想给你做个心理测试。”

沁羽不知道如何回答,但一想到那些梦,她开始变得有些紧张,攥着裙角的手越来越用力。

施施拉住沁羽的手,说:“这个测试很准的,能为你解开心结,你也不想每天都受心结的困扰吧!试试?”

乔安察觉到沁羽紧张的情绪,那些梦应该令她很恐惧,很彷徨,甚至很无奈。于是他随手从衣兜里拿出一叠卡片,举到沁羽的面前,说:“我依次更换卡片,你只需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沁羽还是有些紧张,可她愿意试试。

乔安举着卡片,依次更换。

沁羽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卡片,认真地回答:“大海、夕阳、草地、树林……”

乔安继续更换着卡片,沁羽依次如实地回答。

“火!”

乔安顿了一下,问:“你看到的火是什么颜色?”

“黄色,不,是白色,不,红色!”

“请认真回答,到底什么颜色!”

沁羽皱着眉,她看到的只是一片火烧云:“红色!”

“你试着靠近大火,闭上眼睛,想着它只是一团篝火,能为你取暖,能为你照亮前方的路,你顺着路向前走,向前走……”

沁羽乖乖地闭上了眼睛,她置身火海,火焰冲天高!扬起了漫天的火星。她看见一扇窗,大火烧着了窗帘。一个人砸碎了玻璃,想要逃命。大火很快吞噬了一切,那个人慢慢倒下。

门铃声突然响起,沁羽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她吓出一身冷汗。

施施和乔安对望一眼,这该死的门铃响得真不是时候。

门铃声继续响个不停,沁羽慌张地起身。

乔安跟着起身,问:“你看到� �什么?”

“对不起,我要去开门。”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乔安继续追问。

“一个人,被大火吞噬了!”

宋屹池站在门外,他双手油渍,看样子刚刚修理过汽车,因为,他的车就停在门口,而且车盖敞开着。

沁羽已经和宋屹池熟络了,见他如此模样,便知道他一定是想清洗一下满是油渍的手。于是,身子侧向一边,请宋屹池进来。

宋屹池走进来,刚好碰上施施和乔安。

施施一见老板,立刻解释道:“老板,我有些私事,不过,画廊里我都安排好了,您放心。”

宋屹池点点头:“小张打电话,陈老板要的那两幅画搞错了,我正打算去画廊,不巧,车出了毛病。”

施施有些慌张,陈老板要的画是她一手负责的,难道自己一时大意出了错?她急忙补救:“老板,我回去处理,一定不会让您为难。”

“好吧!陈老板为人小气,把那幅‘落日’送给他,这样,他无话可说。”

施施忙着点头,一边拉着乔安离开。

送走宋屹池,沁羽把自己关在卧室,发起呆来。

火!她觉得自己跟火有不解之缘。梦里有火,潜意识里也是火,就连要了一幅画也是火。究竟自己是不是经历过那场火灾?她曾在母亲的只言片语中得到过此信息。但只是只言片语,母亲便不愿再多说。她失去的记忆里一定是一段有关火的经历,只可惜,她无法记起。

那幅画,她本想还给宋屹池。她告诉他自己的这些困惑,不想再触景伤怀。宋屹池却让她留着那幅画,既然有所思,必有其思源。如果一幅画能够帮助重拾记忆,也算是他做了一件好事。只是他告诉她,不要逼着自己去想、去思,顺其自然,也许在不经意间,一切才会柳暗花明。

宋屹池临走前把自己的电话号码留给沁羽,如果遇上想不明白的事情可以找他。人有时太容易转牛角尖,有一个可以倾吐的对象,结果可能就大不一样。他希望她能真正的快乐起来,就算是梦,也是快乐的梦。

沁羽觉得和宋屹池就像多年的朋友,从初见到信任,自然而然,不带芥蒂。这应该很难得。即便是施航,她都不能彻底敞开心扉。夫妻俩同睡一床,午夜梦回,依旧有种陌生感。

夜色突降,室内的光线一下子暗浊起来,沁羽的视线有些迷离。对面别墅的窗子有淡淡的光亮透出来。时间不早了。

乔安一直陪着施施处理画廊的事,陈老板看到那幅“落日”后,果然笑逐颜开,半句埋怨都没有。

乔安也没有半句怨言,他心甘情愿陪着施施,看她细致周旋,把宋屹池交代的事情一一处理好,他觉得施施是个热情细致的人。

两人是在夜幕全黑后,离开画廊,画廊转角就是临江堤坝,他们步行走出很远。

堤坝绵长看不到边际,两排路灯顺着堤坝延伸至城市的另一端,像一条闪着光亮的巨蟒。

乔安揽着施施,两人靠得太近,彼此的体温让对方都不觉得夜里的温度是凉的。

乔安一直沉默,似乎心事凝重。施施也不说话,静静地偎着他,只等他开口,做个忠实的听众。

半天,乔安缓缓开口:“如果再给我十分钟,沁羽就会说出实情,可惜……”

想到今天催眠的失败,两人都觉得遗憾。但冥冥中又觉得这是天意,大概所有事情的真相都来之不易,求而不得。或许老天会在一个意想不到的境况下给你突然的惊喜。

“你已经尽力了。”施施抬头,看到他侧脸如同刀削一般硬朗的线条,唯有嘴唇一直紧抿而呈现出柔软温和的曲线。

他有一张帅气干净的脸,和乔晋的俊朗明媚截然不同,但同样对异性充满了魅惑和吸引,情愿在他们的魅惑下迷失自我。

他感受到施施灼热的目光,扭过脸注视她。

他的眸子乌黑透亮,带着逼人的光芒,让施施瞬间红了脸。

乔安停下脚步,捧起施施的手,送至自己的唇边,轻轻一吻。她的手背冰凉,被他温热的唇一碰,全身都痒麻柔软。

“你在为我担心吗?”他专注地望着她闪动的瞳孔,那里有一层雾气。

施施不能说话,全然在他的温情里融化。

“我答应你,只要找出真相,我不会为难任何人。”他的语气坚定,却充满了对施施是疼惜。

施施只是点头,在他和哥哥之间同样糅杂着难以言说的情绪,她不愿他们彼此伤害和猜疑,她只有这两个至深的亲人。

“相信我,我会让你哥哥理解我并接受我,因为,我不能没有你。”他抱住了她,紧紧地用尽这一生的感情和力气。

施施在他的怀里感受到了温暖和力量,他的承诺让她暂时忘却了哥哥对他强烈的抗拒和不满。没有一种信念不是在逆境中得到锤炼和顽强,施施认为,他们在一起会得到每一个人的祝福。

“放心吧,即使真相无法复原,我爱你的心一如当初。”他俯下头,吻住了她。

在柔和的灯光下,在江面隐隐流动的波光里,在秋夜冷瑟的凉风中,他们的吻温热了一切渐渐冷却的温度。

沁羽一觉醒来,发现施航不在身边。旁边被褥冰冷得没有一丝体温。沁羽看了一下时间,已是凌晨三点。

沁羽出了卧室,朝书房看了一眼,书房里没有透出半点光亮。施航应该不在书房。

这是施航第一次在她熟睡的时候没有陪在她身旁,以往不管她何时醒来,总是第一眼就能看见他,哪怕他是睡着的,只要有这么一个人陪着,她就会觉得踏实、安稳。

沁羽显得心不在焉,施航会去哪儿呢?半夜三更留她一个人在房间,施航没理由不顾她的安危啊。

沁羽胡乱地想着,转身。突然,施航就站在她的身后,凝视着她,一动不动。

沁羽明显吓了一跳。很快,又恢复平静。她很想给他一个微笑,可施航阴郁的表情,让她的笑容还未成形便迅速消失不见。沁羽怔怔地等着他开口。

“醒了?”

“嗯!”

简短的对话后,又陷入沉静。

沁羽心里有些惴惴不安,她问:“你去哪儿了?”

“睡不着,到楼下坐坐。”

“工作不顺利吗?”

施航抬眼瞅着她,沁羽的眼神无辜得令人心痛。

“没有。”施航语气坚定。

他走过去,拥着沁羽回卧室。坐在床上,施航撩开她额上的头发,静静地看着她的脸。沁羽被这样盯着,有股莫名的慌乱。

“一个人在家,会不会觉得无聊?你想做什么,尽管告诉我,我陪你。”

沁羽摇摇头:“我哪儿都不想去,就想在家等你回来。”

她说的是真的,施航从不怀疑。

“家里是不是有客人来过?”他突然这样问。

沁羽想起施施和她的男朋友乔安,她应该告诉施航,妹妹正在谈恋爱,让他这个做哥哥的也高兴一下。

“施施和她朋友来过,男孩子长得不错,想必施施很喜欢他。”沁羽终于露出了笑容。尽管施施不喜欢她这个嫂子,可施施始终是施航的妹妹,她希望施施能够幸福。

施航并没有像沁羽所期待的那样高兴,反而整张脸变得更加沉郁。沁羽不明所以,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怯怯地低下头去。

“他们来做什么?”施航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任何感情,好似施施不是他的妹妹一样。

“没做什么。”沁羽不敢抬头,她知道施航生气了:“你是施施的哥哥,她带男朋友来家坐坐,有什么不妥吗?”

“这是他给你的?”施航手里拿着乔安的名片:“他们什么意思?以为你心理有病?”

沁羽凄楚地抬起眼,她也不想,可每晚噩梦纠缠她不放,她不是病了难道还算健康?

施航看沁羽的样子,心里一阵阵揪痛。他不该对沁羽发脾气,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他不愿别人说沁羽有病。有他在,他一定会护她一生平安。

施航张开手臂,沁羽流着眼泪扑进去。唯有他的怀抱,她一辈子都觉得踏实。

“我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施施也不可以!”施航抚摸沁羽的头发,那上面有他熟悉的薰衣草的味道,让他不愿放开她。

“没有,没有人要害我,是我自己走不出心结,我真的需要看看心理医生。”沁羽伏在他肩上,大串眼泪滴落下来,晕湿了施航的衣服。

“一切我来安排,那个乔安我不放心。”

沁羽紧紧地抓住施航的肩头,这一生即便如此用力地抓紧,终有一天什么都会失去。

“答应我,以后一个人在家,不要给陌生人开门,我会让施施少来这里。”施航捧起沁羽的头,擦去她眼角的泪水。

沁羽心里有说不出的闷,父母如此,现在连施航也要困住她。她不是一件玩意儿,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不需要笼子一样的生活,她需要外面的阳光和蓝天。

沁羽推开施航的手,给他一个郁郁不乐的侧脸。

“你要是觉得闷,我休假陪你去外地走走。”施航寻找着她的眼神,问得小心翼翼,问得轻声细语。

沁羽不想说话,她注定要被保护起来,从三年前开始,她已经习惯了。

施航还想说什么,沁羽已经站起身,咬了一下嘴唇,说:“不用了,我会在家好好待着,不会再让你为我担心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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