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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9 紫薇朱槿花又残(一)

我默默地咽下眼泪,如果你深爱过一个人,便无法想象他对另一个人如待自己这般温柔。而容祈故意在我面前说这些话,即便是伪装,我也受不了。他要我死心,要将我的心狠狠撕碎,我拿他有什么办法呢。

我真的觉得不如死了算了,这样的痛苦,是我自己招惹来的痛苦,我非要把初一放在自己身边,非要亲眼去见证最不愿见证的一切。此刻我感觉遍体鳞伤。

顾且行百忙之中抽空来看我,我勉强微笑着同他打招呼:“皇兄近来气色不错。”

顾且行淡笑,他说:“文武科举结束,选出几名良才,暂可分忧。”

这是好事,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轮到顾且行执掌江山,所用之人也该好好换一批了,有了这些可以担当大任的人,逐渐替换掉朝廷中的蛀虫,培养心腹良臣,而后架空周炎和秦迪两位大将军的权利,以及把丞相周岚留下的空缺补上,这都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我道:“那几人家底如何?”

“很干净。”顾且行回答。

“那就好。”

我相信顾且行的调查能力,他决定用的人,必然是经过一番彻查的,有了容祈这帮人的教训,估计前面三辈子偷过几只鸡卖过几斤米都查个干净了。

“那么有些人,是不打算再留了?”我试探着问道,所指的当然是同郁王爷残余那帮反贼有关系的人。

顾且行问我:“你希望我如何做?”

“若是父皇在世,他会怎么做?”我反问。

顾且行了然一笑,大约我和他的想法一样。世人都说天家无情,我们过河拆桥,我们赶尽杀绝,我们从不允许世上存在任何一颗威胁到皇权的毒瘤。就像当初父皇在郁王府放火,烧死他全家。

以现在郁王爷残部的势力来看,这件事情最大的错误,就是清除得不彻底,斩草未能除根,留下郁如意尚且无害,留下了秦子洛这根野草,简直错不可恕。

我们不咸不淡地聊了一会,他所关心的无非是我的身体,我说我不清楚,要问就问容祈去。顾且行便将容祈招来一问,容祈说他早已经想出治我这病的办法,只是那味药药性太猛,所以这段时日一直在用旁的药调理我的身子,使我在正经用药时能够适应。

顾且行便问他要用什么药。容祈抬眸看我一眼,淡然地吐出三个字:“月灵芝。”

我曾说过,天下间没有几个人真的见过月灵芝,更不要说拿它治病了。而我手里正也有一支月灵芝,是今年正月时,容祈亲自前往月岐山摘取的。

我一直没将这东西放在心上,自从知道容祈是如何欺骗过我,我便开始认为,他所给我的月灵芝,多半就是花钱在市场上随便买的品种稀罕点的灵芝,反正我也不懂。

甘霖皇叔曾经告诉我一些关于月灵芝的事情,他说这是一味毒药,毒药之所以可以治病,药理便在于以毒攻毒。但这是很有风险的事情,除非是毒性相克而且程度相当的情况下,否则旧毒解了,再添了新毒,结果得不偿失。

没有人轻易用月灵芝治病的原因便在于此,它的毒性太强了,若是什么毒能与它的毒性相当,基本不用再想办法医治,当场就死翘翘了。

我有点怀疑容祈,他莫不是治不好了开始胡说吧。

顾且行也不大信任他,只是表面装装样子,问道:“有几成希望?”

“五成。”容祈回答。

这意思便是需拿我的性命冒险。顾且行自然不会同意,急忙差人去宫外将甘霖皇叔请进来,要他与容祈一并给我来个专家会诊。会诊的结果倒是令人意外,容祈提出的这个治病方案,甘霖皇叔是赞同的。

只是这中间需要绕些复杂的弯子,便是要选毒性最弱药性最强的月灵芝,而我手里的那根月灵芝,经过甘霖皇叔的鉴定,它还就是个真的。

且这根月灵芝最适合给我治病,因为它离根大半年,毒性减弱不少,又是容祈在寒冬正月满月时采摘,药性最强。当然光是这些还不够,要保证我能活下来,还得有些旁的法子,这就要由他们两个专家来研究了,反正我和顾且行也听不懂。

之后我依然用各种药品调理身子,一日三餐吃喝拉撒都照着他们列下的单子,一样不差地照着做,要将身体调整到最好的状态。而容祈和甘霖皇叔整天对着个大蘑菇研究来研究去,迟迟没定下准确的用药时间。

心情好点的时候,我便敲打敲打容祈,酸不拉几地说:你可想明白了,我这病一旦治好了,你和那小娘子的性命,也不见得稳妥了。

他冷冷地回复,他说不用我操心。

鬼才帮他操心,我只是觉得,一旦我这病真的根治了,生活必然要发生个十分大的转变,一时之间我还没想好该怎么应付。我也知道病好了,我同容祈也就不能经常见面了,也可能他没了用处就被顾且行一怒之下杀了,也可能他运气好同他那小娘子活下来,从此人家相濡以沫,而我独忘于江湖。

自从他掰断了笛子,其实我也想开了些,我素来是个自诩洒脱的性子,虽然内心里没多么洒脱,可是装总还是装得出来的。很多事情,装啊装的,也就成了习惯了。习惯了不再想起一个人,习惯了想起他就不痛不痒,那个藏在心里最深处的刺,成为习惯的时候,只要没人闲的没事上去拨它一下,便也觉不着疼。

只是这随便一拨,也正是伤筋动骨牵心扯肺的一拨。

那一拨要从容祈忽然放下淡定,主动找我吵架说起,吵架的原因还是为了他的初一。

那初一在后头洗衣裳,这活虽然苦点累点受气点,总不至于有什么生命危险。谁又让那初一身份敏感,容祈在院子里头同人家搂搂抱抱,可知她得平白遭多少白眼,终是不知道哪双白眼,最终起了杀心。

初一的手开始腐烂的时候,她只以为是因天气凉了,在水里泡得太久,涂点药膏习惯习惯就没事了。后来腐烂越来越严重,从手指到手背,逐渐牵连到手腕这些不经常碰水的地方。

容祈有些急眼了,将她洗衣剩下的水查验一番,发现了一种导致她皮肤溃烂的药剂,说是叫什么湮石粉。这种粉末平常是无害的,只是见不得水,遇水即溶,而且专门腐蚀皮肤。

容祈顺理成章地将事情怀疑到我头上,我何其委屈,虽然我心里看初一不顺眼,却也没有卑鄙无耻到那个地步。

那天我把殿里的人都哄出去,坐在轮椅上同他吵架,我说我要是真想把她怎么着,就直接拿刀子去剁了她的手,反正你容祈心里都拿我当个蛇蝎看了,我也没必要玩那些曲曲绕绕的花样。

容祈认为我在狡辩,他说:“你知道治好了这病,你我便老死不相往来,此时再不动手便再无时机。即便你能毁了初一,岂能毁掉我与她的情意。顾且歌,你不要再痴心妄想,我与你之间的一切,都是做戏,骗来的感情能有多真多长?你可知我有多么的厌恶你,你恃宠而骄,惹是生非,从不计较后果,每每不愉快时,你可曾有一次主动低头认错,你以为全世界都欠你么,都是你的奴才么,你以为只要撒撒娇,谁都可以依着你么?你可有一点比的上初一善解人意,可能为旁人多受半分委屈,便是现在你毁了她一双手,她也没抱怨过你半句不是,顾且歌,你哪里比得上她!”

顾且歌,她拥有容祈的偏爱,你拿什么和她比。

我冷笑着看他,原来我在他眼里一直是如此不堪的人,往日那么对我,真是苦了他了。

“对,”我在轮椅上坐直了身子,坚定地瞪着他,我对他咆哮:“就是我下毒害她,我在衣裳口袋里放了湮石粉,我让她给我洗衣裳,为的就是这一天。你心疼她的手,我便毁了她的手,心疼她的脸,便刺烂她的脸,你喜欢她的眼睛,我现在马上命人去抠了她的眼珠子!如何,今天才看清我是怎样的人么,既然你那么清楚我的为人,就该知道,我绝对能说到做到!”

“你……!”

手掌摩擦过脸颊,清脆利落的声响,我被甩了个巴掌。

他奶奶的,本公主被打了,被容祈打了!

他欺负我现在是个瘫子,我不能从轮椅上跳起来跟他扭打,他的巴掌从侧脸甩过来,我感觉不到疼,最清晰特别的感受是,自己好不容易拼凑粘贴好的心,被他一巴掌拍到墙角,摔得粉碎粉碎,再也没有拼接起来的希望了。

我抬手蹭掉唇角被他耳刮子抽出来的血,强颜已无笑,未语泪先流。他打我,他真的为了另一个女人打我,他不是了解我的么,难道他不知道,我这样说只是气话而已,而他现在气急眼了,根本不用脑子。

终于露出了男人暴戾的本性,他当真与我动了手。

“容祈,你王八蛋,你没有良心!”我哭着叫嚷出来,病了这么久,这是我最大声地一次说话。我想用哭喊将心里郁结的悲伤难过都发泄出来,我想一口气喊到断气,我想痛痛快快地失声痛哭。

我大张着嘴巴像小孩子一样哭泣,呜咽地叫他的名字,说各种各样的脏话,我骂他诅咒他,我恨不得拿把大锤子把他拍成肉酱。可我又总觉得,在他面前我才是成了肉酱的那一个。

在他面前,我没有尊严,连发自内心的哭泣都像是摇尾乞怜。

他忽然掐住我的下巴,俯下头来不由分说地吻我,或许不叫吻,我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想做什么,只是感觉嘴巴里他的舌头在不停搅动,卷走了残留的血丝,留下冰凉无味的触感。他像是疯了,像是着迷一般,毫无章法地游走吮吸,我觉得舌头要断了,要被他撕裂了,可他始终没有停下来。

我好想推开他,可是我没有力气,也根本做不到。我和这个人曾经那么贴近,贴近到险些将彼此融合,我曾毫不怀疑地认定他,对他的许诺坚信不疑,而此刻他的陌生,霸道与疯狂,让我想要逃跑。

我摇着轮椅后退,他适才松了口,手背在唇边蹭一下,他用决绝冷冽的目光看着我,他说:“够了么?男欢女爱无非就是那点事情,我是对你的身体有过兴趣,不过现在,呵……”

他抓着轮椅将我拉到镜子前,逼我看着镜中那个憔悴不堪的自己,他说:“你看看你的样子,你瘦得我一只手就能捏碎,你的脸色比沙地里的农妇都不如,还有这些伤疤,这副鬼样子,真不知道你那个皇兄究竟看上了哪里!你有多久没描眉了,嗯?”

镜中的女子无疑是丑陋的,丑得让我不敢面对。他说的没错,我一无是处,从外表到内心,我将自己掏干了给他,换来的就是这样一通数落嫌弃和鄙夷。

我有多久没描眉了?

因为那个我想要描眉给他看的人,已经不在了啊!他不要我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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